皇后最近春風(fēng)得意。
    原本她就是六宮之首，雖然被太子妃牽連一度入獄，但啟獻帝為了給謝朗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又把執(zhí)掌六宮的鳳印還給了她。
    本以為跟這個便宜兒子不過是互惠互利的關(guān)系，沒想到謝朗這小子居然知情識趣，非但屢屢勸說啟獻帝以正宮為本，連帶著在外人面前也為她做足顏面，這倒讓她生出幾分憐惜之情來。
    原本想借助錢落葵拿捏他的心思也慢慢淡了。
    再加上這幾日，啟獻帝老夫聊發(fā)少年狂，一連幾日都宿在未央宮，她簡直有些飄飄然了。
    那日一早，啟獻帝去上朝，她挑了幾個閨秀的名帖細細看著，錢落葵到底出身差了些，還得給謝朗準備幾個家世過得去的側(cè)妃，用來充門面。
    寧王已經(jīng)在帝位之爭上占了先機，又有太后撐腰，啟獻帝就算屬意謝朗，也不可能不考慮太后的想法。
    謝朗出身不占優(yōu)，但現(xiàn)在好歹有自己看顧，又有皇帝有意無意的偏心。
    眼下兩方博弈，就看誰先出錯，她在后宮這么多年，明白不宜冒進的道理，只能徐徐圖之。
    好在這孩子比先頭太子強許多，非常懂得跟自己打配合，皇后隱隱有了些將遇良才的興奮，張羅起來也愈發(fā)盡心盡力。
    眼下他正恭敬地坐在自己下首，面上也沒有任何不耐煩的神色，眼見得是個沉得住氣的孩子。
    這樣才對，言多必失，免得平日說慣了，哪日在人前不經(jīng)意帶出來，那才是要惹禍的。
    “這幾位閨秀都是本宮精挑細選出來的，你瞧著如何？”
    謝朗淡然一笑：“母后選的，必然有母后的道理，兒臣沒有意見?！?br/>     聽了這話，皇后心里愈發(fā)熨帖，隨即點點頭。
    “好孩子，你雖然不是我生的，但現(xiàn)在咱們母子是一條船上的人?！彪S即冷笑了下，看了眼長樂宮方向，“她比本宮年長，寧王又比你年長，咱們且看誰活得長遠吧?！?br/>     正看著，就見掌事嬤嬤從殿外小跑進來，悄聲在皇后耳邊說了幾句話，她臉色驀然變了。
    “果真如此？你確定？”
    謝朗見狀，料定是隱私話題，于是主動起身告退。
    見謝朗走了，那嬤嬤上前幾步，殷勤地解釋。
    “皇后娘娘讓奴婢監(jiān)視宮里各處，這兩日發(fā)現(xiàn)寧王妃頻繁出入長樂宮，而且總是鬼鬼祟祟去后殿?！?br/>     “這不應(yīng)該啊?！被屎筝p咬下唇，喃喃自語。
    寧王妃和太后因為給寧王納妾的事，早已是面和心不和，又怎么會頻繁出入長樂宮呢？
    而且后殿能有什么？除了冰窖就是儲藏間，她一個主子，去那里難不成干雜活？
    “知不知道寧王妃出入后殿做什么？”
    “聽說是下冰窖。”那掌事嬤嬤遲疑著，“而且咱們的人聽聞風(fēng)聲后，派人日夜監(jiān)視長樂宮，發(fā)現(xiàn)寧王妃每次都帶著食盒下去，而且一連幾日都呆大半個時辰，出來后親手將冰窖鎖上，不許任何人進去?！?br/>     皇后聽得一頭霧水，已經(jīng)過了中秋節(jié)，宮里壓根沒有人用冰了，陸夭每日去冰窖做什么？還帶著食盒，難不成里面藏了個奸夫？
    這念頭一出，就迅速膨脹起來。
    是啊，陸夭成婚兩年無所出，有沒有可能是想借腹生子？
    她越想越覺得可能，這種事是男人都不能接受，所以寧王十有八九不知情，而太后考慮到儲君對薛家的利益，才會睜一眼閉一眼給陸夭提供方便，二人串通一氣，為的就是保住寧王的儲君位。
    畢竟在朝堂之上，沒有什么比子嗣更有說服力了。
