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暗房
房門被完全打開,男人在進門一步的位置停了下來。
視線在房內(nèi)草草掃了幾遍,停在房間內(nèi)的一個角落。
男人似乎非常在意那個角落,猶豫再三,最終沒有上前,輕輕道了一聲:“算了,應該不會吧。”便轉(zhuǎn)身出去。
房門再次被關(guān)上,門后露出了洪米僵硬的身體。
門背后這種小朋友躲貓貓最常選擇的地方,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反而成了盲點。
估計男子走遠以后,洪米終于放松下來,大口大口喘息著。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腦海里自然地回想起守衛(wèi)說的話。
“他為什么要說應該不會吧?”
沒有人打擾,她這才注意到自己所處的這個房間,原來是一間辦公室。
房間中心靠后的位置,擺著一張常見的木質(zhì)辦公桌,配上辦公家具市場80塊錢就能買一把的網(wǎng)布椅子。靠墻的位置整齊地擺放著3個鐵皮檔案柜,檔案柜的邊上隨意堆放著雜物,多數(shù)是些紙箱什么的。另一邊的墻面上掛著巨大的地圖,地圖上裝模作樣地標注著紅點,假裝自己的業(yè)務(wù)已經(jīng)在全國開花結(jié)果。而地圖旁邊,矗立著一個厚重的書架,只可惜書架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幾本舊書,里面甚至還有人教版一年級語文課本。
這個簡陋而又常見的房間,只需一撇就能把所有風景盡收眼底。
“就是這樣一間房間,有什么可‘不會吧’的。”洪米感覺到了這其中的蹊蹺。
“辦公桌上沒有什么灰塵,也就是說,這里平時應該有在使用。”她仔細檢查了桌椅的各個角落,都顯示這只是一個從二手市場淘回來的普通家具而已。
洪米走近檢查檔案柜,除了找到幾個裝著假合同的檔案袋以外,別無所獲。
看起來這也是為了掩人耳目做的偽裝而已。
“地圖是貼在墻上的,應該不會有什么手腳,剩下的就是那個書架了。”
書架前的地面比房間其他地方都要干凈,似乎經(jīng)常有人在這個位置活動,洪米的直覺告訴她,這次恐怕是歪打正著了。
她想起洪勇曾經(jīng)帶她見過一個人,那個人的店里就有一個帶著機關(guān)的架子。
纖細的手指探到了書架的底部,頓時一股冰涼的觸感傳來。
“成了!”
按動那個金屬制的開關(guān),頭頂突然傳來“啪嚓”一聲脆響,中間的三層架子竟然彈了出來。
這個架子的頂部和底部是固定在墻上,而中間的部分竟然是活動的。
洪米像打開冰箱一樣打開了書架的中層,露出了背后的隱藏通道。
真的有暗房!
洪米沒想到自己無意之中闖入的這個房間,竟然就是暗房的入口。
如果不是意外被守衛(wèi)聽見聲響,如果守衛(wèi)檢查的時候多向里走幾步,如果守衛(wèi)沒有那么猶豫,多說了一句話,要在有限的時間里,在這么大的一個廠房里找一個暗房,無異于大海撈針。
“是命運!楊劍是你在保佑我嗎?”
洪米眼含熱淚,抬腳跨進了書架背后幽黑的通道。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眼前突然豁然開朗。
暗房的面積比想象中的還要大,地上堆滿了用于制造天堂地獄的原材料和少量的成品半成品,粗略的估計,這些東西一旦完全制作成為成品,至少會有數(shù)以噸計的毒品流入市場。毒品的銷售是以克計算的,這個暗房里的分量,已經(jīng)足以摧毀禾島。
雖然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思想準備,但是眼前的這一切還是給洪米帶來了極大的震撼,等到反應過來,她的整個后背都已經(jīng)完全濕透了。
粗略估計一下,這個房間里的毒品,總價就已經(jīng)超過了10億元,這還僅僅是一個批次的貨而已。
誰能想到在這個破敗的廠房里,竟然隱藏著這樣的驚天秘密。
洪米像是失了魂似的在房間里游走,直到一個辦公桌前猛然停了下來。
桌面上鋪滿的,是不同人的照片,她一眼就看到了,楊劍照片的臉上被畫下了一個血紅色的叉。
無數(shù)的記憶,被這一張照片勾起,與楊劍相處時的回憶,猶如無數(shù)把利刃,不斷削切著她的內(nèi)心。
緊咬的下唇滲出了殷紅的血跡,緊握的拳頭,指甲已經(jīng)完全陷入了肉了。
臉上被畫了叉的除了楊劍,還有劉刀和賓克斯的美酒就酒保吳鯤。從楊劍的遭遇來看,他們兩個一定也遭遇了非正常的死亡。
自己的照片和洪勇疊放著,擺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這個意思大概是覺得他們祖孫二人暫時構(gòu)不成威脅,不需要特別關(guān)注。
放在桌面正中央的三張照片,洪米認識其中兩人,一個是在賓克斯美酒的大火中燒傷的吳陸七,另一個是禾島市公安局,經(jīng)偵大隊的警察黃玖,另一個不認識的照片上,是一個看起來最多不超過5歲的小女孩。
“這是什么意思?”洪米不明白,為什么會把這三個看起來毫無關(guān)系的人放在桌面最顯眼的位置。
剩下的照片里,有一張被黑色的馬克筆重重地畫了好幾個圈,同樣是洪米不認識的人,看著不到30歲的樣子。翻到照片的背面,洪米突然感覺像是被一盆涼水劈頭蓋臉地澆下來。
因為背面只寫了兩個字,“老鼠”。
“全世界都查不出真面目的男人,竟然這么輕易就被他們找到了,這間廠房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來頭!”震驚之余,不禁又讓他想到了另一個問題,“胡吉奧在這個神秘的組織里,又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最后的照片,則是公安局的警察,洪米認得他們,全部都是專案組的成員。
除了林天雄以外,每一張的背后,都寫著同樣的字眼:“貓?”
