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皇后輪流做2
“太后祭祀大典已過,我也該告退了,愿陛下多多保重?!?br/>
他說罷,轉(zhuǎn)身就走。
“葉伽!”
他回過頭來。
拓跋宏卻什么都沒說,語氣也很平淡,就像他這個人和馮妙蓮之間從未有過任何的芥蒂??墒?,這神氣并未堅持太久,他終于還是崩潰了,聲音低沉得可怕。
“葉伽,我也不知道我和妙蓮之間到底怎么了……”
葉伽轉(zhuǎn)過身,遲疑著。
“葉伽,這皇宮里,我也沒什么傾訴之人。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隱瞞你了,我和妙蓮之間的關(guān)系并不是那么好。她回宮之后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無論怎樣我都看不透她的內(nèi)心……葉伽,你是最了解她的,你說她到底是怎么了?”
葉伽沒法回避他的眼神,也沒法給予他答案。
妙蓮怎么了?
他怎么知道?
也許是知道的,但那種感覺很模糊,他沒法表達(dá)。
“葉伽,我也做出過很多努力想改善我和妙蓮的關(guān)系,但是,有時候我覺得她很陌生,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妙蓮了……無論我怎么努力都不能讓她滿意……”
他是皇帝,生平從未如此討好一個女人。
當(dāng)然,大多時候,她也討好他——但那真是太好!
此外,再也沒有其他的了。
葉伽慢慢地:“馮昭儀……那天我叫她馮昭儀,她就生氣了……”
拓跋宏怔了一下。
“她不喜歡這個名號?”
“也許吧,她說我在諷刺她?!?br/>
拓跋宏自嘲一笑:“其實,我何嘗不知道?我知道?。?!她要做皇后。她一直要做皇后。只是,妙芝是她的妹妹,而且妙芝也不曾犯下什么過錯……我以為,別的女人做了皇后他會不滿,但是妙芝是她的親妹妹,也是她們馮家之人……”
男人,又怎么會明白女人的心思?
縱然是親姐妹,妻妾之間又如何自處?
他自言自語:“難道僅僅是為了皇后之位?”
不然還有什么呢?
葉伽默然無語。
“葉伽,多謝你辛辛苦苦替妙蓮找來的靈藥,我一定會督促她服用的。不過她現(xiàn)在身子已經(jīng)無礙,你大可放心。”
“好吧。”
“葉伽,你要不要去跟她告別?也許,她會樂于見到你?!?br/>
葉伽搖搖頭。
再見!
再見又能如何?
“陛下。你們多保重。”
“保重?!?br/>
葉伽告辭。
夕陽灑滿了皇宮里的林路,一地落花,粉紅的花瓣漫天地飄來蕩去。
他想,自己終究未能再見她一面——本來以為祭祀大典上還能再見一面。
但是,沒有!
直到他離去也沒有。
祭祀當(dāng)日起,拓跋宏再也不曾回立正殿。
后宮上下,風(fēng)言風(fēng)語。
一朝得勢,雞犬升天;一朝下沉,頓失滔滔。
“生病”的馮昭儀,反而不藥而愈了。
再笨的人也知道她沒病——裝病呢。
不被允許出席太后祭祀盛典,不裝病怎么成?
識趣的妃嬪們爭著搶著和馮昭儀劃清界限——盡力不往她靠近了,就算游園的時候也無人跟她搭訕了。
就連馮昭儀的宮女也低人一等。
寶珠等人嘴角的傷痕逐漸消失了,但挨打的陰影留下了,每每見到馮皇后都如老鼠見了貓一般。
只馮妙蓮一直在等。
等著葉伽的消息。
也許,祭祀之后,他會來辭別?
但是,等了很久也沒有音訊。
葉伽已經(jīng)離去了——因為他沒法來辭別——是的,如果不得立正殿的召喚,他一個國師,不許到立正殿。
直到過了好久,馮妙蓮才知道他祭祀的當(dāng)天晚上就離去了。來去匆匆,形如一夢,沒有給她任何幻想的空間。
一別經(jīng)年,再見無期。
仿佛她活著,那已經(jīng)是唯一一點念想了。
如今,這點念想也沒了。
心如死灰。
門前冷落車馬稀。
馮妙蓮再一次準(zhǔn)備搬去昭陽殿。
這一次,她并非是賭氣擅自離去,反而是等了拓跋宏回來,認(rèn)真地知會了他。
那天晚上,拓跋宏在立正殿的暖廳里停留了一會兒。這里冬暖夏涼,是他平素最喜歡讀書的地方。
馮妙蓮主動找到了他。
二人相對,表情都非常平靜。
“陛下,我想我不適宜繼續(xù)留在立正殿了?!?br/>
“哦?”
“我還是搬去昭陽殿吧?!?br/>
“隨你自己決定?!?br/>
對答都很平淡。
來來去去都很自由。
那讓馮妙蓮滋生了一種錯覺:仿佛自己一切可以做主似的。可以離開立正殿,再去昭陽殿——那么可不可以離開昭陽殿——再去到——比如說家廟?或者外面的世界?
