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初識的他(一)
第一章初識的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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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鄰居美男告別后,翁雨按響了自家的門鈴。
門很快被打開,言僑站在玄關(guān)迎著她進(jìn)來,立刻關(guān)切地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結(jié)賬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我忘記帶錢了……”她拎著東西快步走進(jìn)廚房,“幸好碰到隔壁的鄰居幫忙墊了錢,才沒來回再跑一趟。”
“隔壁鄰居?”言僑皺了皺眉,“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年紀(jì)應(yīng)該和我差不多,之前來看房的時候從來沒見到過,今天特別巧、恰好在超市里碰到了。”她把食材放到廚房的流理臺上,回過頭問他,“你想要吃什么?面還是飯?”
言僑看著她的臉,剛想要溫柔地和她說什么,就聽到自己的手機(jī)鈴聲響了起來。
“是我媽。”他拿出手機(jī)看了一眼。
翁雨準(zhǔn)備拿食材的手下意識地一頓,放下袋子、幾步就從他的身邊離開了廚房,佯裝輕松地說,“那你先接吧,我去臥室拿錢。”
三步并作兩步走進(jìn)臥室,她猛地頓住腳步、握了握拳。
廚房離臥室不遠(yuǎn),言僑打電話的聲音她就算不想聽,也能很清晰地聽到。
這個電話,輕而易舉地就讓上個星期發(fā)生的畫面浮現(xiàn)在了眼前,無比真切地提醒著她去正視。而從小到大,只要一遇到問題,她的第一反應(yīng),總是選擇去逃避。
安逸隨性的生活已經(jīng)過了太久,她沒有料到這一天會到來得那么快。
那么,她現(xiàn)在,到底應(yīng)該怎么做?
……
“小雨?”
不知何時,言僑竟然已經(jīng)打完電話來到了她的身邊,她渾身一緊,立刻回過了頭。
“你怎么了?”言僑略微俯身,摸了摸她的額頭,“是人不舒服還是什么?我總覺得你今天臉色不太好。”
“……沒事,就是太困了。”她立刻搖搖頭,勉強(qiáng)笑道,“大概是這兩天忙搬家的事情沒睡好,我一缺覺就是這樣。”
“你電話打好了?”為了錯開話題,她問。
“嗯,”言僑聞言,收起了手機(jī),“我媽要我現(xiàn)在就去外灘的餐廳找她吃晚飯,好像她朋友一家也在,催得還挺急的。”
她心里輕輕一沉,揚(yáng)了揚(yáng)嘴角努力對他笑,“嗯,那你快去吧。”
“抱歉,不能陪你吃晚飯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臉頰,“等我到家就給你打電話。”
“沒事,下次還有機(jī)會的。”她這時側(cè)過身,避開他的視線,“我送你下樓。”
目送著言僑開著車離開小區(qū),翁雨的心底終于說不出地松了一口氣。
可是放松之余,那種悶悶的難受,也隨之再次縈繞在了心頭。
慢吞吞地拿鑰匙開門回家,她剛想去床上躺一會,才想起來要去給隔壁的美男鄰居還錢。
匆匆在錢包里翻了翻,她打開門走到1502,輕輕按了按門鈴。
等待開門的過程里,她總覺得自己好像聞到了一股焦味。
咦?是不是哪家的晚飯燒焦了……
正想著,面前的門終于從里被打開,剛剛分別時還衣著整潔的美男鄰居這時卻看上去分外地狼狽,一手拿著鏟子、一手端著個焦黑的鍋,衣服上還沾著不少油漬。
兩人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彼此,美男輕輕勾了勾嘴角,“不好意思,我剛剛燒菜燒焦了,是不是味道傳你那邊去影響到你了?”
“這倒沒有……”翁雨望著他,“我是來還錢的。”
“那你稍等會可以嗎?”美男估計是手里實在忙不過來,“廚房現(xiàn)在還一團(tuán)糟著,我先去處理一下。”
他說話的同時,翁雨也看到他背后干凈整潔的室內(nèi)正不斷地飄出不少煙。
“讓你見笑了,”美男回頭看了身后一眼,輕咳一聲,“我實在是……很不擅長做菜,難得嘗試一回,卻還是失敗了。”
“那……”翁雨看著他猶豫了幾秒,這時竟然說出了一句令自己也十分詫異的話,“你……要不要來我家吃飯?”
