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哥,新年快樂……”昏睡過去之前,湯君赫維持著最后一絲神志摟著楊煊嘟囔。楊煊本想去洗澡,但湯君赫的頭伏在他胸前,整個人蜷成一團(tuán)抱著他,像個小動物似的熟睡過去,他想了想,伸手把一旁的毛毯拉過來,蓋到兩人身上,然后將手搭到湯君赫腰上,也闔上眼睡了。</br> 第二天早上,湯君赫是被陽光晃醒的,前一晚窗簾沒拉,清晨的陽光明晃晃地直射進(jìn)來,照在他們身上。雪后初霽,新一年的頭一天是個好天氣。湯君赫趴在楊煊肩頭,看著地毯上的一小灘污跡發(fā)怔。</br> 他們就這么做了?在幾個小時前的跨年夜?太快了吧……不是在做夢嗎?</br> 饒是一直都對楊煊存在這樣或那樣的肖想,此刻他也有種如在夢中的不真實感。身下那種撕裂般疼痛感經(jīng)過一晚的休息沒有得到絲毫緩解,全身上下有種散了架似的疲乏感,但內(nèi)心卻充滿了饜足。</br> “醒了?”</br> 頭頂傳來楊煊近在耳邊的聲音,湯君赫這才將頭從他身上抬起來,看著他說:“哥……”</br> 楊煊從地毯上坐起來,后背靠到窗臺,一只手按到被湯君赫枕了一晚上的肩膀上揉,他活動著肩膀問:“還疼不疼了?”</br> 湯君赫的臉上呼啦涌上血色,側(cè)躺在地毯上小聲道:“疼……”</br> 好一會兒,他也沒聽到楊煊的回音。他從地毯上爬起來,朝上挪了挪,隔著毛毯枕到楊煊的大腿上,由下往上地看著他,欲言又止:“哥,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br> 昨晚未干透的頭發(fā)此刻有些亂糟糟的,楊煊把手放到他的頭發(fā)上隨意地順了兩下:“什么?”</br> 湯君赫躊躇片刻才問出口:“你有沒有跟別人做過……”</br> “做過什么?”楊煊明知故問。</br> 聽出他話音里的逗弄,湯君赫并不上鉤,只是看著他說:“你知道的。”</br> “我跟誰做啊,”楊煊垂眼看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除了你這么主動地求我?!?lt;/br> 一波未下,一波又起,湯君赫身體里的血源源不斷地朝頭上涌,他伸出手試探著觸碰楊煊的腹肌,見楊煊并沒有要阻止的意思,才攤開手心貼上去。過了一會兒,他翻過身面朝下,手肘撐著地毯,低頭對著一塊緊實的肌肉舔了舔。</br> 楊煊捏著他的下巴看他:“快九點了?!?lt;/br> 湯君赫立即跪坐了起來,以往這個時候,湯小年都會去敲門叫他起床,如果一直叫不醒,還會直接開門進(jìn)去,但今天外面卻并沒有什么動靜。一起身,昨晚留在身體里的東西開始朝外流,他有些面熱地對楊煊說:“哥,你的東西留在里面了……”</br> 楊煊穿上了昨晚洗澡后穿的那件T恤,聞言挑眉道:“一會兒你跟我一起洗澡?”</br> 湯君赫手忙腳亂地拿過自己的睡衣朝頭上套,結(jié)巴道:“不用,我、我自己洗。”</br> 他穿好衣服,穿上拖鞋走到門口,貼著門聽了聽外面的動靜,又將門拉開一條小縫,見外面沒人,才快步回了自己房間。</br> 一回房,他就撲到自己床上,將臉埋進(jìn)被子里。不知為什么,雖然跟楊煊做過了最私密最渴望的那件事,但他的心情卻并不如預(yù)想中的激動與亢奮。后面很疼,是從小到大都沒經(jīng)歷過的那種疼,比上次從山上險些摔下的那次還要疼。</br> 剛剛楊煊的確問了他疼不疼,可當(dāng)他說疼了之后,他又沒有什么反應(yīng),這讓湯君赫覺得有點委屈。他們醒來之后沒有擁抱也沒有親吻,有的只是他哥哥楊煊的逗弄和戲謔。他為什么要跟自己做?是出于情不自禁還是出于自己的引誘?他喜歡自己嗎?他對于這段關(guān)系是怎么看的?一連串的問題涌上湯君赫的腦中,讓他覺得喘不過氣來。</br> 過了好一會兒,敲門聲傳過來,隨即是湯小年的聲音:“小赫,醒了沒?”</br> “醒了?!睖諏⒛槒谋蛔永锾饋?,翻過身坐進(jìn)被子里。</br> “我進(jìn)去了啊。”湯小年說著,轉(zhuǎn)動門把手走了進(jìn)來,“昨晚睡得挺晚吧?那么晚了還有人放煙花。”</br> 坐姿加劇了身后的疼痛,湯君赫竭力表現(xiàn)得自然,聽到湯小年這樣說,他的神經(jīng)繃緊了:他媽媽昨晚不會聽到了吧?