    “好啊，她這是忙不迭要將把柄送上門呢?！被屎罄湫Γ皩幫蹂谔髮m中私藏外男，日日行那不軌之事，證據(jù)確鑿。本宮倒要看看，這次還有誰能救得了她！”
    不過皇后到底是后宮浸淫多年，等閑不會輕易出手，她耐住性子又觀察了好幾日，確定萬無一失，這才決定布局。
    那晚皇后親自去小廚房下廚，做了幾道啟獻帝愛吃的小菜，又叫人去請，說是有要事相商，果不其然當晚他就來了未央宮。
    皇后跟舒貴妃不同，雖然不會溫柔小意曲意逢迎，但卻是個能商量事的人。
    啟獻帝這幾日朝堂不太順遂，于是來了先發(fā)牢騷。
    “這德昂公主失蹤好幾日了，眼看南詔那邊有些蠢蠢欲動。”啟獻帝揉揉眉心，“我大楚雖然不懼外戰(zhàn)，但到底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br/>     皇后向來很會揣摩啟獻帝的心思，這個話頭一開，她就知道對方接下來要說什么，于是殷勤地倒了杯竹葉茶過去，溫言軟語道。
    “寧王不是已經(jīng)在查了嗎？還沒有頭緒？”
    “聽聞老三已經(jīng)日夜在城里城外翻找，好幾天都沒回府了，朕也不好太苛求。畢竟那南詔公主十有八九是自己出走，她若是想躲，怕是很難讓我們找到?！惫P趣閣
    皇后揮了揮手讓伺候的宮人都退下，故意露出猶豫不決的神色，半晌才嘆了口氣。
    “皇上有國事纏身，按理說臣妾不該給您添麻煩，但這件事茲事體大，臣妾執(zhí)掌六宮，思來想去還是應(yīng)該跟您說一聲?！?br/>     啟獻帝知道皇后向來不會故作手段，她說茲事體大，那這事情就一定不會小。
    “跟什么有關(guān)？”
    皇后小心翼翼看啟獻帝臉色，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末了又加了一句。
    ”臣妾也知道皇上喜歡家和萬事興，這等傷風(fēng)敗俗之事原不該有損圣聽，所以臣妾派人觀察數(shù)日，確定萬無一失，才敢回稟?！?br/>     啟獻帝被這番話里的內(nèi)容震懾住了：老三生不出孩子，所以老三媳婦背著他偷人，而且還在母后宮里。
    他生生消化了好一會兒，才顫聲問道：“你說的屬實？”
    皇后點點頭。
    “臣妾聽聞寧王近來忙于辦差，忙到都沒空回府，偏生這幾日寧王妃跑長樂宮跑得勤，皇上您想想，是不是這么個理兒？”
    啟獻帝順著皇后的思路想下去，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按照老三兩口子那個堪比連體嬰的恩愛勁兒，斷不可能成親這么久還沒有半點懷孕的動靜。尤其老三媳婦擅長醫(yī)術(shù)，她若是能調(diào)理，想必早就調(diào)理了。這就意味著，問題很可能出在老三身上。
    借腹生子這件事雖然聽上去荒謬，但在風(fēng)云詭詐的后宮，卻不是不可能。
    啟獻帝沉思片刻，抬眼看向皇后。
    “依皇后之見，此事該當如何？”
    皇后知道啟獻帝拿不準主意，于是也不謙虛。
    “臣妾以為，大張旗鼓去搜長樂宮必然不妥，畢竟還要顧及太后的臉面?！?br/>     “那你的意思？”
    “紅蓮教卷土重來，為保后宮安全，所以每個宮室都要查驗一遍?！被屎笪⑽⒋故祝俺兼@里如是，太后亦如是?！?br/>     啟獻帝沉吟片刻，突然開口。
    “叫人把老三叫回來，這種得罪人的事，讓他牽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