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毒女人心6
這一番話完全是強詞奪理,可偏偏誰也沒法反駁,東陽王急了,結結巴巴的:“陛下說的是……可是……可是……”
拓跋宏根本就不理睬他,繼續(xù)道:“母親對兒子的教育意義,是多好的宮廷老師都沒法取代的……如果耽誤了小王子們的成長,豈不是得不償失?”
他話鋒一轉(zhuǎn):“在座的各位,如果現(xiàn)在要你們離開自己的母親,不再奉養(yǎng)她們,你們會如何?”
誰也不吭聲。
這有可比性么?
但是,真要反駁,卻又沒法。
在中國,母子話題永遠是一個很奇妙的話題。一個女人,她無論是做女兒還是做母親時都往往沒太高的地位,父親、丈夫都是天地。可是,她一旦做了母親,那就不同了。許許多多的古代名人常常“侍母至孝”——仿佛是否孝順母親才是衡量一個人是否孝順的標準。
就算一些超級著名的大貪官都可能是孝子——比如明朝最清白的海瑞和最貪污的嚴嵩,他們品德,為官相去十萬八千里;但都是鼎鼎大名的孝子。
但是,沒聽說過“侍父至孝”——而且,君臣之間爭斗,父子之間篡位,皇帝可以殺了兒子廢了太子,兒子也可以弒父,歷史上父子相殘的例子不勝枚舉。
但是,幾千年歷史下來,從無記載任何皇帝曾經(jīng)——弒母!
縱然秦始皇的生母偷情,又生了兩個野種,但殘忍如秦始皇,也只是把生父呂不韋毫不猶豫地殺了,把兩個野種弟弟摔死了,而那個風流****的生母卻毫發(fā)無損,晚年還是被秦始皇安頓在皇宮,享盡了皇太后的榮華富貴自然老死。
更典型的是鄭莊公,他的母親武姜生他時難產(chǎn),腳先出來,頭后出來,差點要了武姜的命,所以武姜就不喜歡他,而喜歡他的弟弟。這個武姜太后很不地道,都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她卻伙同小兒子篡奪大兒子的皇權,結果失敗后,小兒子當然被殺了。鄭莊公不好意思殺了自己的生母,卻發(fā)誓,母子之間恩斷義絕,不到黃泉不相見。可過了沒多久,鄭莊公又覺得這樣不好,于是,一個大臣向他獻計“你何不挖一個密道跟太后相見”?
果然,莊公就令人挖了一條通往太后宮殿的地道,一直挖出泉水為止——既然到了黃泉,母子就該相見了。
于是,母子和好如初。
武姜太后也得享天年,富貴到老死。
可以想象,這樣的敵對矛盾——如果是換成父子之間,那么父親還會有命存在?
而且拓跋家族自己就是典型,歷代都出現(xiàn)了弒父的情形,太祖、高祖都是被兒子殺死的。就連老先帝羅迦也是眾所周知被兒子殺死的。
只有到了弘文帝這一代,雖然弘文帝英年早逝,大家傳說他是被馮太后毒死的——但好歹不是被親生兒子殺死的。
縱然是拓跋家族百年的最大災難里,不停地父殺子、子戮父,卻也從未出現(xiàn)過母子相殘——無論多么忤逆的皇帝皇子,幾乎都不可能去殺害母親。
更有趣的是,往往逆子們要弒父的時候,往往他們的母親是和他們同一陣線的。
真是奇怪哉也。
縱然是粗魯不文的鮮卑大臣們,也都知道這個道理。
所以,人人都沒法反駁皇帝大人的話。
拓跋宏見人人都無言以對了,他鎮(zhèn)定自若:“既然如此,各位還有什么說的?”
東陽王急紅了眼:“陛下……這可萬萬不行,想當年陛下的先帝爺爺也曾有過此舉……”
拓跋宏奇道:“既然你們知道先帝爺爺也有此例,何故還要橫加阻攔?又不是自朕開始的規(guī)矩。”
“這……就是因為先帝的舉措,才有了馮太后……”
東陽王一說出此話,就知道壞了。
他的本意是,就是先帝羅迦當年遣散妃嬪獨寵芳菲,才讓后來的馮太后有機可乘,把持朝政多年。
一個女人,獨斷專行,推行改革,但凡不聽話的鮮卑大臣們都給殺了,鮮卑人的天下逐漸地變成了漢人的天下。
她可謂是鮮卑人的大敵。
馮太后生前,積威之下大家都不敢說。可她死了,后來的皇帝就要引以為鑒,不能再出現(xiàn)牝雞司晨的情況,不是么。
現(xiàn)在你拓跋宏又效仿,難道你還想出現(xiàn)下一個馮太后?
果然,拓跋宏原本的和顏悅色變得鐵青:“東陽王,你這是甚么意思?太后生前文治武功,若非是她,北國能有今日的風光和強大?朕容不得任何人背后詆毀于她!!!”