但隨后他就放松下來,因為湯小年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反常的反應(yīng)。</br> “我就想你昨晚睡得不好,才讓你早上多睡了一會兒,快點起來,一會兒阿姨過來打掃衛(wèi)生。”湯小年走過來,伸手將湯君赫沾在額頭上的碎發(fā)撥開,“晚上睡覺出汗了?”</br> 湯君赫不自在地伸手摸自己的額頭:“有嗎?”</br> “是不是地暖太熱了???”湯小年說,“一會兒我給你屋調(diào)一下溫度。自己出汗了都不知道,你啊你,你什么時候才能有點16歲的樣子?”</br> “媽,我都17了?!睖瞻严掳偷衷谙ドw上說。</br> “17什么17,生日還沒過呢?!睖∧暧稚焓秩ッ盏念~頭,嘀咕道,“我怎么摸著有點熱啊,不會發(fā)燒了吧?”</br> 湯君赫抬眼看向湯小年。</br> “嗓子疼不疼?”湯小年問。</br> 湯君赫搖搖頭。</br> “家里又不冷怎么會發(fā)燒啊?都這么大了體質(zhì)還這么弱……”湯小年嘴上念叨著,出了房間走到大廳找溫度計。剛一出門,正撞見從房間出來要去洗澡的楊煊。湯小年下意識住了嘴,腳下的步子朝一邊偏了偏,看也不看楊煊,直接走向儲藥柜。</br> 一測體溫,37度6,湯小年捏著溫度計:“有點低燒,留不留鼻涕?頭疼嗎?”見湯君赫只是搖頭,她蹙起眉,“什么感覺都沒有?那怎么會發(fā)燒,要不一會兒吃完飯我?guī)闳メt(yī)院看看?”</br> 湯君赫趕緊又搖頭:“嗓子有點疼。”</br> “那你剛剛說不疼,”湯小年嗔怪地看他一眼,“先吃點消炎藥和退燒藥吧?!?lt;/br> 湯小年給湯君赫找出了藥,看著他就著水吞下去,才走出房間。家政阿姨已經(jīng)過來了,正在打掃楊煊的房間,見楊煊洗澡回來,她指著墻角堆起來的地毯問:“小煊,這個要洗嗎?”</br> “嗯,”楊煊說,“一會兒我送樓下干洗店就好?!?lt;/br> “昨天看還是干凈的,只臟了一點的話我?guī)湍闼⑺⒕秃昧寺?。”阿姨熱心腸地提議,說著去扯著地毯看。</br> 楊煊阻攔不及,只好解釋道:“昨天灑了牛奶上去,還是干洗一下吧。”</br> 聽他這樣說,阿姨便沒仔細(xì)看,松開地毯說:“那我一會兒走的時候幫你帶上?!?lt;/br> “一會兒我也要出去,我?guī)暇托?,”楊煊說,“不麻煩您了?!?lt;/br> 湯君赫剛鎖上浴室門打開花灑,湯小年就緊跟著過來敲門:“發(fā)燒了一大早洗什么澡?不怕著涼啊你?”</br> “昨晚睡覺出汗了?!睖詹豢铣鰜?,隔著門說。</br> “你房間也不熱啊,怎么出那么多汗?”湯小年沒辦法沖進(jìn)去將他揪出來,只能咕噥著走開。</br> 湯君赫想將楊煊留在自己身體里的東西弄出來,但剛一觸碰到后面他就不敢下手了,那里緊緊地閉縮著,連他自己的一根手指都不肯容納,不知道昨晚是怎么闖入楊煊的東西的。他下了狠心才咬著牙忍痛將手指伸了進(jìn)去,將里面清理干凈,花灑開到了最大,澆到他頭上,他的臉上全是水,他將手沖干凈,抬手抹開臉上的水。</br> 楊成川一早就出去慰問鄉(xiāng)下群眾,此刻電視上正播著他那張寫滿了親民的臉?!靶履甑谝惶?,副市長楊成川帶領(lǐng)一行人來到棲山鎮(zhèn)慰問鎮(zhèn)子里的孤寡老人,為他們帶來了棉被、棉衣等生活必需品,楊副市長說……”湯小年走到茶幾旁,拿起遙控器換了一個播放電視劇的頻道。</br> 湯君赫洗完澡,剛一出淋浴間,就看到楊煊的半個肩膀閃了過去,隨即是門合上的聲音——楊煊出門了。</br> 湯君赫回到房間趴在床上,臉上一片迷茫。他們昨晚做了,這也的確是他希望發(fā)生的事情,可是以后怎么辦?要繼續(xù)這樣做下去嗎?也許楊煊會跟他做的,可是這有什么意義呢?湯君赫這才后知后覺地明白過來,原來做不做跟喜不喜歡并不是一回事——楊煊跟他做了,但這并不代表楊煊喜歡他。</br> 湯君赫悶悶不樂地從抽屜里拿出昨晚撿回來的那個煙盒,看著背后的英語單詞。他記東西很快,只查了一遍,就將那些單詞的意思全都記下了。</br> 這東西要怎么辦?直接交給警察?可是警察會管么?他記起當(dāng)年他報警周林跟蹤他的那幾次,警察都借口“沒有造成實質(zhì)性傷害”和“沒有實際證據(jù)”把他支開了。