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第055章
溫顏在三天后動身回國。</br> 直到坐上飛機(jī),她才有些真實(shí)感。</br> 辭職時,老板和同事都非常驚訝,覺得突然,老板問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幫忙。</br> 溫顏只說謝謝大家這幾年的照顧,溫柔微笑。</br> 她不知道,這種笑容,已經(jīng)很多年沒在她的臉上出現(xiàn)過。</br> 飛機(jī)座位靠窗。</br> 溫顏看著這個生活了七年的地方越變越小,直到被云層遮掩。</br> 小鎮(zhèn)太美,以后一定要帶他來一次。</br> 溫顏想。</br> 下飛機(jī)時,溫差明顯,國內(nèi)相對要冷一些,溫顏只穿一件米色薄外套,跟隨人群取行李。</br> 她很著急,跑到傳送帶最前面等,但傳送帶偏偏和她作對,轉(zhuǎn)了幾圈也沒看到,溫顏抱著手臂,胳膊發(fā)涼。</br> 終于等到行李,她來不及從里面找件厚衣服穿,拖著箱子腳步很快。</br> 她特意把微卷的長發(fā)挽到耳后,露出耳釘。</br> 隔離區(qū)外,她一眼看到韓江。</br> 男人穿著精致合體的深色西裝,高大挺拔,眉眼相較少年時,更多一股硬朗英氣。</br> 溫顏想起從前,她曾幻想過他穿西裝的樣子,一定禁欲勾人。</br> 他永遠(yuǎn)那么奪目。</br> 韓江站在最前面,所有人一出來,第一眼就能看到他。</br> 溫顏腳步忽然變慢,她緊張了,下意識扯了一下衣服,今天夠漂亮嗎?坐了這么久飛機(jī),一定很疲憊憔悴。</br> 他也看到她。</br> 兩人目光碰撞,再沒挪開,溫顏向前走了幾步,兩人中間只隔一道護(hù)欄。</br> 仿佛按了暫停建,誰都沒說話。</br> 身邊人像幻影,來去匆匆,一抹痕跡都沒留下,他們似乎想把彼此狠狠看進(jìn)心里去。</br> 默契使然,兩人同時轉(zhuǎn)身走向出口。</br> 護(hù)欄內(nèi)外,一步一步,承載七年離別,她咬破他的唇,仿佛就在昨天。</br> 終于走到盡頭,韓江在溫顏面前站定,她忍著淚,身形微動,韓江忽然伸出手:“歡迎回國。”</br> 像多年摯友重逢,禮貌客氣。</br> 溫顏怔住。</br> 她望向他的眼睛,不知所措,但韓江的手還在空中,她緩慢抬手,韓江握了一下便松開,接過她的箱子,“走吧,宋隊(duì)在等你。”</br> 直到被他帶到停車場,溫顏還在懵懂中。</br> 韓江替她打開副駕駛,座位上超大一束玫瑰花,鮮紅刺眼,他抱歉地笑了一下,“稍等。”他把花挪到后座,攬著肩頭讓她上車。</br> 溫顏?zhàn)诟瘪{駛,忍不住回頭看那束花,韓江坐上車,系安全帶,看到她的目光,嘴角微不可查地彎了一下,說:“安全帶系上吧。”</br> 他回頭從后座撈起一件男式休閑外套遞給她,“冷吧?穿上好一點(diǎn),國內(nèi)就是比那邊冷一些。”</br> 溫顏沒有接衣服,轉(zhuǎn)頭望向他。</br> 是怎么做到這樣若無其事的?溫顏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br> 心里不可控地想,這么多年過去,一個人的感情會變淡,可他是韓江啊。</br> 不是別人。</br> 這些年,溫顏雖然跟宋隊(duì)有聯(lián)絡(luò),但次數(shù)不多,她曾忍不住問過韓江,但宋隊(duì)沒有告訴她,只說他一切都好。</br> 在一萬種重逢畫面中,她沒預(yù)想過這種。</br> 路上,溫顏一直沉默,韓江偶爾給她指一些新的建筑物,這些年,岳城變化不小。</br> 紅燈過后,韓江轉(zhuǎn)了另一個方向。