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勿以妾為妻1
他回答不上來,覺得很難堪。,最新章節(jié)訪問:。
一種令人心碎的難堪。
她卻笑容不變,那么輕盈,溫柔而順從:“陛下,你歇著吧,我去給你做拔絲蘋果。”
她出去的時候,他分明看到她的肩頭微微地聳動了一下,寂寞而倔強(qiáng)。
他怔在原地,不知該如何自處。
馮妙芝還不曾尋思出如何整治她口中的“賤人姐姐”的時候,宮里先沸沸揚(yáng)揚(yáng)起來。起因自然是關(guān)于太子的問題。
這是一個極其敏感的問題,后妃之間雖然嚴(yán)禁談?wù)?,但是古往今來,在這個人人關(guān)心的大事上何曾真正能禁止后宮‘女’人發(fā)言?
高美人在二王爺拓跋僖的支持下,加上大臣們一‘浪’接一‘浪’的要求盡快立太子的呼聲,皇帝無家事——太子是一國之本,無數(shù)大臣們盯著呢。這幾年間把寶押在未來太子身上的不知多少人,現(xiàn)在見馮昭儀忽然病愈而歸,以后情勢會如何逆轉(zhuǎn)誰也說不清楚。大家急忙動了心思,必須盡快解決這個問題。
尤其是咸陽王拓跋僖,他自知因?yàn)楦呙廊说氖虑椋T妙蓮對自己恨之入骨,二人表面上沒什么‘交’鋒,但內(nèi)心深處實(shí)在是芥蒂已深,尤其是馮妙蓮重回立正殿之后,皇帝大哥幾乎就很少單獨(dú)召見自己了。
馮昭儀之前并無子嗣,但是并不代表她之后就不會生育了。如果她生了兒子,那可是天大的不得了的事情。
他深深不安,和幕僚們商議后,決定盡快出擊。
太子廢立,何等大事?
只要太子定下來了,她馮妙蓮縱然今后再有生育也不再話下了。
于是,一場緊鑼密鼓的立太子大事就提上了日程。
彼時,咸陽王暗中聯(lián)絡(luò)幾名德高望重的大臣聯(lián)名上奏,說小皇子日益長大了,宮里內(nèi)外都有美譽(yù),盡管陛下‘春’秋鼎盛,但是按照立長子的原則,最好先把太子確定下來。
拓跋宏自己是一出生就是當(dāng)然的太子人選,從太子到皇帝,沒有遭遇過任何的危機(jī)和挫折。以此為鑒,大臣們便認(rèn)為,早早確立了皇子,早點(diǎn)安撫人心是大好的事情。
拓跋宏何嘗不知道?他已經(jīng)有好幾個兒子了,如果不當(dāng)機(jī)立斷,以后大家爭起皇位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
但是皇帝心底藏著一份誰也不知道的‘私’心,所以遲遲地并不決斷,他猶豫,朝臣們可不想看到他猶豫,縱然是其他的幾個兄弟也陸續(xù)委婉地催促他及早確定繼承人,以免皇家骨‘肉’相殘。
拓跋宏被‘逼’無奈,皇帝無家事,立太子并不是他一個人的喜好,想怎樣就怎樣,得平衡各方面的勢力——盡管他內(nèi)心壓根就不想立高美人的長子為太子,但是,迫于各方面的壓力,也不得不做出一個決斷了。
和太子的廢立相關(guān)的,卻是高美人的死生。
那時候,高美人也非常緊張??芍^亦喜亦憂,喜的是兒子終于有希望做太子了,憂的是萬一皇帝要遵守昔日的老規(guī)矩——自己豈不是死路一條??
在立子殺母的廢立原則問題上,早前,她有信心皇帝會為了自己,去掉這條陋規(guī)。問題上世易時移,現(xiàn)在,她可沒有那個把握了。
高美人憂心如焚,她反而不那么熱切地希望自己的兒子做太早了。
但是,馮皇后比她更加熱衷。
馮妙蓮整日躲在立正殿不問外事還不覺得如何,馮妙芝卻覺得不安了。因?yàn)樗舾械匦岬搅艘唤z味道,如果這一次高美人的兒子成了太子,那高美人很可能會死灰復(fù)燃——一個接一個的敵人,到底該先向誰下手?
有利的是對付高美人有一個先決條件:子立母死。
就連拓跋宏自己的“生母”李氏都沒逃脫厄運(yùn),被先皇毫不猶豫地處死了,她高美人算得了什么?一時間,馮妙芝顧不得對付姐姐,先料理了高美人再說。
在這一點(diǎn)上,她情知,馮妙蓮一定和自己一拍即合。
那一日,拓跋宏剛回來,龍行虎步,興致勃勃,還在‘門’口就叫起來:“妙蓮……妙蓮,今日夕陽甚好,走,我們一起去看看池中的蓮‘花’,開得很好了……”
那是七八月的蓮‘花’,正當(dāng)季。
可是此時馮妙蓮簡直沒有半點(diǎn)心情,歪在軟榻上,懨懨的。
拓跋宏幾步進(jìn)來,但見她如此,急忙問:“妙蓮,你不舒服?”
她搖搖頭。
“妙蓮,走,出去走走。你這些日子回宮后‘精’神老是不好,這樣下去,豈不悶壞了?”
她淡淡道:“我昔日生病時一個人呆了幾年也沒悶壞,現(xiàn)在算什么呢?”