那一刻,她心底竟然很高興。
一種被人遺棄的高興。
甚至很感謝他的負(fù)心薄幸——男人不喜歡一個女人了,不是希望有多遠(yuǎn)躲多遠(yuǎn)么?何必留她在面前礙眼?
她興致勃勃搬去昭陽殿。
拓跋宏早朝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看到立正殿人去樓空——她其實并未拿走任何東西,只是隨身的衣物,還有她的幾名宮女。
他在空蕩蕩的寢殿站了很久,出去的時候看到她離去的背影,走得很快,就如跳出了藩籬的鳥兒。
和上一次不同,這一次再去,不是心如死灰。而是心如鹿撞。——在絕望之中的一種哀戚的希望之情。
連續(xù)幾個陰天,就如她的內(nèi)心。
低調(diào)的馮昭儀不再出現(xiàn)在任何場合,別人不理她,她也不理別人——大家都在揣測,她到底什么時候會被廢黜!
尤其是馮皇后,一心想,最好把她的封號給取消了。
但是,沒有皇帝的命令,她就算是皇后也什么都做不成,甚至連派遣心腹宮女去監(jiān)視都變得非常艱難。
馮昭儀一個人躲藏在昭陽殿,每日游山玩水——主要是查看洛陽皇宮的所有地形。就算這些地形她很清楚了,但總有些疏忽的地方,每一次,都會有新的發(fā)現(xiàn)。
她記載得很詳細(xì),如果不知情的人,會以為那是一張暗殺地圖。
但是,這地圖藏在她一個人手里,縱然寶珠等心腹宮女都不知道,因為她每天都是夜深人靜,遣散了所有人之后才悄悄描繪的。唯有她一個人知道。
一轉(zhuǎn)眼之間,又要到朔望之日了。
望日。
越接近望日,月亮黯淡得幾乎看不見了,到后來,干脆沒有了,就連星辰都不明白,一個個在天空眨著鬼蜮的眼睛。
馮皇后這些日子風(fēng)頭甚足。自從祭祀大典之后,她的身份再一次得到確認(rèn)和提升——不是她自己提升的,是皇帝幫她提起來的。所有妃嬪都認(rèn)定皇后得寵,勢在必行。就連小太子犯下的小小的過錯也被咸陽王和一干大臣們慢慢地抹去了。
某一日,拓跋宏悄然去太子的講學(xué)堂時,居然聽到小太子朗朗的讀書聲:“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樂乎……”
他在讀《論語》!
而且把這一章節(jié)背得很熟練。
拓跋宏大喜過望,大臣們趁機(jī)一擁而上,大大地稱贊小太子近日如何的英明神武痛改前非勤奮好學(xué)尊師重道……而且他沒有逃課了。
就算拓跋宏暗中監(jiān)督,他也的確沒有逃課,乖乖地坐在課堂里。
大家都不知道小孩子是怎么堅持下來的。
咸陽王的上奏更有威力:這些都是馮皇后教育的好。
她用一顆慈母的愛心,把小太子從頑童的道路上拉了回來。
當(dāng)然,之前小太子就頑劣不堪,那是死去的高美人管教不嚴(yán)?,F(xiàn)在到了馮皇后手里,當(dāng)然得有一段過渡期。咸陽王認(rèn)為,皇兄當(dāng)初看到的一幕只是過渡期,現(xiàn)在不就好了?您看詢兒不就是逐漸地扭轉(zhuǎn)了?
就像一棵小樹苗,如果它小時候彎曲了,馬上把它支撐起來,完全可以讓它長成參天大樹。現(xiàn)在,馮皇后是把彎曲的小樹苗拉直了。
拓跋宏非常高興,立即下令重賞馮皇后。
一時間,馮氏家族加官進(jìn)爵,大大小小,與有榮焉。
除了昭陽殿的馮昭儀。
為此,馮老爺特意進(jìn)宮謝恩,也獲準(zhǔn)探望女兒。
事實上,馮老爺?shù)南⑦€是很靈通的,尤其是進(jìn)宮之后見了皇后女兒,立即明白誰當(dāng)紅誰失寵了。他早就怕妙蓮進(jìn)宮威脅了妙芝的地位,這一回合親眼所見掌上明珠大獲全勝,自然是喜不自勝。
皇帝老丈人甚至還特意設(shè)立了家宴,大大地賞賜于他。
老丈人自然也送了皇帝女婿許多珍稀的土特產(chǎn)。
整個宴席上,眾人其樂融融,自始至終,沒有任何人半個字提到馮昭儀——就連馮老爺都沒有!他不是不敢,也不愿意在此時掃興。
就好像這個女兒是根本不存在過似的。
陪宴的眾人更加明白了馮昭儀的處境。
就好像皇帝是無聲無息地在宣布馮昭儀的失寵——他不申斥她的過失,也不說出任何的理由,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酒宴之后,馮皇后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接待了老父親,因為老父親明日就要回家了。
父女二人敘話,外人不得參與。
馮老爺忍不住了,還是壓低聲音問:“妙蓮呢?”
不問還好,一問馮皇后就笑了:“爹,那個賤人老是跟我作對,進(jìn)宮后,幾乎一天也沒有安分過……”
“她還敢和你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