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想到未來,湯君赫隱隱有些不安。</br> 以往他從未深思過以后的事情,于他而言,未來就是離開潤城,離開湯小年密不透風(fēng)的關(guān)心,離開這個畸形的家和虛偽的楊成川??墒乾F(xiàn)在不同了,他想跟楊煊在一起,楊煊好不容易承認(rèn)了他是他弟弟,如果他們再次分開,依楊煊的性子,他們很可能不再聯(lián)系。</br> 然而他又不可能跟楊煊一起出國,且不說湯小年會不會同意,他自己也絕不可能接受楊成川這樣的資助。去了國外的楊煊會跟別人在一起嗎?他們會彼此親吻、擁抱,以及做那天早上那樣的事情嗎?</br> 想到這里,湯君赫從心底漫上一陣恐慌。楊煊是他哥哥,他無法接受他跟別人在一起,也無法想象自己會和其他任何人發(fā)生親密關(guān)系。</br> 湯君赫思緒飄搖,心不在焉地做著手中的數(shù)學(xué)題,好不容易熬到湯小年和楊成川回房睡下,他抓著語文復(fù)習(xí)材料就去了楊煊房間。</br> 今晚的楊煊沒在看書,他給湯君赫打開了門,然后走回去坐在書桌前,手里拿著一支中性筆,時不時在桌上那本厚厚的練習(xí)冊上勾一筆。</br> 湯君赫走過去,站到書桌旁,看著那本全然陌生的練習(xí)冊,那不是他們平時在課堂上做的報紙或試卷,連題型都截然不同?!案纾阍谧鍪裁搭}?”湯君赫茫然而好奇地問。</br> 楊煊看起來并不打算掩飾,簡短地答:“托福?!?lt;/br> 這個詞聽起來陌生而熟悉,在轉(zhuǎn)學(xué)來潤城一中之前,湯君赫從來沒聽過,可是自從跟尹淙做了同桌,這個詞開始頻頻朝他耳朵里鉆。“你會出國嗎?”他看著楊煊問。</br> 楊煊頭也不抬:“會啊?!?lt;/br> 他的語氣聽起來舉重若輕,目標(biāo)明確,一瞬間,湯君赫有些懵了。</br> 過了好一會兒,楊煊見湯君赫一直站在旁邊不出聲,抬頭看他一眼,正對上他定定盯著自己的目光,他笑了一下:“怎么了?”</br> 湯君赫的目光垂下去,搖了搖頭,轉(zhuǎn)身走到楊煊的床邊坐了下來。楊煊見他不說話,也沒多問,低下頭繼續(xù)做自己手里的題。一套題做完,他簡單對了答案,然后起身去衛(wèi)生間洗澡?;匚莸臅r候,他一推門,見湯君赫仍舊坐在床邊,低頭看著手里的復(fù)習(xí)材料,渾身上下寫滿了無精打采。</br> 楊煊走過去,伸出手隨意地揉了兩下他的頭發(fā):“怎么,舍不得我走???”</br> 湯君赫情緒低落道:“舍不得你就不會走嗎?”</br> “不會,”楊煊說著,坐在湯君赫旁邊,又補(bǔ)充了一句,“但你可以跟我一起走啊?!?lt;/br> 湯君赫轉(zhuǎn)頭看著他。</br> “怎么樣,”楊煊的聲音聽起來猶如蠱惑,“考慮一下?”</br> 湯君赫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逗弄的意味,這種逗弄讓他的一腔熱忱和糾結(jié)無處著落,讓他有些煩躁。他的情緒急于找到一個突破口,跟從著自己的本能問:“哥,那天早上我親了你,你都不問為什么嗎?”說完這句,他幾乎不敢抬眼看楊煊的表情,別過臉說,“因為我喜歡你,哥,我上次說像應(yīng)茴那樣喜歡你,是認(rèn)真的。”</br> 他忐忑地等著楊煊站起來,冷冰冰地罵他瘋了,或許那樣也比現(xiàn)在這般不走心的逗弄要讓他好受一些。</br> 但楊煊卻沒有絲毫過激的反應(yīng),只是平靜地說:“我是你哥?!?lt;/br> “那又怎樣呢?”湯君赫輕聲說。得不到料想的反應(yīng),他心里的那股躁動沒有絲毫緩解,楊煊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喜歡他?他有沒有當(dāng)真?</br> 湯君赫突然從床上蹲下來,蹲到楊煊身前,伸手去碰他的短褲邊。</br> 察覺到他想做什么,楊煊頓時額角一跳,握住他細(xì)瘦的手腕,故作冷靜道:“做什么?”</br> 湯君赫抬著尖削的下巴看他,神情中摻了些引誘:“哥,我?guī)湍惆?,就像上次你幫我那樣……?lt;/br> “上次是教你,不是幫你?!