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維護(hù)所愛4
    拓跋宏那么得意,語氣得意,聲音也很得意:“東陽王同意了……太傅同意了……其他人都同意了……”
    她抓住了他的袖子,眼睛睜得又圓又大:“陛下,快告訴我,你用了什么魔法??”
    她的神情太過急迫,這令她看起來完全像一個小孩子。
    拓跋宏哈哈大笑,輕輕的:“這是個秘密……妙蓮!一般人我不告訴她?!?br/>
    “陛下,快講啦。”
    他見她面色都急紅了,臉頰上兩塊紅暈,眼睛也亮晶晶的,充滿了興奮和渴望:“陛下,我真的想不到……”
    他也不逗她了,慢條斯理地把玩她烏黑的頭發(fā),把今日朝堂上發(fā)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他。
    馮妙蓮聽完,好半晌,也只能張著嘴巴。
    對于這件事情,她暗地里想了無數(shù)的辦法,無數(shù)的理由——只要不讓自己成為滿朝文武的公敵,蘇妲己那樣的狐貍精——她以為,這天下的辦法,唯有一個——就是把自己變成另一個馮妙芝。
    殊不料,拓跋宏卻用了另一個辦法——說穿了,一點也不稀奇。
    但是,不說穿,你能用么?
    幾個皇帝能用這一招?
    這時候,她才是真正的心悅誠服——在他面前,她很容易折服,崇拜。
    就像少女時代就開始的那樣,他其實是她的神袛。
    因為女人心中藏著的這份崇拜,所以,才那么容易死灰復(fù)燃。
    更何況,這一切,他只是為了維護(hù)她——如何維護(hù)她,又不傷大雅,這需要極高的智慧和協(xié)調(diào)的能力。
    她的眼珠子興奮得忘記了轉(zhuǎn)動,語氣也急切得可笑:“陛下,這么說,他們不會再罵我了?他們不會說我是狐貍精了?以后也不會再上奏折罵我是蘇妲己紅顏禍水了?”
    “不會!”
    他笑得那么愉快:“他們當(dāng)然不會!妙蓮,其實,你比他們那樣假裝的道貌岸然好多了?。。 ?br/>
    站在道德高點指責(zé)別人的人,背地里男盜女娼起來,更加沒有遮攔。
    但凡文武大臣,幾個不是口蜜腹劍,奸險狡詐之輩?
    不然,也混不到那樣的高位了。
    “他們愛錢,勝過一切?。。M口的大道理,滿口的祖宗家法,滿口的憂國憂民,但是,一旦觸及到他們的利益,這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哪怕她馮皇后真的是狐貍精,他們也睜眼閉眼了。
    總比為此花費十萬八萬銀子好吧?
    拓跋宏,把這些人的心思摸得透透徹徹。
    馮妙蓮欣喜若狂。
    “陛下,咸陽王呢?他怎么說?”
    “他怎么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野上下,其他人都認(rèn)可這件事情了。”
    她興奮得臉頰紅撲撲的,再也沒有問下去。
    是啊,咸陽王態(tài)度如何,真的是一點也不重要了。
    就算是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他現(xiàn)在也回天乏力了。
    拓跋宏慢慢地扶她站起來。
    路邊,秋日的鮮花盛開得如此嫵媚,巨大的波斯菊,連綿的黃金菊,散發(fā)出一陣陣濃烈芬芳的八月桂,還有許許多多白色、粉色、黃色的蝴蝶花……御花園,美麗得不可思議。
    對面是一片茂盛的蘋果林,秋風(fēng)把累累的碩果吹成了一種金紅的顏色。已經(jīng)有宮女在開始采摘了,對她們來說,這是一種讓人愉快的勞動,大家嘻嘻哈哈,有時摘下來蘋果,你仍我,我仍你,互相打鬧。
    林蔭道上的風(fēng)徐徐的吹來,她嫣然:“陛下,我們家里真是漂亮?!?br/>
    “是啊。我們家的確很漂亮?!?br/>
    這時候,他想起葉伽辭職的事情,在朝堂上已經(jīng)正式通過。而且,葉伽行蹤不定,他甚至沒有向他這個皇帝報告,他究竟去向了何方。
    按理說,他應(yīng)該告訴她這一點,讓她知道,有個老朋友離開了。哪怕是輕描淡寫的提一句也行。
    但是,他沒有。一句都沒說。
    這時候,什么都是多余的,葉伽,朝堂,爭論,陰謀和政治……這些事情,他都希望距離她遠(yuǎn)遠(yuǎn)地,從此,不要和她有任何的牽連。
    而她,也沒想到追問,壓根就沒想到。
    那時候,葉伽正在北武當(dāng)?shù)淖罡叻濉?br/>
    沿著山腳,一層層的上去,先是文臣武將的宅邸,中間,是名動天下的玄武宮,再往上,是這世界上曾經(jīng)最著名的女人的慈寧宮。
    北武當(dāng)?shù)乃?,是從馮太后之死開始的。
    她死后,通靈道長也走了,隨之,拓跋宏也走了,從洛陽到北武當(dāng),路途遙遠(yuǎn),再也不會有人來這里度過漫長而炎熱的夏天了。
    不到十年的時間,衰落得那么厲害。
    昔日盛極一時的皇宮,也有了蜘蛛網(wǎng)的痕跡。
    葉伽在一棵高大的松樹上停下來。這棵古松,已經(jīng)有了上千年的歷史,虬髯古弓,彎彎曲曲,就如古老的神話故事里,神仙的洞天福地外面的守護(hù)樹。
    夕陽慢慢地落下去了,一點一點的。
    臨終的這一點紅,把古松的樹冠完全籠罩,涂抹了一層無比凄艷而美麗的色彩。他一路的奔波,一路的風(fēng)塵,忽然被蕩滌得干干凈凈。
    他在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去,風(fēng)把大石頭吹得干干凈凈,塵埃不染。
    在這里,他第一次遇見他——遇見那個豐神俊朗的少年。
    跟隨他的腳步,然后才看到了她——看到那個戴著漂亮的金鏈子,梳著漂亮的小辮子的小姑娘。
    那時候,她可真小。
    小得讓人不可思議。
    有小童的腳步聲響起來,兩個小小的光頭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旁邊,他們對他行禮,恭敬如儀:“國師,您要去哪里?”