對方顯然也是聽得一怔,一時都沒有回答。
“額,那個……”她臉頰迅速泛上紅,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就是覺得,你在超市里幫了我的忙,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家里剛好有點食材,而且我做飯……也做得不是太難以下咽。”
他聽了她的話,再定定地看了她幾秒,半晌、突然微微一笑,“謝謝你。”
“那么這樣,你超市的錢,也不用再還我了,”沉吟片刻,他又從容地朝她略微頷首,“我收拾完廚房后過來,麻煩你了。”
“噢,”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紅著臉點頭,“好。”
“我的名字是傅郁。”
美男最后關(guān)上門前,望著她、低笑道,“師傅的傅,郁郁蔥蔥的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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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家廚房做菜的時候,翁雨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雖然是出于善意與友好,自己幾分鐘前好像是真的邀請了一個陌生男人,來自己家吃晚飯。
她的閨蜜曾經(jīng)不止一次吐槽過她的反射弧長得可以繞地球三圈,言僑也總是擔(dān)憂她走在馬路上就會隨便被人拐走,所以,能干出這種缺心眼的事情來的,估計也只有她了吧。
不過……
她邊切菜,邊絞盡腦汁地用自己僅剩的腦細(xì)胞分析,看她的新鄰居長得這么一表人才,又是長期居于海外的教育人士,應(yīng)該不會是壞人。
翁雨晃了晃腦袋,從一開始,就下意識地把自己的新鄰居、歸為了無害的一類。
用購買的食材隨便炒了兩個家常菜,再很快下了面條,家里的門鈴也適時地響了起來。
她用干凈的抹布擦了擦手,跑到門邊去開門。
門口站著的傅郁此時已經(jīng)換上了干凈的衣服,手里還拎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只見他臉上帶著淡而得體的笑、對她說,“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甜食,這是我從英國帶回來的餅干。”
似乎是猜到她會很不好意思,他還淡淡補(bǔ)上一句,“給新鄰居的一點小小見面禮,無足掛齒。”
“……謝謝。”
她本來是真的猶豫著覺得以這樣的身份收禮也很牽強(qiáng),可作為骨灰級的甜食愛好者,再加上他淡然又鎮(zhèn)定的氣場,讓她只能接過他手里的點心,匆忙迎著他進(jìn)屋,“你請在餐桌邊等我一會,我馬上就把菜端出來。”
“我?guī)湍恪!?br/>
他卻沒有依言坐等,而是選擇跟在她身后走進(jìn)廚房。
兩人一同進(jìn)了廚房,翁雨多少有些慌亂,看他在身邊一副等著她隨意差使的模樣,她只能指了指盛著面的鍋,“那就麻煩你,端這個出去就好。”
“需要鍋墊嗎?”他看著她。
“嗯。”她點了點頭。
餐桌上很快擺好了菜和面,翁雨轉(zhuǎn)身再去拿了兩雙筷子的功夫,他卻連面都已經(jīng)幫她盛好在碗里,工整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光就懂禮節(jié)和細(xì)心這一點,已經(jīng)完完全全在她的新鄰居身上體現(xiàn)出來了。
起身開了客廳的空調(diào),她回到椅子上坐了下來,有些不嫻熟地招呼他,“那個,趁熱吃吧……希望能合你的口味。”
坐在她對面的傅郁聞言勾了勾嘴角,拿起筷子,淡聲說道,“對我來說,回到中國后,就算是一碗白米飯都能讓我吃得感激不已。”
她“噗嗤”一笑,“那么夸張?”