“臣……臣……”
東陽王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絕非敢詆毀太后……”。
咸陽王見勢不妙,立即打圓場:“皇兄請息怒,東陽王也不是惡意……他只是情急,表達方式不當而已……”
其他人也立即跪下去:“太后威名,誰敢詆毀?陛下息怒……”
“你們也都說了,太后的地位是先帝爺爺給的。既然先帝爺爺做出了這樣的安排,就自然有他的道理,太后也用政績說明了先帝爺爺并未看走眼。難道你們對先帝爺爺也有意見?”
“不敢,臣等不敢……”
戰(zhàn)神羅迦死得早。
那時候,他在鮮卑貴族們眼里已經(jīng)神話了,成為一個不可推翻的偶像了。縱然是馮太后的崛起,他們也認為更大的過錯在于弘文帝,是弘文帝太軟弱了,受到了那個女人的控制。畢竟,在羅迦當政的時候,馮太后還沒囂張,不是么?
錯誤,全在于弘文帝。
誰敢對羅迦說半個不字?
“今后,再有任何人有不利于太后聲譽的言論,重處不饒。”
拓跋宏冷笑一聲,也不理睬眾人就拂袖而去。
一場盛大的逼宮,就這樣無果而終。
等皇帝走遠了,大家才想起一個關鍵性的問題:小太子怎么辦?難道小太子也要出宮么?
“陛下……陛下……”
眾臣氣喘吁吁的追了一程,那時,皇帝的身影早已消失了,后宮內(nèi)殿,他們身為臣子,當然不能再愉悅雷池半步了。
這才意識到,皇帝根本沒有給大臣討論小太子去向的機會,甚至根本沒有讓他們有開口的余地。
這個問題才是今日議會上最核心的東西。
等在王府的彭城公主一行,聽完咸陽王的轉(zhuǎn)述,幾乎氣得跳腳了。
“真是些沒用的東西!太后都死了多年,他們居然還是提起她就害怕。這算什么?鮮卑人的血性到哪里去了?難道她是什么妖魔鬼怪?他們就這樣害怕?”
“倒不是大臣們害怕,只是皇兄,唉……”
“我聽人家說,那個女人當年把皇兄關在黑屋子里不讓吃喝,差點把皇兄凍死餓死,難道這是假的?”
咸陽王渾身一激靈:“這可不是假的。那事情我都知道。當時太后的確是要廢黜皇兄,若不是李沖和源賀以死相逼,皇兄就沒今日了。”
“那他還這樣向著那個老女人?”
“誰知道呢。唉,都是東陽王這個魯莽的家伙誤事,他好不提歹不提,居然在這時候貿(mào)然的提起這事情,引起陛下的反感……”
“東陽王說的也是事實,我們拓跋家族本來就該防著女主干政……馮太后就算了不起好了,可是她當政的時候出現(xiàn)了多少穢聞?人家都說她和李奕曖昧不清,氣得父皇一怒之下把李奕給殺了。等父皇一死,她更加了不得了,據(jù)說在深宮里還養(yǎng)了男寵,幾乎每次都去北武當和男寵們幽會……我就不信,這些傳聞,皇兄一點都不知道?他也不在乎?”
咸陽王不以為然,壓低了聲音:“你也知道,皇兄這個人最講究孝道,太后將她撫養(yǎng)長大,他當然不會去追究太后的私生活問題……”
“好,就算他不追究太后也就罷了,可是新的皇后呢?那個女人還沒起來,已經(jīng)有了那么多丑行……”
咸陽王的聲音極其陰郁:“彭城,你記住,暫時可不能透露出半點的風聲……”
彭城不以為然:“哪有什么?就是要弄得最好滿城風雨,不然,皇兄還真以為那個女人是圣潔的天女……”
“這也必須在適當?shù)臅r候。”
彭城叫起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當然不是。”
“哥,等時候到了就遲了,那時候,那個女人已經(jīng)樹大根深了,我們還能有什么辦法?”
彭城公主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唉,莫非外界傳聞果然是真的?不行,這樣下去,那個女人非變成一個新的馮太后不可,哥,你一定要多想想辦法……難道皇兄的決定就不可更改了?”
咸陽王苦笑一聲:“如果妃嬪都被遣散了,只剩下她一個人的話,皇兄一定會庇護她所有的不法行為……”
“哥,怎么會這樣?皇兄為何會糊涂到這個地步?”
“唉。那個女人真是個禍水,該死的狐貍精。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讓皇兄如此神魂顛倒……等她再生下了兒子,唉,彭城,到時,你我恐怕都沒法自保了。”
彭城小心翼翼的:“哥,皇兄應該能約束她吧?畢竟,皇兄和我們的父皇不一樣,父皇軟弱,可是皇兄那么強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