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文_第二百一十二章 借命
慶能禪師笑起來,滿眼都是笑意,似乎根本不在意林若南的冷嘲熱諷。</br>
林若南道:“你不生氣?”</br>
不待慶能禪師說話,林若南又自顧自道:“你是老和尚,自然不會(huì)動(dòng)嗔念。”</br>
慶能禪師道:“女施主說的也是事實(shí),老和尚為何要生氣,韓溪那孩子的確心思太重,所以不適合出家。”</br>
林若南道:“不過我很喜歡你這個(gè)老和尚。”</br>
慶能禪師笑道:“老和尚也很喜歡女施主的性格,只是女施主這樣的性情,日后恐怕會(huì)受不少苦難。”</br>
林若南神色微微一黯,但隨即又恢復(fù)了神采,“無妨,我早已不懼。”</br>
慶能禪師深深看了眼林若南,從懷中拿出一串佛珠,“你我有緣,可愿收下老衲一串佛珠?”</br>
林若南一看,這串佛珠看起來很普通,但卻有淡淡佛氣凝聚其中,林若南接了過來,一入手就感覺到一股強(qiáng)大的念力,但念力之中又隱含了暗暗的殺氣。</br>
林若南看向慶能禪師,慶能禪師道:“這念珠我已帶在身上逾六十年了,所以這佛珠也和老和尚心意想通了。”</br>
林若南挑眼角看他道:“原來老和尚并不是真的心若止水。”</br>
慶能禪師宣了聲佛號,道:“罪過,身雖老,但心未滅。”</br>
林若南倒不以為然道:“終究是人,我更喜歡這樣的禪師。”</br>
兩人聊著天,林若南發(fā)現(xiàn)跟這個(gè)老和尚在一起,心情竟然出奇的平和,就像和母親和掌門師姐在一起時(shí)一樣,而且她對這個(gè)老和尚總有一種親切感,甚至還有一點(diǎn)依賴。而且這個(gè)老和尚對自己也真的太好太縱容了。</br>
林若南忽然問道:“禪師,你以前是否見過我?”</br>
慶能禪師笑卻沒答,林若南更加堅(jiān)定心里的疑惑,“我見過你?”</br>
慶能禪師終于道:“老衲的確見過女施主,但女施主卻沒有見過我老衲。”</br>
林若南立刻問:“什么時(shí)候?”</br>
慶能禪師道:“在你出生的時(shí)候。”</br>
林若南只覺腦袋里嗡的一聲,“是因?yàn)槲页錾鷷r(shí)發(fā)生了什么怪事嗎?”</br>
慶能禪師道:“女施主真的想知道?”</br>
林若南聽?wèi)c能禪師這樣說,心頭那種不好的預(yù)感愈來愈重,他道:“不錯(cuò)。”</br>
慶能禪師輕輕嘆了口氣,“這件事女施主知道也好。”</br>
林若南心頭的好奇心已經(jīng)被全部吊起來了,她屏住呼吸,認(rèn)真聽著。</br>
慶能禪師道:“你出生那天,烏云遮天蔽日,天劫天罰并臨,你為了護(hù)住你以命祭蒼生。”</br>
簡短幾句,林若南卻能知道當(dāng)年的情況是多么危急,慶能禪師道:“你母親在臨盆前讓你師姐找到老衲,老衲與你母親有過幾面之緣,便跟著你師姐去了雪山。”</br>
林若南道:“為什么要請你去?”</br>
慶能禪師道:“因?yàn)樗厶臁!?lt;/br>
林若南一怔,慶能禪師道:“你還不明白嗎?”</br>
四目相對,林若南的表情不停的變幻,到最后只剩下震驚,她噌的站起身,“你胡說。”</br>
慶能禪師雙掌合十道:“只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罷了。”</br>
雖然慶能禪師什么都沒說,但林若南卻都明白了,只是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其實(shí)她的母親在出生時(shí)就已經(jīng)死了。</br>
慶能禪師能渡妖,也能定魂,所以才能欺天,慶能禪師道:“因?yàn)槟隳赣H算出你在九歲那天還會(huì)有一大劫,若不能平安度過就會(huì)魂飛魄散,所以她求我再為她偷幾年壽數(shù)。”</br>
林若南想起自己小時(shí),九歲之前她的身體一直很弱,那年,那年她得了很重的病,但她并不知道,是事后聽母親和師姐說的,她才知道她昏睡了足足四十九天。九歲之后她的身體逐漸強(qiáng)壯起來,但是母親的身體卻越來越弱,兩年之后便香消玉殞了。</br>
林若南眼淚慢慢盈滿眼眶,跌坐下來,呆呆的看著面前的石桌。</br>
