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時隔十年再跟楊煊睡在一起,個中滋味卻跟小時候大不一樣了。那時候燈一關(guān),楊煊就開始講鬼故事,把湯君赫嚇得瑟瑟發(fā)抖,手腳都掛在他身上,像個考拉似的緊緊地扒著他,就連楊煊要去衛(wèi)生間,湯君赫都要跟在后面抓著他的睡衣,站在旁邊聽著他嘩嘩地放水。</br> 如果像小時候那樣掛在楊煊身上,楊煊會一把將他掀開嗎?湯君赫斟酌片刻,得寸進尺道:“哥,你給我講鬼故事聽吧?”</br> 楊煊只閉著眼不答他,呼吸均勻,聽起來像是睡著了。</br> 湯君赫沒得到回答也不在意,他朝楊煊偏過頭,睜著眼,仗著黑暗肆無忌憚地盯著他哥哥的側(cè)面看,他覺得他哥哥長得可真好看,小時候好看,現(xiàn)在也好看,兇起來的時候好看,不兇的時候也好看。順著那道從額頭到下頜間行云流水的線條,他在大腦中一遍又一遍地描摹,忍不住地想,自己從側(cè)面看也是這樣的嗎?畢竟,有不少人說過他們長得有些像。而至于到底是哪里像,他們又說不上來了。但不管怎么樣,湯君赫很樂意跟楊煊長得像,因為這會提醒他,這份扎根于骨血的關(guān)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br> 湯君赫正睜眼想著這些,楊煊突然出聲了,只說了一個字:“睡。”</br> 被抓包的湯君赫趕緊閉了眼,他還記得楊煊幾分鐘前讓他聽話,現(xiàn)在他讓他睡,他就很聽話地閉了眼。</br> 后背很疼,仰躺著不舒服,湯君赫就側(cè)過身對著楊煊。他抓著楊煊的手,腦細胞異?;钴S,忍不住開始東想西想。</br> 他繼而想起之前做過的那個夢,楊煊進入他的那個夢。為什么他會做那樣的一個夢呢?難道自己對楊煊真的產(chǎn)生了性`欲嗎?他忍不住將眼睛瞇開了一條縫,又盯著楊煊看了看。</br> 這一次,不待楊煊出言提醒,他就自己閉緊了眼睛——他發(fā)現(xiàn)一旦自己起了這個心思,那次夢里的場景就山呼海嘯般地溢了出來,讓他分不出精力再想別的,滿腦子都是些兒童不宜的畫面。</br>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強迫自己停止腦中的畫面。畢竟,上次他只說了一句“可能喜歡”,楊煊就一個多月沒有理他,如果被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腦子里在想些什么,也許楊煊會從此在他眼前消失。</br> 亂七八糟地胡想了一通,湯君赫總算睡著了。</br> 次日清晨,楊煊先醒了過來。睜眼一看,湯君赫正樹袋熊似的側(cè)趴在自己身上,胳膊搭在他胸口的那片暗紅色血跡上,壓得他有些呼吸不暢。</br> 他垂眼看了看,他弟弟趴伏在他的肩膀上睡得正熟,沉沉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掃過他的皮膚,讓他覺得有些癢。</br> 那一瞬間,楊煊產(chǎn)生了一種他們就是這樣一起長大的錯覺,仿佛一夢十年,他弟弟就從十年前的糯米團子長成了眼前的這個小小少年。</br> 但他繼而覺得下身有些不適——對于一個血氣方剛的十七歲少年來說,晨勃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有些尷尬的是,此刻那個本該翹起的位置,恰好被那只搭在身上的腿壓在下面。</br> 楊煊克制住直接把他弟弟從他身上掀開的沖動,伸出手握住他的小腿,想把他從自己的身上拿開。但沒想到剛一用力,湯君赫就迷蒙地睜開了雙眼,一臉懵相地無辜看他:“……哥?”</br> 楊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起開?!?lt;/br> 還沒睡醒的湯君赫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沒聽明白似的:“什么?”緊接著,他還舒展筋骨似的在楊煊身上蹭了兩下。</br> 楊煊簡直要懷疑他是故意的,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離我遠點?!?lt;/br> 感受到楊煊語氣中的威脅,湯君赫這才反應過來,趕忙收回了搭在楊煊身上的胳膊和腿。