</br> 溫顏記得這條街,“這不是去宋隊(duì)那的路,我們?nèi)ツ模俊?lt;/br> 韓江目視前方,專注開車,“先去我新房一下,我拿個東西。”</br> 溫顏轉(zhuǎn)過頭,“新房?”</br> 韓江笑了一下,“對,我要結(jié)婚了,宋隊(duì)沒跟你說嗎?”</br> 一瞬間,溫顏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攥住,她愣了很久,“他沒說過。”</br> 韓江不再說話。</br> 終于,溫顏忍不住了,一路被冷落的委屈似乎要爆發(fā),她扭頭看向窗外,“你停車,我自己去。”</br> 韓江沒有反應(yīng)。</br> 溫顏努力控制,不讓眼淚掉下來,還是舍不得兇他,“停車好嗎?”</br> 韓江握緊方向盤,“快到了。”</br> 溫顏沒有想到,韓江的新房在城市月光。</br> 那年他們在毛坯房里接吻時,這里還沒有人住。</br> 而現(xiàn)在,這里已經(jīng)非常熱鬧,商圈形成,周圍地鐵超市商場一應(yīng)俱全。</br> 是當(dāng)年的胡同,他們原來的家。</br> 從電梯出來,韓江走到門口按指紋開門,忽然回頭,“你先進(jìn)去,我有東西落在車?yán)铩!?lt;/br> 他把溫顏推進(jìn)去,又轉(zhuǎn)身去按電梯。</br> 溫顏站在門口,鞋柜旁,有兩雙一模一樣的情侶拖鞋,嶄新沒用過的樣子。</br> 曾經(jīng)那么喜歡的粉色也變得刺眼。</br> 她沒有心情參觀他的新家,準(zhǔn)備在這里站著等他,無意抬頭一瞥,她愣住。</br> 寬敞的客廳,花房陽臺,開放式廚房,沙發(fā)背景墻,地板顏色。</br> 她太熟悉,當(dāng)初設(shè)計(jì)這套房子,花了她一個星期的時間。</br> 溫顏無意識地走進(jìn)去,站在客廳里,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最后雙手捂住臉頰,肩膀微微顫抖。</br> 忽然聞到一股濃郁的玫瑰香味。</br> 身后有人抱住她,將一大束玫瑰花捧到她身前,嘴唇貼在她耳邊,是她熟悉的味道。</br> 韓江啞著聲說:“喜歡嗎?”</br> 溫顏哭得更兇。</br> 韓江捏著肩膀把人轉(zhuǎn)過來,摟進(jìn)懷里,深深嗅著她的味道,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就這么紅了眼睛。</br> 好一會,溫顏才緩過來,她推開他,伸手抹了把眼淚,懷里的花也還給他,“不喜歡,你給別人吧。”</br> 她想走,一下被韓江拉住,“我給誰?”</br> “跟誰結(jié)婚就給誰。”</br> 韓江用力扣住她的腰,花也掉在地上,他垂著頭看她,“本想給你個驚喜,是不是嚇到了?”</br> 她哭的太厲害,韓江一陣后悔,好不容易見面,剛剛在機(jī)場就應(yīng)該直接抱住她,現(xiàn)在又把人弄哭。</br> 他忍不住低頭去吻她,但被推開。</br> 正推到傷口處,韓江露出痛苦神色,踉蹌一下,捂住腹部。</br> 溫顏被嚇了一跳,慌忙扶住他,“你怎么了?”</br> 韓江臉色發(fā)白,額間已經(jīng)有汗,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花了七年時間,折了半條命,才把你接回來,能不能對我稍微好一點(diǎn)?”</br> 聲音溫柔,像哄小朋友。</br> 溫顏抱住他,兩人漸漸滑坐在地上,她手都有些發(fā)抖,“什么叫折了半條命?韓江,你到底怎么了?”</br> 她慌忙拿出電話,要打120,被韓江按住手,“用我電話打給程延浩,讓他來接我。”</br> 溫顏不敢耽擱,也顧不得問那么多,在他兜里找出電話,還沒有解鎖就看到有來電,正是程延浩。</br> 她接起來,告訴對方小區(qū)名字。