慶能禪師道:“這世上有幾樣?xùn)|西力量最大,母愛便是其一,原本你不該出生,你母親也該死在那日,可因?yàn)檫@點(diǎn)母愛,她多撐了十余年,不懼逆天改命,硬是保住了你的性命。”</br>
林若南幽幽道:“我母親最后的日子過得很痛苦,五感俱失,七竅流血,體內(nèi)經(jīng)脈寸寸斷裂,就連狐尾也斷了。”</br>
慶能禪師道:“那又如何,對于一個(gè)母親來說,她已經(jīng)勝了,她盡全力保護(hù)了自己最想保護(hù)的人。”</br>
林若南道:“禪師,我不能再自暴自棄的是不是?”</br>
慶能禪師微笑道:“女施主的性命很寶貴,是被一直庇佑長大的。”</br>
林若南想起母親死后的日子,江疏影對她的照顧無微不至,同吃同住同寢,有一次神之墓地風(fēng)云驟變,空中烏云密布雷聲轟鳴,江疏影帶著她留在洞天福地里,因?yàn)楹ε滤氵M(jìn)江疏影的懷里,江疏影輕拍她的背脊,伴著極大的雷聲哄她入睡,那雷聲仿佛就在她耳邊炸裂一覺睡醒,云散雷去,重現(xiàn)光明,她精神抖擻,江疏影卻疲憊不堪。</br>
到了這時(shí),謎底揭開,一樁樁一件件的往事全部涌上心頭,林若南終于明白自己是有多幸運(yùn)。</br>
心頭像是扎了無數(shù)根針,不致命,但綿綿密密的疼了起來。</br>
許久之后,林若南才終于能夠說出話來,“禪師,多謝你告訴我這些。”</br>
慶能禪師道:“冥冥中一切皆有因果,你我注定還要見上這一面。”</br>
林若南也覺得慶能禪師說的很對,或許他們注定要見上這一面,從慶能禪師的口中,知道自己能活著有多不易,她真的沒有借口再頹廢下去,這些日子雖然她表面上漸漸恢復(fù),但內(nèi)心卻一直消極疲憊,她的精神支柱都離她而去,除了對天道的恨意,再無其他支撐她走下去的依靠,可恨,總是會(huì)讓人心力交瘁。</br>
林若南嘴角慢慢揚(yáng)起,雖然帶著苦澀,但那種朝氣也漸漸回籠在她的眼角眉梢,帶著那么多的愛,她必須要好好的活下去。</br>
慶能禪師在看到林若南的瞬間就認(rèn)出了她,當(dāng)年為了救下她,他欺天,后來也受到了天譴,他的壽元少了整整三十年,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年。</br>
當(dāng)年救下的那個(gè)孩子,也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現(xiàn)在竟然能再見到她,慶能禪師終于放下了心頭大石。</br>
司徒慕早就看到慶能禪師在和林若南說話,也察覺出他們之間的氛圍有些微妙,他無心打擾她們,便直接在床上躺了下來。</br>
同善和同悟兩個(gè)小和尚便退了出去,回房中坐午課,沒一會(huì)韓溪也鉆了進(jìn)來,司徒慕一看就笑起來,“你大師父看樣子和若南還有的聊,不如歇一會(huì)吧。”</br>
韓溪嘆了口氣,不死心的又探頭看了看,才在簡易床上躺了下來,雙手掌心交疊在腦后,韓溪看著房梁道:“外面的世界太復(fù)雜,只有回到這里,才能找回一點(diǎn)本心。”</br>
司徒慕也閉眼道:“這里的確是個(gè)能修養(yǎng)身心的好地方。”</br>
韓溪道:“若不是我那師兄一直苦苦相逼,恐怕這里也會(huì)成為我的歸宿。”</br>
司徒慕咧咧嘴,“算了吧,就你這滿腹花花腸子,能舍得下塵世三千繁華?”</br>
韓溪也不辯解,隨口問道:“司徒兄你想起那位小蝶姑娘了嗎?”</br>
每次聽到這個(gè)名字,司徒慕都莫名有種心悸感,司徒慕道:“我確定我不認(rèn)識什么小蝶。”</br>
韓溪閉上眼,“那或許是上輩子的緣分。”</br>
司徒慕心頭又是一動(dòng),隨口應(yīng)和道:“或許吧。”</br>
想到夢中那個(gè)身影,他也不僅有些疑惑,難道真的是上輩子的緣分?所以這輩子他才會(huì)再去江陵?</br>
司徒慕知道多想無益,經(jīng)歷過那么多生死,他以前很多心結(jié)都解開了,畢竟除了生死,真的再無大事,所以雖然疑惑,卻不會(huì)糾結(jié)不放,既然想不出結(jié)果,便也不再深想,睡得迷迷糊糊時(shí),一個(gè)人影沖了進(jìn)來,司徒慕一睜眼,就對上林若南的臉,還沒反應(yīng)過來,手腕就被她捉住了,林若南給他搭了下脈,隨即就一臉嫌棄的放開。</br>