睏铎幽笾氖滞蠹m正他。</br> “那我現(xiàn)在學(xué)會了,我?guī)湍??!睖盏难凵裼行┕虉?zhí),被捏著的那只手還在試圖朝里鉆。</br> “我說過了,我是你哥,”楊煊手上用了力,將他的手腕朝上拉,“起來?!?lt;/br> “可是我想幫你……”被拉起來的湯君赫不甘心地站起來,低頭看著坐在床上的楊煊說。</br> 楊煊眉頭微皺:“用不著你幫我這個?!?lt;/br> “可是別人幫和自己做,感覺是不一樣的……”湯君赫坐回床上,小心翼翼地斜著看他,嘴上試圖說服他,小聲咕噥道,“哥,你幫我的時候,就比我自己弄要舒服多了,你要不要試一試……”</br> 楊煊皺起來的眉頭還沒解開,冷冷地瞥他:“你一直這樣?”</br> 湯君赫被這樣的神情嚇了一跳,意識到自己弄巧成拙,他有些慌張地解釋:“沒有,我只對你……”話還沒說完,楊煊就冷淡地下了逐客令:“回屋睡吧?!?lt;/br> 湯君赫走后,楊煊從床邊起身,在床前來回踱了兩圈。他意識到自己剛剛起了反應(yīng),這種反應(yīng)令他覺得焦躁。湯君赫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雖然并沒有從小一起長大,可他們的確是血緣上的親兄弟。</br> 對著自己的弟弟起了反應(yīng)?這讓他覺得荒唐極了。如果說那天早上的舉動是出于逗弄,那剛剛的反應(yīng)完全就是出自本能,身體最原始的本能。</br> 他想起他弟弟剛剛蹲在他身前時,那種無辜而引誘的神情,他到底是從哪兒學(xué)來的?他不是湯小年的乖兒子,理科三班的好學(xué)生嗎?</br> 關(guān)了燈,那種躁動的情緒還未在少年血氣方剛的身軀中平息下來,楊煊靠著床板稍稍坐起來,草草地用手解決了需求。盡管過程中他有意避免自己想到湯君赫,然而在釋放的一瞬,那種無辜而引誘的神情不受控地在他腦中一閃而過。</br> 這還是他第一次收到如此赤裸的關(guān)于性的暗示。誠然,作為籃球隊的小前鋒兼門面,楊煊在潤城一中備受關(guān)注,有數(shù)不清的女生對他芳心暗許,以至于他對別人的好意有些麻木。但迄今為止,他接收到的最大膽的示好也僅止于口頭告白而已,而剛剛那樣直白而引誘的舉動出現(xiàn)在湯君赫身上,讓他不由地方寸大亂。</br> 也許荒唐始自那天早上,是他先引誘了他弟弟,盡管當(dāng)時他的目的并不在于此……楊煊靠在床板上,閉著眼睛想。</br> 潤城的初雪來勢洶洶,下足了大半夜,第二天早上,地面已經(jīng)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雪,路邊的松樹一片銀裝素裹,風(fēng)一吹,樹梢上的雪簌簌地朝下落。</br> 楊成川坐在飯桌上說,路上雪這么厚,騎不了車,今早讓陳叔叔送你們?nèi)W(xué)校吧。</br> 湯小年一大早就開始翻衣柜,翻出了羽絨服和圍巾,將湯君赫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露出兩只黑漆漆的眼睛。</br> 走到電梯里,湯君赫跟在楊煊后面,將臉上的圍巾朝下拉了拉,掖到下巴后面,看著楊煊欲言又止。</br> 楊煊倚著電梯墻壁,按了一層的按鍵。湯君赫朝他靠過去,低低地問:“哥……你是不是又要不理我了?”</br> 楊煊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br> “可是,是你先對我那樣做,我才以為你不反感的……我都沒不理你,”湯君赫一邊說著昨晚打好的腹稿,一邊觀察著楊煊的神情,“所以,你也不能不理我……”</br> 這番說辭令楊煊幾近失笑,他沒料到他弟弟還會這招倒打一耙?!澳悄銊e理我了?!睏铎诱f。</br> “你是我哥哥,我不能不理你?!睖照?jīng)道,見楊煊臉上沒有以往冷漠的痕跡,他又朝楊煊身邊靠了靠,“哥,你別不理我好不好?”</br> 楊煊看著他那張被圍巾遮了大半的臉,腦中掠過昨晚出現(xiàn)在這張臉上的無辜而引誘的神情,他瞇了瞇眼睛說:“沒說不理你?!?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