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005章
溫顏沒想到,班長也叫了蔣旭。</br> 自從那天后,蔣旭沒再跟她說過話,但偶爾會看她一眼。</br> 溫顏不會游泳,坐在泳池邊,只把小腿伸進水里來回劃著玩,沒一會,蔣旭走過來坐在她身邊,遞給她一瓶水。</br> 他挺不好意思的,撓著頭,“對不起啊,上次我太沖動,給你添麻煩了。”</br> 蔣旭是班里很活躍的男生,積極參加活動,運動會也靠他拿名次,很少這樣低聲下氣。</br> 溫顏搖搖頭,“沒事。”</br> 蔣旭說:“老徐跟我聊挺多,我知道現(xiàn)在不是時候,你放心,我不耽誤你,你好好復習。”</br> 他懂分寸,知進退,這樣的男生不惹人討厭。</br> 而且經(jīng)過那天,溫顏有沒有這個意思也表現(xiàn)的很清楚,他知道自己沒戲。</br> 兩人氣氛輕松聊了一會,蔣旭很幽默,溫顏幾次被他逗笑。</br> 水底有團影子潛過來,忽然有人捉住溫顏的腳,溫顏嚇一跳,輕呼一聲。</br> 江嫣猛地從水里鉆出來,白凈的臉上全是清亮的水珠,她長得非常漂亮,身材尤其好,班里的節(jié)目舞蹈都是她排的,很多人都說她有明星相,可以去考北影或上戲,但她想去的學校只有一個。</br> 她摘下泳鏡,意味深長地盯著蔣旭:“跟我們顏顏說什么呢?”</br> 蔣旭一向怕她,支吾幾句就溜之大吉。</br> 她又拉溫顏腳:“下來玩啊,坐著什么意思。”</br> 溫顏往后縮了縮:“不行,我在水里站不住。”</br> “這兒就一米深,白長這么長腿,快點,有我呢。”</br> 溫顏下了好一會決心,終于邁進水里,但手臂依然架在池邊不敢離開。</br> 穩(wěn)定了一會,好像也沒那么可怕。</br> 江嫣說:“先學換氣吧。”</br> 她邊說邊做,“深吸一口氣,憋住,”她腦袋鉆進水里,隔幾秒又出來,大口呼氣,“這樣多試幾次,慢慢感受一下全身在水里的感覺。”</br> 溫顏直搖頭:“我不敢,耳朵進水怎么辦。”</br> “憋住就不進水。”</br> “我有深海恐懼癥。”</br> 江嫣被逗笑:“恐懼個屁,咱倆還泡過木桶呢,你快點。”</br> 老師太兇,溫顏做了好久心理建設(shè)才敢試一次,不過蜻蜓點水,一秒就從水里沖出來。</br> 她帶著黑色的泳帽,有幾根碎發(fā)沒有挽進去,貼在臉頰旁。</br> 配套的泳鏡也是新買的,有點松,她摘下來控了控水,調(diào)整松緊。</br> 池邊忽然出現(xiàn)一雙男人的腳。</br> 視線往上,是兩條勁瘦有力的腿,再往上是黑色泳褲,腹肌,胸肌,喉結(jié),最后是——韓江的臉。</br> 倆姑娘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愣愣看著他。</br> 韓江蹲在她們面前,看了溫顏一眼,卻對江嫣說話:“你看那邊。”</br> 江嫣回頭,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深水區(qū),陸非正手把手教一漂亮姑娘游泳,膚白腿長,臉小波大。</br> 不出所料,江嫣杏眼圓睜,三兩步登上岸,直奔那頭殺過去。</br> 韓江往溫顏臉上撩水,讓她回神,“發(fā)什么愣呢。”</br> 溫顏眨眨眼,“你怎么在這?”</br> 韓江居高臨下看她,表情嚴肅,一副隨時要發(fā)火的模樣,“我還想問你,說有事,就是來游泳?”</br> 溫顏像做壞事被抓包一樣不安,好像作為一個只剩幾十天就高考的人來說,任何娛樂活動都是奢侈,但韓江沒提這個,甚至沒問她今天考試的情況,只說:“不是一直不要學么,怎么又想學了。”</br> 溫顏看著他跳下水,站在自己身邊,“江嫣非要教我。”</br> 韓江嗯了一聲,有點敷衍,好像本來就是隨便問問,沒指望她回答。</br> “深呼吸幾次。”他說。</br> 溫顏下意識照做。</br> 韓江靠近她,虛扶著她后腰,教她怎樣換氣,聲音很輕,“入水后別緊張,雙臂伸平,身體會慢慢浮起來,如果忍不住就立刻出來,我在邊上不用怕。”</br> 他靠近,莫名有種安全感,溫顏慢慢放松身體,照他的話做。</br> 也是奇怪,剛才明明一副要罵人的樣子,忽然莫名其妙開始教她游泳。</br> 腦袋浸在水里,透過泳鏡能看到池底,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真的慢慢浮起來。