    他面上如此和煦,雙手合什,“我要去西天取經(jīng)。”
    “西天在哪里?”
    “在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br/>
    “國師,你能不能帶我們一起去?”
    “是啊,我們和您一起去的話,是不是就能見到佛祖?”
    他很少笑,但面容總是讓人如沐春風(fēng)。但見這兩個小小的孩子,眼里全是極其的虔誠,他們剛生下來,就被父母送到寺廟里,從未與外界有過任何的接觸。生命里,只有晨鐘暮鼓,裊裊經(jīng)聲,于塵世上的歡樂厭憎,他們一竅不通。
    葉伽的眼神如此和善,“我會派人送你們?nèi)ヂ尻?。洛陽有很多寺廟?!?br/>
    “不,國師,我們不去洛陽?!?br/>
    “為什么?”
    “您看,金蘋果要成熟了,我們喜歡金蘋果。洛陽沒有金蘋果。”
    葉伽微微怔了一下。
    是啊,北武當(dāng)漫山遍野的金蘋果已經(jīng)成熟了。因為乏人采摘,許多掉入山間深澗,從此變成厚厚的肥料,化作春泥更護(hù)花。
    而洛陽,有沒有金蘋果呢?
    他模模糊糊的想起,也許是有的,但一方水土一方果木,在哪里的金蘋果,沒人知道這是什么味道。
    他緩緩站起來,拍了拍兩個小童的頭。
    孩子的臉天真無邪:“國師,洛陽就是西天么?”
    “不!不是!洛陽不是?!?br/>
    “您不去洛陽么?”
    “不!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再踏入洛陽半步?!?br/>
    彼時,煙霞慢慢地從樹梢的頂端落下去了,一層薄薄的霧靄就如輕紗,慢慢地把這一片綠油油的山脈所輕輕覆蓋。
    世間萬物,已經(jīng)慢慢地開始沉睡。
    就如一個人的情感,每每到了夜晚,就會呈現(xiàn)出另一種完全不同的風(fēng)情。
    林間,有咯咯的笑聲。
    他驚悚的停下腳步。
    這里罕有人至,自從老a來去之后,北武當(dāng)?shù)尿鸲紟缀踅^跡了,被當(dāng)年馮太后令人尋回來的巨蟒吞噬得干干凈凈。
    那笑聲更加明晰,活潑的,大膽的,肆無忌憚的,充滿了一種野性的張力,一種青春得不可思議的佻脫。
    “咯咯……葉伽……葉伽……是我呀……是我呀……”
    就像一種魔音。
    這是不對的!在這里,他絕不會聽到這樣的聲音??墒?,這聲音卻肆無忌憚,并不罷休,來來去去的縈繞:“葉伽……是我呀……是我,你都不認(rèn)識了?是我……”
    葉伽沖過去,手里的樹枝揮出去。
    那可怕的聲音忽然消散了,就像一個噩夢,就像被敲碎的蜘蛛網(wǎng)。
    黑夜的鴉雀被驚擾,撲簌簌地飛起來。
    黑夜里,有人影飛流直下。
    葉伽不知道這是一個錯覺還是真實。
    但是,他無心再去追究了。
    這北武當(dāng)如此孤獨,如此暗黑,也沒有剩下任何可以供人圖謀的。誰還會來到這里???
    他慢慢地上山。
    再一次,有老鴉飛起的聲音,無比的聒噪。
    巨石堆砌的房間里沒有亮燈。這是北武當(dāng)眾多木質(zhì)建筑的小屋中的一個特例。是葉伽成年之后,升任國師以來才修葺的。
    某一次,他見到了一些來自西域的喇嘛,對他們的那種特別的密宗心得有過一些交流。他們徹徹底底貫徹苦修的原則,對于衣食住行,甚至是女色以及一切的享樂,都毫不在意。
    他們堅信,唯有通過對**的修煉,摒棄一切的**,清心寡欲,保持極大的靈慧,才能和神有效地進(jìn)行溝通。
    也就是那次之后,葉伽修建了這所密室。
    在這個石屋子里,他曾經(jīng)多次潛心參悟,甚至多次領(lǐng)悟到某一些平素很難領(lǐng)悟到的真跡。那時候,他以為,再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哪怕一輩子這樣下去,自己都不會覺得寂寞——接近佛祖,能和諸天神佛溝通,研究無窮無盡的宇宙,人生又怎么會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