司徒慕剛想問問,一粒藥丸就塞進(jìn)了她嘴里,林若南道:“不錯(cuò),身體比牛還健壯。”</br>
司徒慕簡直哭笑不得,對林若南道:“那真是......多謝夸獎(jiǎng)。”</br>
林若南撇撇嘴,走了出去。</br>
她一離開,一直假寐的韓溪就翻身起來,湊到門口去看了看又縮了回來,“竟然又和師父在一起了,怎么有那么多話聊。”</br>
司徒慕聽韓溪拈酸吃醋的,忍不住笑道:“你和老人家都計(jì)較?”</br>
韓溪道:“你是沒瞧見她對我那不耐煩的態(tài)度,司徒兄,我長得真的這么招人厭嗎。”</br>
司徒慕坐起身,拍拍韓溪的肩膀,“兄弟,有志者事竟成。”</br>
韓溪道:“司徒兄說的不錯(cuò),這樣的絕色美人,性子肯定孤傲些。”</br>
司徒慕只笑笑不說話,這樣的絕色美人,的確很適合韓溪,一個(gè)愿打一個(gè)愿挨。</br>
本以為可以在寺廟里過幾天安穩(wěn)日子,卻沒想到當(dāng)天晚上就出了事,而這件事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br>
寺廟的夜晚很安靜,這里并沒有過午不食的傳統(tǒng),只是吃的比較早,晚膳依舊是慶能禪師做的,吃完飯后天色還未全黑,慶能禪師就和同悟同善各自回房了。林若南見狀也回了房中,司徒慕倒是頗有雅興的沏了壺茶,坐在院中聽風(fēng)賞月。</br>
韓溪便也陪在司徒慕身旁,兩人望著皎潔的明月,默默喝著茶,都沒有開口說話,怕擾亂了這份難得的平靜。</br>
耳畔是蟲鳴之聲,在這里的寂靜中司徒慕難得的什么都沒想,只是靜靜享受這一切,不得不說,西湖雖然美,但終于太過喧鬧,他更喜歡現(xiàn)在的感覺。</br>
直到月上枝頭,飲完最后一杯茶,司徒慕才放下杯子起身回房,韓溪便也跟了上來,剛走到門口忽然就停住了腳步。</br>
轉(zhuǎn)身和韓溪四目相對,韓溪的臉色也微微有了變化,司徒慕身形一動(dòng)就竄到了慶能禪師的禪房外。</br>
禪房內(nèi)的燭火猶明,司徒慕低聲喚道:“慶能禪師。”一連喚了三聲也不見里面有回應(yīng)。</br>
就在這時(shí),晚一步到的韓溪直接大力推開門。</br>
門被推開,里面的情景讓兩人都大吃一驚,慶能禪師趴在桌上,雙臂垂下,一卷經(jīng)書就落在他腳邊。</br>
韓溪奔向慶能禪師,一把扶住他的雙臂,呼喊道:“師父。”</br>
慶能禪師的身體還是軟和的,但呼吸卻已經(jīng)停止了,韓溪整個(gè)人當(dāng)場就呆住了,他直接跌坐在地,滿眼的不可置信。</br>
不止韓溪,就連司徒慕也不敢相信,一個(gè)時(shí)辰前還在一起吃飯的人竟然就這么消無聲息的走了。</br>
韓溪回過神后一把抱住慶能禪師,眼淚不停往外流,喃喃道:“怎么會(huì)這樣,怎么會(huì)這樣。”</br>
司徒慕搭住慶能禪師的脈搏,他雖然醫(yī)術(shù)不算精,但慶能禪師的確是壽終正寢。</br>
韓溪盯著司徒慕,問:“怎么樣?”</br>
司徒慕道:“沒有外傷也沒有內(nèi)傷,慶能禪師是圓寂了。”</br>
韓溪一臉不相信,“不可能,師父身體一向健碩,怎么可能好不征兆就離開。”</br>
司徒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快步走了出去,敲響林若南的房門,林若南已經(jīng)睡下,但聽到聲音很快就起身打開房門,皺眉道:“出了什么事?”</br>
見司徒慕臉色很不好,又問:“怎么了?”</br>
司徒慕沉聲道:“慶能禪師圓寂了。”</br>
林若南一怔,隨即快步走向慶能禪師的禪房,她走的極快,看剛走到門口,就停了下來。</br>
司徒慕問:“怎么不進(jìn)去?”</br>
林若南道:“這禪房里佛氣太重,我進(jìn)不去。”</br>
司徒慕這才想起林若南是妖身,而房中有佛牙舍利,想到佛牙舍利,司徒慕心頭一驚,快步走到韓溪身邊,對韓溪道:“快看看,佛牙舍利怎么樣了?”</br>
韓溪雖然傷心無比,但一聽司徒慕的話也明白過來,將慶能禪師小心翼翼的抱起放在床上后便起身去找佛牙舍利。</br>
裝著佛牙舍利的盒子依舊放在原處,韓溪忙打開盒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