然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晨勃了——自從那次夢遺之后,他幾乎每天早上都會晨勃。</br> 生理課上講,男生到了青春期都會出現(xiàn)晨勃現(xiàn)象。思及此,湯君赫忍不住偷偷地瞥向楊煊的下半身,然后他發(fā)現(xiàn)他哥哥也晨勃了,而且看起來比自己的更明顯。</br> 楊煊已經(jīng)坐了起來,本想問湯君赫要不要起床,卻不想垂眼一看,他那個腦回路奇奇怪怪的弟弟,正盯著他的下半身發(fā)愣。</br> 楊煊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看什么?”</br> “啊,我……”湯君赫匆匆收回視線,一時語塞,結(jié)巴了幾聲才說出囫圇話,“我只是想看看自己正不正?!?lt;/br> 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楊煊的視線從他的臉上,移到他的下身,然后他看到他弟弟那條被刮蹭得不成樣子的淺灰色運動褲中間,明顯鼓起了一團。</br> 看起來小,原來已經(jīng)長大了啊,楊煊腦子里冒出這種想法。他忍不住又瞥了一眼他弟弟,那張漲紅的臉上嵌著一對圓溜溜的眼珠子,正躲閃著看向別的方向。</br> “這么大了還不晨勃,那才是不正常?!边@話說得頗有當哥哥的架勢,楊煊給他弟弟上了一節(jié)遲到的生理課。</br> 有生以來第一次和別人討論這種問題,湯君赫有些羞赧,他伸手揉眼睛,借此掩飾自己的不自然。</br> 沒想到楊煊突然朝他傾過身,用手指撥開他的額發(fā),盯著昨晚磕破的傷口看——創(chuàng)可貼被血浸透了大半,看來傷口比自己想象得更嚴重,也許需要縫針,楊煊思量著,然后開口催他道:“快起來吧,一會兒帶你去醫(yī)院。”m.</br> “哦?!睖漳ゲ渲饋?,下半邊刮爛的T恤被他夜里蹭了上去,他伸手要拉下來。楊煊眼神朝他身上掃了一眼,看到那面白生生的脊背上赫然被刮蹭出了一道長長的刮痕,從一邊腰側(cè)延伸到另一邊,橫亙在脊背中央,雖然傷得不深,但乍一看上去卻十分駭人。</br> 他伸出手,攔住湯君赫拉下T恤的那只手,啞聲道:“怎么沒說?”</br> 湯君赫聽明白他話里的指向,伸手去摸那道刮痕:“我覺得不太嚴重……”</br> “別碰,”楊煊握著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拿開,“一會兒去醫(yī)院一起處理。”</br> 替他把T恤小心拉下來,楊煊拿出手機給陳叔打電話,對著電話,他不假思索地把來時的路線描述了一遍。</br> 掛了電話,他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怔怔盯著自己的湯君赫:“怎么了?”</br> 湯君赫幾乎是有些崇拜地問:“哥,你是怎么把路線記得這么清楚的?”</br> 楊煊微微挑眉:“這要記嗎?”</br> 湯君赫記起他們小時候,總是楊煊拉著他去這去那,不管去的地方多遠,楊煊都能準確無誤地帶著他返回家里。這是他哥哥的天賦,湯君赫想,就算是兄弟,他們也存在這樣或那樣的不同。</br> 楊煊利索地洗漱完,朝另一頂帳篷走過去。王興淳醒得很早,正蹲在帳篷邊看日出。他看起來心情不錯,揚起胳膊跟楊煊問早。</br> “我叫了我爸的司機過來,”楊煊說,“一會兒不坐大巴車了?!?lt;/br> “怎么了?”王興淳不解道,“還想中午回去一起吃飯呢?!?lt;/br> “傷口有點嚴重,”楊煊皺眉道,“去醫(yī)院一趟?!?lt;/br> “好吧,”王興淳應下來,又問,“回去你爸和他媽不會又找你茬吧?”</br> “找吧,還能怎么找?”楊煊看上去滿不在乎。</br> “馮博昨天干那事也太渾了,”王興淳罵了一聲,頓了頓,又為他說起話來,“煊哥,你也別太怪他了,他估計是代入到他家那爛攤子事兒上了,你也知道……”</br> “嗯,”楊煊打斷他,“你跟他們都說一聲吧,我先走了?!?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