誠然,潤城市區(qū)的警察看上去比市郊的那些人要更加負(fù)責(zé)敬業(yè)一些,可是他們會因為這支煙而大動干戈地調(diào)查來源嗎?這支煙到底算不算得上毒品,引誘他人吸入的話會不會造成犯罪?還有,如果警察拿到這支煙之后,直接去找了馮博,被他否認(rèn)了又該怎么辦?沒有直接而有力的證據(jù),他很有可能會像以前那樣被糊弄著打發(fā)掉……</br> ***</br> 半小時后,楊煊出門回來了。湯小年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劇,聞聲并沒有回頭。但沒想到的是,楊煊無視了她直接走到湯君赫的門口抬手敲門。</br> 一顆瓜子抵在兩排牙之間,湯小年愣是遲遲沒磕下去,呆若木雞地看著楊煊敲自己兒子的房門,一時不知該做出什么反應(yīng)。</br> 湯君赫抱著自己的枕頭趴在床上,正對著手中的煙盒出神,聽到有人敲他的門,他趕緊拉開床頭柜的抽屜,將煙盒放了進(jìn)去。聽著敲門聲,湯君赫先是沒作聲,推測門后的人是誰——湯小年白天通常不會敲門,她會直接推門進(jìn)來,即使敲門,也通常伴隨著她的聲音。而至于楊煊,就更不會敲他的門了,他根本就沒有進(jìn)過自己的房間。也許是楊成川?湯君赫這樣想著,回頭出聲道:“請進(jìn)。”</br> 門被推開了,湯君赫睜大了眼睛,竟然是楊煊……</br> “這么吃驚?”楊煊走進(jìn)來,將手中的袋子放到床上,“做什么呢?”</br> 湯君赫從床上翻過身坐起來:“哥……你怎么來了?!?lt;/br> 楊煊側(cè)身坐到他床邊,伸手探向他的額頭:“來看看你,發(fā)燒了?”</br> 湯君赫的表情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有一點。”</br> “我上網(wǎng)查了一下,應(yīng)該是發(fā)炎了,”楊煊從袋子里拿出一管細(xì)長的藥膏,一只手?jǐn)Q開蓋子,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腰,“趴過去我給你上藥?!?lt;/br> “涂哪里……”湯君赫怔怔地問。</br> 楊煊似笑非笑:“你說涂哪兒?”</br> 湯君赫如夢初醒,反應(yīng)過來后握住楊煊手里的藥膏結(jié)巴道:“我、我自己來……”</br> 楊煊并不松手,只是不為所動地看著他。</br> 湯君赫只能轉(zhuǎn)過身背對著楊煊,臉埋進(jìn)枕頭里。他感覺自己的睡褲被楊煊扯了下去,勒在大腿根。一根沾了藥膏的手指觸到他身后,清清涼涼的,涼到他打了個哆嗦。</br> “疼?”頭頂傳來楊煊的聲音,湯君赫的后腦勺搖了兩下。</br> 湯君赫感覺到那根手指又伸了進(jìn)去,將藥膏涂在內(nèi)壁,很奇怪的是,楊煊的手指伸進(jìn)去并不像他自己伸進(jìn)去那樣疼。明知道是在上藥,但他還是不爭氣地起了反應(yīng)。后面很疼,但又好像不止是疼,心里有點委屈,但又好像不止是委屈。</br> 湯君赫將臉偏過來對著楊煊,小聲地說:“哥,昨晚好疼啊……”</br> 楊煊的動作頓了一下,過了幾秒鐘說:“疼么?那以后不做了?!?lt;/br> “我不是那個意思……”湯君赫一聽便急了。</br> 聽到楊煊微乎其微地笑了一聲,他才意識到自己又被逗弄了。湯君赫不喜歡被逗弄,他是個做什么都很認(rèn)真的人,他紅著眼角看向別的地方,輕聲道:“哥,我是說,你下次對我溫柔一點好不好?我也沒跟別人做過,跟你是第一次……”</br> 楊煊沉默了一會兒,將上完藥的手指抽了出來,擰上藥膏的蓋子。</br> 湯君赫希望他哥哥能大發(fā)慈悲地俯下身親親他,就像昨晚那樣,但楊煊卻并沒有這么做,他只是把藥膏放回袋子里,像一個哥哥那樣地叮囑道:“晚上再涂一次,消炎藥記得吃?!?lt;/br> 湯君赫將頭埋回枕頭里,用后腦勺對著他,賭氣不說話。楊煊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沒多說什么,起身走了出去。</br> 離開房間的時候,楊煊的目光掃到墻角的那張書桌,看到了那兩個變形金剛,他認(rèn)出來那是他送給湯君赫的,原來它們比記憶里小那么多,他腦中閃過這種想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