“貓居然是專案組成員?”又是一個令她無比震撼的情報,對于這間廠房的主人,洪米的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絲恐懼。
雖然看起來他們也還沒有確認貓真正的身份,但是貓行事向來詭秘,能把范圍縮小到這個地步,也足以看出,這個神秘組織的情報能力之強悍。
放下照片,洪米拉開抽屜,突然,她的眼神里突然亮起了光芒,目光死死地盯在在一本黑色的筆記本上面。
筆記本的封面上畫著的是傳說中的石中劍,這是她在一次英國的行程中,無意中發(fā)現(xiàn),買回來送給楊劍的。
打開封面,一股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蒼勁有力的“楊劍”二字印入眼簾,洪米的靈魂像在一瞬間被抽掉了一樣,突然跪倒在地,雙手僅僅抱著那本筆記,絲毫不顧及是否會被守衛(wèi)發(fā)現(xiàn),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刻,世界上的其他東西似乎都消失了,她的眼中,只剩下這一件戀人的遺物,洪米終于脫掉了堅強的外衣,展露出一個19歲女孩柔弱的一面。
“你是誰!怎么進來的!”嘹亮的哭聲引起了別人的注意,一個身著白大褂的男子出現(xiàn)在了暗房的門口。
來人帶著一副金絲眼鏡,面色略顯蒼白,這是長時間沒有接觸陽光的特征,他雖然穿著白大褂但也能看出身體并不強壯,以守衛(wèi)來說,這種體質(zhì)顯然是不太合格的,從他的氣質(zhì)上來看,更像是長期在實驗室做研究的科研人員。
“你是……張然教授?”洪米認出了眼前這個人正是洪勇一直在尋找的化學家。
聽到洪米說出“張然教授”四個字,來人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喊道:“你怎么會認識我!”
看到他這個反應,洪米頓時恍然大悟:“我終于知道爺爺為什么一定要找到你了。‘天堂地獄’是你做出來的?”
提及天堂地獄,張然突然抱緊了自己的身體,露出了癡迷的神色:“對啊,這個東西很厲害吧?有了它,這個世界就再也不會有煩惱了。”
“喂!你……”洪米覺察到張然的精神變得有些異常,“你不會也用了這個東西吧?”
剛說出口,她就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問得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張然的表現(xiàn)何止是用過這么簡單,完全就是一個重度成癮者。
只見張然的身體扭成了不自然的角度,仿佛一條擰緊的毛巾,他的瞳孔里布滿了血絲,大口大口朝著洪米喘著粗氣。
“你們這些老家伙都看不起我,說我注定一輩子一事無成。你們算什么東西,不就是因為運氣好占據(jù)了高位嗎?竟然不明白我的偉大。看到了吧,我創(chuàng)造了新的世界!我才是化學界名副其實的第一人!!”
