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毒女人心8
馮妙蓮無法回答。
馮太后當(dāng)年手下有李奕、王肅、李沖等強人,他們在先帝羅迦尚未去世之前就開始成為她的心腹。而且后來還逐漸地掌握了軍政大權(quán),刀槍在手,所以鮮卑人才不敢動她。
而自己呢?
自己有什么?
她但覺呼吸艱難,聲音也非常非常的低:“父親,也許你誤會了,我根本沒有那么大的野心……我不過是這深宮的一個女子,只想簡簡單單地過下去,根本就不曾想過天下的任何事情,也無意于效仿太后……”
馮老爺站起來,走來走去,滿面愁容:“妙蓮,我何嘗不知道你的處境?就因為你根本不是馮太后的料,所以,我才特別擔(dān)心你的處境……我這些日子不敢出門,但派了很多人出去打聽,知道很多王爺對你特別不滿,尤其是咸陽王和彭城公主,他們又是陛下最親近的兄妹。若果他們堅持在陛下面前說三道四,你今后的處境會如何?”
她也不知道。
對于這兩個大敵,一直不知道該采取什么手段來鏟除,或者說,是根本沒有力量。
如果是真的狐貍精也就罷了,至多像蘇妲己那樣,教唆商紂王把比干的心挖了也就是了。可是,拓跋宏絕不是商紂王,他絕不會答應(yīng)為她挖了任何人的心。
“妙蓮,你現(xiàn)在表面上看起來花團(tuán)錦簇,高高在上,可是,身邊實在是危機四伏。但求你平平安安生下一個兒子……你現(xiàn)在,只有忍耐……你切忌,萬萬不可太過出頭……”
馮妙蓮心里一震,因為她這時從馮老爺?shù)难劾锟吹揭环N真真切切的悲哀和關(guān)懷,絕對不是因為做一般的說客,而是流露出了一點父親特有的關(guān)切和情感。
馮老爺長嘆一聲:“妙蓮,雖然小時候我對你不關(guān)心,這些年一直沒有怎么疼愛過你??墒?,你畢竟是我親生的女兒。現(xiàn)在妙芝已經(jīng)倒下去了,她這一輩子已經(jīng)完了,我怎么也不希望你也有什么意外……”
馮妙蓮垂下眼瞼,不敢看老父的臉色。
這一次,他的確不是因為馮妙芝而來,甚至不是為了責(zé)備而來——只是為了她馮妙蓮而來。無論他愛她是因為她是他的女兒還是因為她是皇后,能夠振興馮家的一個女兒,他都是第一次因為關(guān)切她而來。
馮老爺本是喜笑顏開,但見女兒的面色蒼白得出奇,他收斂了笑容:“怎么,妙蓮,還有什么不對勁?”
馮妙蓮搖了搖頭。這一刻,她不想把那些事情都說出來。
馮老爺立即追問:“柳兒不是你遣散出去的?”
“不!是我遣出去的。父親請放心,她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br/>
馮老爺這才徹徹底底如釋重負(fù)。
馮妙蓮不知自己為何要撒謊,心里模模糊糊的,仿佛是某一種不祥的前兆。但是,她并未把這一點有任何的表露。
這時候,心底忽然非常軟弱,但覺眼前的這個陌生的老男人,也許也算得上自己唯一的一點依靠?縱然是溫情很少很少,竟然也不想放棄。
父親之于女兒,原本該是最大的靠山,可是,她從未體驗過這樣的情感,甚至看到這個人就覺得陌生,那種安全的感覺,無法到來。其中微妙的感覺也沒法說給馮老爺聽。
“妙蓮,我天天在佛祖面前祈禱,希望你一定要順順利利生下一個兒子來。只有生了兒子,你的地位才會真正穩(wěn)如泰山。我相信,你一定能生兒子……”
馮妙蓮很想問,如果生了女兒,那該怎么辦?
她問不出口。
也知道,眾人之所以還不曾大規(guī)模地公開發(fā)難,就是因為她還沒生下孩子,大家還不知道肚子里是兒子還是女兒。如果是女兒也就罷了,無論拓跋宏多么寵愛,總是威脅不到其他人的利益;如果是兒子,只怕日后和******的爭奪,不知道會有怎樣的腥風(fēng)血雨。
她在心底長長的嘆息一聲,才平靜地回答:“父親,生兒育女的事情也由不得我們這些凡人自己做決定,一切,就聽天由命吧。”
馮老爺?shù)谝淮螐乃嫔弦娮R到這種退讓的頹敗。這和昔日家廟里那個叫囂的女兒以及和馮妙芝爭奪皇后的女兒,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一時間,他竟然無法把這二個人聯(lián)系起來。
“妙蓮,你放心,我已經(jīng)嚴(yán)令你大娘不許出門,我這一次到皇宮,她根本就不知道?!?br/>
馮妙蓮看了父親一眼,有點意外。要知道,馮老爺向來是對馮夫人言聽計從。馮夫人真的肯善罷甘休?
