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輩子的長工2
她幾乎驚跳起來,這才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頭發(fā)亂糟糟的如一蓬雞窩,臉也沒有洗,眼角有臟臟的東西,一如這世界上所有早晨醒來,沒有沐浴梳洗之前的女人,邋里邋遢,不忍目睹……
她想起自己該換衣服,該梳妝打扮好迎接他,而不是在這個時候……可是,她已經(jīng)來不了,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就走。
她追上去。
他的腳步很快,她跑了幾步才勉強追上來,一把就拉住他的袖子:“宏兒……宏兒……何故生氣……?”
他并不回頭,聲音十分生硬:“我給了你無數(shù)的機會,你卻不知道珍惜……以前,他們老是在朕面前說你的種種不是,朕還不相信……現(xiàn)在,自己親眼目睹了……妙蓮。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她懵了。半晌才明白,他說的是葉伽。
而不是她的穿戴出現(xiàn)了問題——
她竟然高興起來,呵,真好——他并不嫌棄她的穿戴,只認為是她的身邊多了一個男人——這竟然比被他嫌棄服飾打扮更讓她輕松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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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都到齊了。
該來的,不該來的,全部都來了,每一個人都虎視眈眈看著她。
妙蓮的目光落在妙芝臉上,但見她鳳冠霞帔,七寶香車,是真正的皇后出巡架勢。尤其是她耳邊戴著的那一副翠綠色的墜子,映襯得她臉色都瑩潤如玉——妙蓮認得這墜子——這是她的,是她自己的。
是當初拓跋宏送給她的。
現(xiàn)在,居然到了妙芝的耳邊。
而她自己,一身素樸的灰白衣裳,仿佛骨子里就是跟她們不一樣的人。
妙芝也笑,但不是彭城公主那種冷笑,她笑得寬容,充滿了憐憫之情,真有母儀天下的風度,甚至充滿了同情,聲音細細的,溫柔的:“姐姐,你還是認罪吧。為了我們馮家,為了死去的父親,你認罪吧……我會求陛下,三尺白綾,一杯毒酒,讓你悄然了結(jié),維持最后的體面……”
真是風水輪回轉(zhuǎn)。
馮妙蓮直到此時才明白什么是風水。
如今,居然輪到妙芝來同情自己——三尺白綾,一杯毒酒,還是她給****最體面的安葬和愛護。
她的眼里幾乎要噴出火來,赤手空拳,仿佛被獵人團團包圍的獵物,卻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了。
“姐姐,你無需掙扎,沒法的……看看你干下的那些丑事吧。勾引和尚,不安于室,穢亂宮廷……唉,這樣大的罪孽,就算是死后也要下十八層地獄的……姐姐,你好自為之……”
“妙芝姐姐,你不用好心跟她多廢話了……殺死她,殺死她……”
“殺了這個****……皇兄,你不能再猶豫了。以前我們皇室已經(jīng)有過一個馮太后了,如果任憑她為虎作倀,今后,她會成為下一個馮太后……皇兄,快殺了她……”
劊子手們圍上來,鋒利的鬼頭大刀,寒光閃爍,馬上就要飽飲鮮血了。
馮妙蓮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拳頭一再一再地握緊:她想,難怪人家說,背景不深厚,沒有結(jié)交到黨羽的女人,千萬不要進宮,沒有幫手,大難來臨的時候,你就一點助力也沒有,只能任人魚肉。
只能如此。
她看看這些人,目光落在拓跋宏的臉上。他的目光躲閃,一點也不看她。他一身淡金色的龍袍,面色鐵青,神情冷淡,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這個結(jié)發(fā)十余載的男人,他的內(nèi)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古代人的壽命短,平均的婚姻期限一般才七年??墒?,她已經(jīng)跟了他十幾年了。但是,此時此刻,她連一點都看不透他,仿佛一個極端的陌生人。
“宏兒……你糾集這些人來害我……是你!”她的聲音很肯定,還是淡淡的:“就是你害我!一直是你在為他們撐腰。”
“朕說了,請不要叫朕宏兒……”
“宏兒……”
他忽然暴喝:“無恥婦人,你當著身邊的男人,還敢叫我宏兒??你有沒有羞恥之心?”
當著身邊男人?
這時候,她才猛然想起來,他們是為什么而來——為了一個男人而來。而那個男人呢?他在哪里?他到底犯了什么錯?
他背對著眾人,一言不發(fā),沒有人能夠看清楚他的表情。馮妙蓮自己也看不清楚,仿佛那根本就是一個多余出來的人物,是他們擺放在這里的一個道具,目的便是為了徹徹底底打倒自己。
不不不,她不認命,堅決不會認命。
“宏兒……那個人,我不認識……是你誤會了……”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睜得大大的眼珠子:“你不認識?你說你不認識躺在你身邊的男人是誰?”
她理直氣壯:“是啊,我真的不認識……我跟他沒有關系的……”
“他是葉伽……你連葉伽也不認識?”
“葉伽?怎么會是葉伽?葉伽已經(jīng)被你們害死了……他早就被咸陽王派人殺掉了,剛從宮里出來的時候就死了,怎會有葉伽?”
她不服氣,拖著他的袖子走過去:“你看,這是不是葉伽?”
床上,一個面目模糊的男人,蜷縮著,看不清楚真相。他不是葉伽……根本就不是。
“葉伽早就死了……這不是葉伽……陛下,你可看清楚了?”
“他就是葉伽……”
“葉伽死了,死了……早就死了……哼,如果你說他是葉伽,那你就把他殺了好了……”
那個男人忽然轉(zhuǎn)過頭來,眉目之間,一股怨恨之情。
拓跋宏大怒,抽出身邊佩戴的匕首就刺過去,一股鮮血噴出來,噴了馮妙蓮滿頭滿臉。她卻依舊歇斯底里的傻笑:“呵呵,你看清楚了吧……這不是葉伽……呵呵呵,不是葉伽……葉伽早就死了……”
她笑,眼里卻閃過一抹無限的惡毒和狡黠。
任何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卻來不及了。
她的笑聲忽然停止,看到那股血泉轉(zhuǎn)移——不是從床上的男人身上噴出來的,是從拓跋宏的胸口噴出來的——匕首,端端正正地插在拓跋宏的心口,鮮血橫流,他高大的身軀開始搖搖欲墜,臉上露出極其驚惶,極其悲哀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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