“軟炸魚、炸土豆條、烤牛肉……在英國的家常大致就這些?我是一直覺得,哪怕牛扒再好吃,也不如一碗小餛飩。”他用筷子夾了一管菜到碗里,“再說你也看到了我的廚藝是多么驚天地泣鬼神,所以只能去食堂吃,自己根本下不了廚做中國菜。”
“你燒的菜味道很好。”他嘗了一口菜,低笑道,“不是存心夸贊,真的很不錯。”
翁雨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那個,你不嫌棄難吃就行,面的味道呢?”
“嗯,”他嘗了幾口,點點頭,“很有彈性和嚼勁,也不黏糊。”
“我從小就特別愛吃面食,以前在學(xué)校里,我差不多有一年每天早上的早餐都是小餛飩。”為了避免尷尬,她托著腮幫找話題,很自然地就脫口而出,“所以我平時的愛好,除了睡和吃,就是仔細(xì)研究怎樣做面食味道最好。”
說完,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在美男鄰居面前,已經(jīng)瞬間把自己吃貨加懶貨的本性給暴露了。
這樣真的不太好吧?又是缺心眼又是反射弧過長的,估計他會對自己特別鄙夷……
可她沒料到的是,傅郁倒是聽得饒有趣味,還提了問,“美食家,那你現(xiàn)在大學(xué)畢業(yè)了么?”
“嗯,畢業(yè)了,”她說,“我現(xiàn)在是東航的空中乘務(wù)員。”
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是高中畢業(yè)后去的英國,讀完博就在帝國理工留任做老師了。”
帝國理工。
翁雨在腦子里轉(zhuǎn)了一圈,想起來閨蜜陳涵心曾經(jīng)和她提起過,這個大學(xué)好像是英國排名一等一的好大學(xué),理工科聲名遠(yuǎn)揚(yáng),基本和美國麻省理工同級。
她的新鄰居,可真是個才貌雙全的稀有男人啊……
良久,她嘆了口氣,低聲感嘆道,“我覺得我們倆的職業(yè)層次相差好大一截……”
她的語氣里多少帶上了些低迷的情緒,傅郁聽了她的話,此時突然抬頭看向她,聲音不高不低的,“我覺得你的職業(yè)很好。”
“是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恍惚,“我的職業(yè)……最多只能說是謀生計而已,毫無訴求可言。”
“我一直尊重每一個職業(yè)的人,無論這個職業(yè)的訴求是高或者低,每個行業(yè)都需要人去做,社會才能運(yùn)轉(zhuǎn)起來。所以,記得永遠(yuǎn)不要看低自己的職業(yè),”
他這么說著,又補(bǔ)充了一句,才低下頭繼續(xù)吃面,“無論別人怎么說。”
這些話,其實他說得簡單而平常、一點也不刻意,但翁雨卻聽得整個人都怔住了,心底里瞬間有種種的情緒涌了上來,幾乎塞滿了整顆心臟。
她從小懶惰,不愛花心思念書,整天基本就是趴在課堂上睡覺,爸爸媽媽寵愛她、不舍得批評她,可她卻聽過不少親戚或者周邊人的流言蜚語和指責(zé)。
腦子笨、念不好書、沒出息、拿不了高薪水、以后只能做一門專業(yè)技能……類似的話,太多太多了。
后來,她也是隨意填的志愿,大專畢業(yè)進(jìn)入了空姐這個行業(yè),在工作時認(rèn)識的言僑,言僑是上海本地經(jīng)商的商人世家的獨(dú)子,家境殷實,她也曾覺得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可言僑卻是一條心都牽掛在了她的身上,屢屢付出,她又是個不善于拒絕別人的人,便也終于答應(yīng)做他的女朋友。
但是跟他在一起的這三年,那些流言蜚語也依舊包圍著她,空中乘務(wù)員這個行業(yè)本身就很復(fù)雜,所以她從他的朋友那里,還聽到了些更難聽的意味。
甚至最嚴(yán)重最可怕的,她在前天也經(jīng)歷到過了。
可今天,是她這么些年第一次聽到有一個人告訴她,尊重她的職業(yè),并讓她永遠(yuǎn)不要看低自己。
翁雨呆呆地捧著碗,半根面條還在嘴巴里,眼淚就已經(jīng)控制不住、“啪踏”一聲從眼角邊滑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