</br> 說話時,她目光向下,看到他手捂住的地方,隱隱有血跡滲出。</br> 程延浩很快開車過來,看到溫顏時愣了一下,他不認(rèn)識她。</br> 兩人一起把韓江扶到車?yán)铮飞希萄雍崎_的又快又穩(wěn),但溫顏還是不停催促,“麻煩您快一點(diǎn)。”</br> 她抱著韓江的手臂,緊緊依靠著他,柔軟的手覆在他腹部,“快到了,你堅(jiān)持一下。”</br> 韓江唇色發(fā)白,一直盯著她的臉,看不夠一樣,“還生氣嗎?”</br> 溫顏將額頭靠在他肩上,“還說這種話。”</br> “我想了很久,見面要跟你說什么,要怎樣抱你,怎樣親你,要用什么辦法,讓今天更難忘一些,”他勉強(qiáng)笑了一下,“但我好像選了最糟糕的一種,弄哭你了。”</br> 溫顏手指動了動,與他的手扣在一起,“我不生氣,你少說點(diǎn)話吧。”</br> 程延浩秉承著一個合格秘書兼助理應(yīng)有的職業(yè)道德,少聽少看,但還是在心里一陣小激動。</br> 跟了韓江三年,從沒見他軟聲軟氣跟哪個女人這樣說話。</br> 到了醫(yī)院,韓江被擔(dān)架抬進(jìn)病房,醫(yī)生為韓江重新處理傷口。</br> 溫顏站在門外,看到剛剛趕到的宋隊(duì)。</br> 兩人多年未見,宋隊(duì)忽然覺得這個老友的女兒長得越來越像媽媽。</br> 他輕輕拍了拍溫顏的肩膀,沉聲說:“辛苦你了。”</br> 溫顏搖了搖頭,又擔(dān)心地扒在窗口看向里面。</br> 醫(yī)生拆開帶血的紗布,周圍皮膚都有血,看不出傷口大小,醫(yī)生為他消毒上藥,重新包扎。</br> 宋隊(duì)說:“他剛手術(shù)不久,還在愈合期,醫(yī)生不同意,但他堅(jiān)持要親自接你。”</br> 今天,韓江忍著腹痛,把自己整理的干凈利落,買了鮮花,要去接心愛的姑娘。</br> 宋隊(duì)把當(dāng)天的情況簡單說了幾句,怕溫顏擔(dān)心,沒有說的很嚴(yán)重。</br> 這幾年,韓江所做的事,也一并告訴她,包括當(dāng)年那場車禍。</br> “他為了你,差點(diǎn)命都沒了。”</br> 溫顏沒有說話,但眼淚一直流。</br> 從下飛機(jī)到現(xiàn)在,她就一直在哭。</br> 委屈的,害怕的,窩心的,感動的。</br> 感動這個詞,根本無法表達(dá)現(xiàn)在的心情,太貧瘠,也太空洞。</br> 宋隊(duì)說:“這里交給你,陰博那邊我來處理,你放心,這一次,就算他不死刑,也跑不了終身監(jiān).禁,再也沒有人能傷害到你。”</br> 溫顏點(diǎn)了頭,真心感謝。</br> 臨走前,宋隊(duì)說:“等案子徹底結(jié)束,程序走完,你可以去看你的母親。”</br> 溫顏猛地抬頭:“真的嗎?”</br> “真的。”</br> 多少年了?從她六歲,到二十五歲。</br> 十九年,終于可以見到媽媽。</br> 病房門被打開,醫(yī)生和護(hù)士出來,看到門口的溫顏,“你是家屬?”</br> 溫顏點(diǎn)頭:“是。”</br> “勸著他點(diǎn),再這么任性不遵醫(yī)囑,傷口再裂開感染,可不是那么容易好的。”</br> 溫顏很快點(diǎn)頭,“對不起,他以后不會了。”</br> 醫(yī)生走后,房間里只剩韓江一個人,溫顏站在門口,看到他躺在床上,臉上倦色明顯。</br> 他竟然還笑了一下,輕輕拍兩下床邊,“過來。”</br> 溫顏?zhàn)哌^去。</br> 韓江拉住她的手,讓她坐在床邊,他捏她的手指,目光尋到她的眼睛,還沒有說話,溫顏忽然俯下身,摟住他的脖子。</br> 沒有一會,溫顏的身體微微顫抖,他耳后濕了。</br> 韓江抬手將人抱在懷里,嘴唇干涸,“顏顏,你不親親我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