拓跋宏一怔。
那是一種難堪,卻又微微地憤怒,聲音也不悅起來:“妙蓮,何必舊事重提。”
她冷笑一聲,這是舊事重提?
他難道認(rèn)為,現(xiàn)在一切矛盾都解決了?
“陛下,這是我的不是。陛下能把我這個罪人接回來,我該感謝陛下天高地厚之恩呢?!?br/>
拓跋宏更是難堪,沉聲道:“妙蓮,朕縱然昔日做得不對,可是,也試著在彌補(bǔ),你到底還想怎樣?”
她偏偏不吵了,也不發(fā)怒了,連答應(yīng)都懶得一聲,反而輕描淡寫的:“陛下息怒,我是見陛下老呆在立正殿,怕你膩煩了。再說,宮里還有那么多娘娘,那些為你生兒育‘女’的妃嬪,還有馮皇后……她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們都需要你的寵愛,依照宮中規(guī)矩,你也該讓其他妃嬪‘侍’寢了……再說,你是皇帝,你不專屬于某一個‘女’人,讓其他人‘侍’寢,不也是你的義務(wù)??”
拓跋宏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偏偏反駁不得。
好一會兒才悶悶道:“妙蓮,你幾何時變得如此賢惠了?”
馮妙蓮當(dāng)然不是真正因?yàn)橘t惠,而是一種輕描淡寫的諷刺。但是,她說的卻也是事實(shí)。時隔幾年,已經(jīng)不是普通的夫妻之間的矛盾了——在他和她之間,已經(jīng)橫亙了太多太多的冰塊。
他慢慢地轉(zhuǎn)過身走了出去。
直到天黑也不曾再進(jìn)寢宮。
馮妙蓮以為他去了別的妃嬪之處,但也沒追出去。那樣倒也好。男人,誰不是這樣?說一套,做一套。要想他們一輩子愛一個‘女’人,那是想也別想。
如果是在葉伽之前,她一定會失望,悲哀,現(xiàn)在,反而覺得一種輕松。
直到半夜,被人驚醒。身邊多了一個人,一雙手臂伸出來,將她抱住,顯然是疲倦到了極點(diǎn),很快便睡著了。
她一直醒著,但不敢吱聲,只裝睡著了。直到聽到他的呼吸聲那么均勻,顯然是睡得很熟了,才悄然地睜開眼睛。
心底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也不明白自己和他如何會走到這樣的地步。
歲月如此漫長,她想,如何才能熬下去呢?
睜著眼睛,怎么都到不了天明。
也許是她不停地翻身,拓跋宏不一會兒也醒了。
那時,天快亮了。
拂曉之前,四周靜得出奇。
他聽得二人的呼吸之聲,尤其是她那樣孤獨(dú)的寂寞的聲音。
“妙蓮……”
她沒回答他。
是他自己開口徑直說下去:“妙蓮,也許我真的不是一個好父親……”
她心底冷笑一聲。
他要暢談育兒經(jīng)了?這可跟自己沒有一星半點(diǎn)的關(guān)系。這是她的心病,比他談起他的妃嬪更令她傷心‘欲’絕。
黑暗中,他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想必你也見過詢兒了……”詢兒就是高美人的兒子,他的長子,那個不可一世囂張到了極點(diǎn)的孩子。
“詢兒是長子,但是生‘性’兇殘,這么小的孩子,鞭打?qū)m‘女’太監(jiān)甚至我為他請的師傅們都是常事,我曾偷偷觀察他,但覺這個孩子骨子里就有一種兇殘的天‘性’,最喜凌虐弱小,巴不得連螞蟻都全部捏死……我真不敢想象,這樣的一個孩子若是做了太子以后北國會變成什么樣子……”
她還是沒有搭話。
他的兒子——只是他的!
是好是壞與自己何干?
“現(xiàn)在,大臣們天天上書催促我早點(diǎn)把太子的人選確立,免得日后多生事端。可是,我豈能放心?那幾個孩子我都觀察了,幾乎沒一個合適的。其實(shí),這也怪不得他們,全都怪我。因?yàn)槲颐τ谡?,不可能親自教導(dǎo)他們,而他們的母親又一個個只為了家族利益不停地爭寵奪愛,根本不可能給予兒子良好的教育……”
他低嘆一聲:“再說,這宮廷里,他們也不可能真正被教育成一個個心地善良,仁慈大度的好孩子,沒這種可能……”
馮妙蓮笑了一聲。
那笑聲很輕很輕。
他聽出來了,那是冷笑。是一種無法壓抑的憤怒的冷笑,揶揄,也許是毫不掩飾的幸災(zāi)樂禍。事實(shí)上,她回來后,一直是這樣。但是,他沒介意,也沒覺得憤怒。
“妙蓮,這是我的錯誤,都是我的錯……如果太后知道我今天這樣子,一定很失望……”
她不知道他為何在此時提起太后來。
想當(dāng)初,馮太后一死,他親政了,曾有好些日子輕狂傲慢,放手一搏。實(shí)在是太后的‘陰’影太深太深了,以至于讓他覺得自己根本是月亮不可與太陽爭輝——縱然情知是親生的母親,但是,也有自己男人的自尊和驕傲——希望自己不要落后于她!
那樣的母親,豈能有一個膿包一般的兒子?
所以一旦自由了,就日理萬機(jī)不辭辛苦殫‘精’竭慮地想讓國家變得更強(qiáng)大更富裕,甚至暗地里,希望自己能超過太后的豐功偉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