張然的精神突然陷入了癲狂狀態(tài),這一刻他已經(jīng)把眼前的一切當成了其他人。
“你病了。”洪米沉聲道。
“我沒有病!你們才病了!嗯?你手里那是什么?不行!那個東西不行!還給我!!!!”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已經(jīng)朝著洪米猛沖上來,目標則是那本楊劍遺留下來的筆記。
事發(fā)得太過突然,洪米完全來不及準備。見到張然的目標是戀人的遺物,下意識地將筆記緊緊抱在自己的胸前。
“BANG!”兩人的身體猛地撞在了一起,沒想到張然干枯的身體里竟然能發(fā)出如此巨大的力量,強烈的撞擊一下就把洪米頂翻在地,腦袋重重地撞在桌子的邊緣。
洪米只覺得一陣暈眩,后腦勺上一股溫熱的感覺襲來,緊隨其后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張然翻身騎在她身上,他的目光并沒有在洪米身上停留,只是緊緊盯視著她手里的筆記。
感覺到筆記正在逐漸脫離自己的掌握,洪米不知道從哪里爆發(fā)出一股力量,下身猛地往上一頂。
突然爆發(fā)出的力量由下至上,竟將張然頂飛起來,鼻梁正正撞在桌角上,這一撞也把他的鼻骨撞地斷裂開來。
身體吃痛,手上不由得一松,洪米趁著這個機會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奪路而逃。
但是此時的張然已經(jīng)完全陷入了癲狂狀態(tài),身體上的痛苦也僅僅讓他的注意力分散了一秒鐘。
洪米只覺得腳腕像是被什么東西拉住,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平平地甩了出去,身體下落的途中,拉住了一張堆滿了化學藥劑瓶的桌子,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快給我!快給我!”拉住洪米腳腕的手猛地用力一拉,力氣之大,竟然將她連人帶桌一同掀翻在地。
滿桌的玻璃器皿落到地面摔成粉碎,張然也不顧地上的玻璃碎屑扎腳,猛地上前,將洪米狠狠壓在地上。
縱然在這樣的狀態(tài)下,楊劍的筆記依然被穩(wěn)穩(wěn)地抱在胸前。這一下徹底激怒了張然,只見他伸出了猶如枯槁的雙手,死死地掐在洪米的脖頸之上。
“殺了你!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陷入了癲狂的張然高聲喊叫著,巨大的動靜驚動了廠房里的其他人,不一會兒,又有數(shù)個男子闖進了這個房間。
洪米漸漸感覺看不清任何東西,窒息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隨時可能撒手人寰,后來趕到的人見到張然的狀態(tài),也是大吃一驚,擔心他在混亂中傷了自己,連忙將兩人拉開。
這一拉,讓掐在洪米脖頸上的雙手徹底松開,冰涼的空氣流進她的肺里,讓她找回了生的感覺,忍不住趴在地上劇烈咳嗽起來。
張然被眾人架開,顯得更加地狂躁,幾次想要掙脫束縛,驚得眾人蜂擁而上,死死將他按住。
其中一個男子無奈地說:“張教授,你別動,萬一上了自己我們可怎么和老大交代啊。咱們兄弟這么多人,可就全指著您的那份配方發(fā)財呢。”
那人說這話,原本是為了安撫張然,傳到洪米的耳朵里卻聽出了其他的意思。
她的腦海里頓時浮現(xiàn)出了洪勇被陷,楊劍慘死的畫面,男子的每一個字都像尖刀一般狠狠地扎在她的心里。
那一瞬間,洪米仿佛感到有人在她耳邊輕輕地說道:“殺了他,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
緊接著,洪米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她撿起地上的碎玻璃,猛地回頭猛扎過去。
動作之快,讓在場所有的人都猝不及防,待眾人反應過來,張然的脖子上已經(jīng)被開了一個大口,不斷往外吹出血泡——碎玻璃精準地割破了他的氣管。
“臭女人!”不知道是誰飛出一腳,正正踢在洪米的肩頭,她的身體就像一塊破布袋般飛了出去。
張然此時已經(jīng)只有出氣沒有進氣,身體像是觸電般不斷抽搐著,在場的任何人都沒有醫(yī)學背景,頓時手足無措,只能眼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砰!”暗房的門口再次發(fā)出巨大的響聲,一個巨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那里。
“胡吉奧,你來晚了。”洪米看向來人,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胡吉奧看了看癱軟在地上的張然,又看了看洪米。
突然他將洪米一把揪起,猛地飛起一巴掌將她抽飛出去。
這一掌力量之大,讓洪米頓時就陷入了昏迷。
“找個地方,把張教授埋了,不要讓人發(fā)現(xiàn)。”
“胡總,教授也許還有救,這……”
“叫你埋就埋!不埋他我就埋你!”
這一陣暴怒,嚇得手下大氣也不敢出,連忙七手八腳地把張然抬了出去。
“等一下,留下兩個人,把這個女人帶到我車上去。”
這一次沒有人敢再說話,都瑟瑟發(fā)抖著看著胡吉奧,他們這才想起來,這個長得像球一樣的男子,正是因為心狠手辣,才登上了紅星的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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