馮老爺?shù)哪樕下冻銮八从械膰?yán)肅表情:“無論你大娘是否喜歡你,也不管你和妙芝之間有什么過節(jié),但是從今往后,她們決不許跟你做對了,而且我已經(jīng)求肯陛下,讓陛下把妙芝送回家廟休養(yǎng)。”
馮妙蓮這時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父親的意思,為了以絕后患,不讓馮妙芝再興風(fēng)作浪,馮老爺要把她帶走了。
“她們母女前些日子和咸陽王等走得近,都說是婦道人家,見識短淺,這樣合同外人對付自己的家人,最后會得到什么?最后只能造成我們馮家的衰敗,她們母女也必將無所依從,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覆巢之下無完卵。如果你倒下去了,她們母女都完了,你的兄弟們也都完了。最后獲利的是誰?是咸陽王他們!為了一時的意氣之爭,拿我們馮家全家的安危去與虎謀皮,可笑她們竟然連這個道理都不同……”
馮妙蓮眼眶****,忽然忍不住,淚如雨下。
“妙蓮……妙蓮……你別哭……”
馮老爺伸出手,也不知是想安慰一下女兒還是抱一下女兒,但終究是怯怯地縮回手去,因為父女之間的感情從不曾達(dá)到這樣的一步。好一會兒,他才長嘆一聲:“妙蓮,你別哭了……別哭了……你在深宮也沒有一個貼心之人幫你,反倒是要應(yīng)付這么多才狼虎豹。你放心,家里的一切,我一定幫你料理好,決不讓禍起蕭墻的事情發(fā)生……”
誰說這個整天吃喝玩樂的富貴閑人真的是一個糊涂蟲呢?
馮老爺,他比任何人都清醒。
就如他在家廟的時候,明明知道葉伽的事情,卻只字不提,不走漏半點風(fēng)聲一樣。
“妙蓮,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br/>
馮妙蓮擦干眼淚,把父親送了出去。
過了昭陽殿外花園的小側(cè)門,她不能繼續(xù)往外走了,馮老爺匆匆離去。出去的時候,左手前方是立政殿,右手前方是昔日的中宮。他的兩個女兒,分別曾成為這里的主人。他長嘆一聲,只感懷世事無常,大步就離開了。
馮妙蓮在原地站了許久,那時,天色已經(jīng)一點一點地黑下來了。貼身的宮女寶珠等人迎過來,低聲提醒她:“娘娘,回去吧,這時候陛下已經(jīng)回來了。”
她擦了擦眼淚,轉(zhuǎn)了方向,立政殿里的宮燈已經(jīng)早早地亮起了。
拓跋宏已經(jīng)回來了,一見到她,立即揮退了宮女們,仔仔細(xì)細(xì)地看她。馮妙蓮給他看得不自在起來,強笑道:“陛下,看什么?”
“妙蓮,你的眼圈怎么紅了?”
馮妙蓮不敢掩飾,低聲道:“今日我父親來過了,剛剛才走,所以耽誤了一會兒才回來,請陛下恕罪?!?br/>
拓跋宏低聲道:“馮老爺有為難你?”
她搖搖頭:“沒有。父親是擔(dān)心我?!?br/>
拓跋宏這才露出了一點笑容:“也真是難得馮老爺了,這么多年,眼里終于有你這個女兒了。唉,不容易啊,真是不容易啊?!?br/>
馮妙蓮聽不出他的語氣是真心還是諷刺,這時,拓跋宏又道:“難怪馮老爺求我,希望把妙芝放出宮,讓妙芝回家廟休養(yǎng)。妙蓮,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他了?!?br/>
馮妙蓮抬起頭,這一刻,心底忽然變得那么脆弱,也深深地感激,就因為他做了這個決定,他甚至沒有咨詢她的意見——他一點也沒有問,妙蓮,你同意么?沒有!就是因為沒有,所以她才那么感激。
“哈,我聞聞,空氣里那么香甜,這是什么?是桂花糕的味道……”他驚喜地叫起來,“妙蓮,你叫他們做桂花糕了?”
她也微笑起來:“是啊,我中午就吩咐下去了?!?br/>
拓跋宏拉住了她的手,輕輕地用另一只手撫摸她的肚子,柔聲道:“孩子月數(shù)不小了,你也不能大意了,一定要好好休養(yǎng),這些雜事,就讓她們做好了?!?br/>
她溫聲回答:“其實我也沒有做什么,只是吩咐了而已?!?br/>
“吩咐也不行,天天操心我該吃什么穿什么,這也勞心費力。妙蓮,你現(xiàn)在的任務(wù)不是照顧我,而是要顧好你和孩子,知道么?”
她不答,只看他的臉色,發(fā)現(xiàn)他剛進(jìn)來的時候臉色是鐵青的,只是見到自己之后,才換上了笑容。幾句談笑之后,那種鐵青總算完全消失了,可還是掩蓋不了之前的滿懷怒意。
“陛下,今天心情不好么?”
他強笑一聲,搖搖頭:“不是太好,那些家伙又在那里胡說八道。好了,不必說了,反正他們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煩人的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