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045章
韓江從沒這么緊張過。</br> 他還保持推門的姿勢,眼睛一動不動盯著溫顏,在場四個人,誰都沒說話。</br> 最后還是溫顏打破僵局,“我……沒上樓,看到你回來,我怕出事。”</br> 看她的表情,似乎沒什么異樣。</br> 韓江手心有汗,沒有回頭,“我說完了,走吧。”</br> 他沒讓溫顏進(jìn)門,直接拉著她匆匆下樓。</br> 地上的積雪已經(jīng)很厚,兩人站在車前,韓江抬手把她羽絨衣的拉鏈拉到最上面,帽子戴好,隨后手滑下去,拉住她雙手,低頭看她,“怎么回來的?”</br> 溫顏說:“打車。”</br> “以后這么晚,不要一個人出來。”</br> 溫顏點頭。</br> 韓江用了些力,把她拉到懷里,“別想那么多,有我呢。”</br> 溫顏窩在他胸口,甕聲嗯了一下,又抬起頭,“韓江,我想,這段時間我先不回家了,讓靜姨和韓叔慢慢消化冷靜一下,好嗎?”</br> “好。”</br> 他擁著溫顏回到車?yán)铮呄蛋踩珟н呎f:“封寢了,我們?nèi)プ辖鸸^。”</br> 溫顏答應(yīng)了。</br> 紫金公館供暖不錯,但因為是一樓,所以還是比樓上稍差一些,下車時,韓江從后備箱拿出一包東西,用黑色袋子裝著,看不到里面是什么。</br> 回家拆開才知道,是一張柔軟的地毯,韓江把它鋪在臥室床邊。</br> 溫顏偶爾起夜,有時早上也不穿拖鞋在房間里來回走,他已經(jīng)說過多次,但她不怎么聽。</br> 韓江蹲在地上,用手在上面輕抓了一下,“還行,不掉毛。”他回頭,“你來試試。”</br> 溫顏本來盯著他看,他一回頭,兩人眼神一下撞上,韓江笑了,特別溫柔,“看什么,過來啊。”</br> 溫顏沒去踩地毯,走到他身后,彎腰趴在他背上,摟住他的脖子說,“韓江,你笑的真暖,跟這個地毯一樣。”</br> “你這個比喻真別致。”</br> 韓江把她拉坐在地毯上,伸手一推,跪上去,俯身看她,“軟嗎?”</br> 溫顏躺在上面,仔細(xì)感受了一下,給了評價,“軟。”</br> “舒服嗎?”</br> “舒服。”</br> “那親一下。”</br> 今晚的氣氛,本不適合這樣輕松地開玩笑,但溫顏知道,韓江是故意的,想讓她心里好受些。</br> 她拉住他的衣領(lǐng),把人拽到自己跟前,腦袋稍微挺起來一些,親了上去。</br> 韓江手臂撐在地毯上,緩慢舒適地嘗她嘴里的味道。</br> 清甜香軟,剛剛在路上,她吃了西柚味兒的口香糖。</br> 其實他也吃了,兩個人的味道一樣。</br> 這個晚上,他們沒做別的,韓江從身后摟著她,他腦子今天被塞了太多東西,不太睡得著。</br> 到了后半夜,他感覺到溫顏似乎也睡的不是很踏實。</br> 翻來覆去幾次后,溫顏轉(zhuǎn)身,摟住他的腰,把自己的腦袋塞進(jìn)他懷里。</br> 他胸口濕了。</br> 無聲的。</br> 韓江抬手輕柔她的頭發(fā),低聲說:“顏顏?”</br> 溫顏沒有說話,抱緊了他。</br> 因為這個事情,元旦他們沒有回家,那天雖然是跨年,但因為外地的學(xué)生比較多,都等著春節(jié)回家,所以學(xué)校里依舊很熱鬧。</br> 韓江送了一個禮物給溫顏,挺大的包裝禮盒,還打了蝴蝶結(jié),但手法不太好,一看就不專業(yè),估計是韓江自己系的。</br> 溫顏捧起來搖了搖,不太重,“什么東西?”</br>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br> 她很高興,拆開蝴蝶結(jié),“為什么送我禮物?”</br> “不是跨年嗎?”</br> “人家都是情人節(jié)啊生日紀(jì)念日什么的送,哪有跨年送的。”</br> 韓江有點無所謂的樣子,“也沒規(guī)定不能送吧。”</br> 盒子打開,是一個非常漂亮精致的首飾盒。</br> 早就想給她買,一直拖著沒去。</br> 溫顏有點驚訝,“你什么時候買的?”最近除了上課,兩人幾乎每天都在一起,他沒出去過。</br> 韓江說:“找人從國外帶回來的。”</br> “……”</br> 一個首飾盒而已,用得著漂洋過海嗎,她翻到背面,果然看到了一個品牌logo,非常貴的一個牌子。</br> “花那么多錢買這個干嘛,我東西又不多。”溫顏屬于比較素凈的類型,身上裝飾品不多,連綁頭發(fā)的頭繩都是藏藍(lán)色黑色這類暗色系。</br> 韓江靠坐在沙發(fā)上,看她翻來覆去的擺弄,那個樣子,分明是很喜歡的。</br> 她喜歡,他就很開心。</br> 韓江說:“里面的東西我?guī)湍闾顫M,算贈品。”</br> 溫顏笑了,“那你這個贈品很厲害了。”</br> 她想了下,“我送你點什么呢?我都沒準(zhǔn)備。”</br> “把你送我就行了。”</br> “……”</br> 下午,兩人去商場吃飯,有一家西式自助餐聽說不錯,他們一直想來嘗嘗。</br> 排隊等位的人很多,韓江把小票遞給溫顏,“我去洗手間。”</br> 溫顏接了,低頭跟江嫣發(fā)信息。</br> 江嫣也在跟男朋友吃飯,不過兩人不在這邊,他們吃的韓餐。</br> 江嫣說,那家的米酒特別好喝。</br> 溫顏回了一句:別喝多,早點回寢室。</br> 江嫣知道她什么意思,回了個:好。</br> 對于江嫣的男朋友,溫顏了解不多,但她知道江嫣一直是有些抵觸的,在某些方面保持距離,男生曾提過出去住,被江嫣拒絕。</br> 溫顏不知道江嫣在這段感情里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但在她的認(rèn)知里,沒有全心投入感情,沒想好之前,不可以做那種事。</br> 面前忽然出現(xiàn)一雙深棕色的鞋子,一塵不染。</br> 溫顏抬起頭,意外看到陰博,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閑,和在辦公室的西裝革履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模樣。</br> 但依然面帶微笑,成熟紳士氣息十足。</br> 他笑了一下,“溫小姐,好久不見,來吃飯?”</br> 溫顏站起來,也笑了,“陰總,您怎么在這?”</br> 陰博:“樓上的健身館是我朋友開的,過來看看。”</br> 他看著溫顏:“為什么拒絕我的廣告拍攝?”</br> 溫顏沒想到他忽然問起這個,“不好意思,我期末事情太多了,再說,我不是專業(yè)的,沒什么經(jīng)驗,怕拍不好。”</br> 有人路過,陰博往邊上讓了一下,“溫小姐氣質(zhì)很好,可惜了,以后有機會再合作吧。”他看了一下時間,“上去玩玩嗎?新開的,環(huán)境不錯。”</br> 溫顏禮貌拒絕:“不了,我在等我男朋友。”</br> 陰博又笑了一下,“你男朋友很有福氣。”</br> 陰博離開不久,韓江回來,只看到背影,他從溫顏手中抽出一張紙巾,“那人是誰?”</br> “陰博,就是那個陰氏地產(chǎn)的老板。”</br> 韓江陰陽怪氣,“哦,兩個人看起來還挺熟的,聊什么了?”</br> 溫顏捏他臉,“不許吃醋。”</br> “自助餐廳醋不花錢,為什么不能吃?”</br> “我吃過那么多自助,沒看到哪家擺一盆醋給客人吃的——人家比你大那么多。”</br> “很大嗎?現(xiàn)在女生不就喜歡這種型男大叔么。”</br> “是嗎,那我下次要好好跟他聊聊了。”</br> 韓江咬牙,抬手掐住她白嫩的臉蛋:“找收拾呢吧你?”</br> 說完,兩人沒忍住,都笑了出來。</br> 這家餐廳是很不錯,吃飽喝足,溫顏說:“明天都不用吃飯了。”</br> 韓江眉毛動了動,“不一定,也許待會有什么消耗體力的運動,半夜就餓了。”</br> “……”總是怎么不正經(jīng)。</br> 溫顏狠狠掐了他胸口一下。</br> 她現(xiàn)在越來越喜歡動手,韓江特別享受,那點小力氣根本不管用,撓癢癢一樣,總讓韓江生出把人摁那咬一口的想法。</br> 圣誕節(jié)到現(xiàn)在,差不多一個星期的時間,溫顏沒有回家,韓江也沒回,但他跟韓雪凇通過電話,知道施靜已經(jīng)好了一些。</br> 大概也在逼自己接受現(xiàn)實。</br> 畢竟溫顏是她真心疼愛這么多年的孩子,能做婆媳,也是兩個人的緣分。</br> 韓雪凇說,他已經(jīng)問過,宋隊長出差辦案已有大半年,最近就要回到岳城,到時他會安排溫顏見一下宋隊。</br> 向飛鴻還有一封遺書在他那里。</br> 下到一樓,韓江直接把溫顏帶到珠寶區(qū),在各種“大幅”中間穿梭,專門看耳飾。</br> 溫顏跟著他轉(zhuǎn)了幾個柜臺,“要買耳釘嗎?”</br> 她記得,施靜最喜歡這種小東西,大概韓江想買一對哄她開心。</br> 韓江看中了一對玫瑰金色的耳釘,是側(cè)切面的鉆石形狀,下面尖尖的,鏤空設(shè)計,里層是會動的一顆小心心,很有質(zhì)感。</br> 韓江讓店員拿出來細(xì)看,“好看嗎?”</br> 溫顏點頭,“好看,挺特別的。”</br> 韓江眼光好,他看中的總是沒錯的。</br> 韓江捏起一只放到溫顏耳邊比了一下,挺滿意,直接放回盒子里,也沒多問什么:“開票吧。”</br> 他付錢很痛快,出去時溫顏問:“今天給她送去嗎?”</br> 韓江轉(zhuǎn)頭:“給誰?”</br> “靜姨啊。”</br> “給你買的。”</br> 溫顏眨了眨眼睛:“送我的?”</br> “贈品。”</br> 溫顏反應(yīng)過來,上午他說要把自己的首飾盒填滿。</br> 她說:“可是我沒有耳洞啊。”</br> “明天帶你穿一個不就行了。”</br> 溫顏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以前不是沒想過,但有點怕疼,江嫣不怕,她有三個,左邊兩個,右邊一個。</br> 溫顏說:“冬天不能穿耳洞,會冷會發(fā)炎,穿耳洞都在春天或者秋天。”</br> 韓江愣了下,他沒考慮過這個問題,轉(zhuǎn)念又想,那就春天好了,反正只有幾個月,早買晚買都一樣。</br> 他把裝著耳釘?shù)男『凶尤o溫顏。</br>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溫顏放了韓江鴿子,跟江嫣逛街。</br> 兩個女孩許久沒一起出來,吃過飯,打車去了西郊公園,那顆許愿樹還在原地,只是上面的風(fēng)玲已經(jīng)很少了。</br> 公園定期會清理一批風(fēng)鈴,而且現(xiàn)在冬天,掛風(fēng)鈴的人也很少。</br> 溫顏買了兩個風(fēng)鈴。</br> 寫字時,手凍的直發(fā)抖,江嫣說:“一年掛兩回,會靈驗嗎,是不是太貪心了?”</br> 溫顏早已想好寫什么,低著頭寫的很快,“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月了,跟上次不是同一年。”</br> 也是。</br> 掛好風(fēng)鈴,旁邊攤位的大爺拿空著的煙袋鍋敲一下木頭桌面,“小姑娘,算一卦吧?”</br> 看到煙袋鍋,溫顏忽然想起鐘爺爺,他最喜歡躺在他那張吱嘎作響的竹椅上,愜意的點一鍋,聽評書。</br> 天太冷,大爺擺攤不容易,兩個女孩互相看了一下,走到桌前。</br> 對面只有一把椅子,還貼心地鋪了個厚墊子。</br> 大爺說:“一個個來,旁人別聽。”</br> 他拿了一個竹筒,里面很多竹簽,先給江嫣:“抽一個。”</br> 溫顏自覺走開一些。</br> 江嫣坐下,抽了一支,自己先看了一下簽文:</br> 離多最是,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br> 淺情終似,行云無定,猶到夢魂中。</br> 大爺接了簽,“算姻緣?”</br> “嗯。”</br> 溫顏走到不遠(yuǎn)處買了兩根糖葫蘆,回來的時候江嫣已經(jīng)站起來,她走過去,“這么快?”</br> 江嫣的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嗯。”</br> 她把糖葫蘆接過來,“你去吧。”</br> 溫顏坐下,離了熟人,她斂去連日來努力維持的輕松神色,眼睛里有些不明的憂傷翻涌。</br> 她抽了一支簽,看到簽文時,目光動了一下。</br> 對面老先生接過簽文,“算姻緣?”</br> 溫顏搖了搖頭,淡淡笑了下,“不,算點別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