</br> 目光一偏,就看到韓江勁瘦結(jié)實的雙腿。</br> 真長啊……</br> 一個分神,溫顏嗆了一下水,手不自覺拍打兩下,水花四濺,立刻有雙大手掐住她腰,半抱著把人從水里拎起來,讓她站穩(wěn)。</br> 她咳了幾聲,死死攥著他手臂,大口呼吸,“嚇死我了。”</br> 那人沒句安慰,“繼續(xù)。”</br> 溫顏忽然找到一種深夜做英語卷子的感覺。</br> 這人無論做什么都要做到極致,對自己的要求更是嚴格到近乎變態(tài)。</br> 他跟溫顏從小一起學小提琴,但到后來他已經(jīng)能做她老師。</br> 另一邊,大波美女嬌軟柔弱,一個動作來來回回學不會,岸邊忽然鬼魅一樣冒出個人,抱著手臂,女戰(zhàn)士一樣盯著水里的美女,管人叫大姐,幾句話就把人氣死。</br> 陸非習慣了一樣,看熱鬧,也不幫腔,那大波美女罵了句神經(jīng)病,腳一劃,姿勢嫻熟,一下游到對岸。</br> 陸非上岸,繞著人走。</br> 江嫣氣不過,堵他前面,“你干嘛去?”</br> “太吵,找個安靜的地兒。”</br> “你看不出來她是裝的嗎,她哪用你教,顯你能耐是不是。”</br> 陸非忍著笑:“我樂意。”</br> “你就是故意的,色狼!色狼!”</br> 她聲音大,陸非趕緊捂她嘴,“你小點聲,別人以為我把你怎么著了呢。”</br> 江嫣一口咬在他手背上。</br> 這一口結(jié)結(jié)實實,陸非覺得可以去打狂犬育苗了,他痛得齜牙咧嘴,“姑奶奶,我怕了你了,算我求你,放過我成么?我就是色,我見一個色一個,我真不是什么好人。”</br> 江嫣都要氣哭,“陸非,我有心臟病,你少氣我。”</br> 陸非說:“巧了,我也有心臟病,你以后離我遠點,保證咱倆都健健康康活到九十九。”</br> 這么一通鬧,江嫣不想游泳了,拉了溫顏就走,溫顏身上還滴著水,泳衣的小裙子貼在臀上,是女孩子最美的曲線。</br> 韓江目不轉(zhuǎn)睛。</br> 溫顏回頭看了眼還在水里的人,“我一會過來。”</br> 過了溫泉區(qū),那邊就是休息大廳,江嫣說要去衛(wèi)生間,溫顏站在外面的過道等她。</br> 她靠邊站著,很局促。</br> 這泳衣實在有點超出她的接受范圍。</br> 剛剛挑泳衣,普通款式只剩大碼,三點式她絕對不穿,只有這個還勉勉強強,雖然露腰,但好歹臀圍有一圈布料,堪堪遮住腿根。</br> 她其實還滿保守的。</br> 過道來來往往不少人,一個阿姨抱著一堆衣掛擠過來,“來來讓一下。”</br> 溫顏側(cè)身讓她過去,忽然身上一緊,接著又一松,她下意識抱住前胸,一根帶子在身側(cè)晃來晃去,她心里直突突,衣掛鉤子竟然把身后的衣帶刮開了。</br> 這帶子很難系,剛剛還是江嫣幫她穿的。</br> 脖子上還有繩子,雖然不至于走光,但胸前衣料松松垮垮,她還是很難受,沒有安全感,自己試著反手拽了兩下,沒系上,想去衛(wèi)生間找江嫣,剛邁出兩步,肩上忽然多出個東西。</br> 韓江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她身后,拿白色的浴巾裹住她,一直圍到前面,把她整個人包進去,恨不得一絲皮膚都不露,他蹙著眉,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她,“趕緊去換掉。”</br> 溫顏站在他面前,只有他胸口那么高,他手掌的溫度透過浴巾傳到肩頭,那里莫名發(fā)燙。</br> 她小聲說:“嗯。”</br> 江嫣從衛(wèi)生間出來,韓江一看她眼睛紅紅的樣子就知道她肯定又在陸非那受氣了,告訴她溫顏在更衣室后就去找陸非他們。</br> 晚上八點多,兩撥人先后出了大廳。</br> 高中生的班長安排男生送女生,蔣旭想送溫顏,溫顏拒絕了,“有人跟我一起走。”</br> 江嫣也沒讓人送,“我家離的近。”</br> 陸非點煙,狠狠吸兩口,看了眼遠處只剩個人影的江嫣,扭頭對韓江說:“我先走了,回見。”</br> 有人想搭順風車,陸非扔下一句“不順路”,揚長而去。</br> 那人又笑嘻嘻看向韓江,韓江跟他對視,幾秒后,對方敗下陣:“得,我自個打車。”</br> 韓江轉(zhuǎn)頭找溫顏。</br> 同學都走光了,只剩她一個人站在門口。</br> 他示意一下,兩人同時往停車場的方向走。</br> 韓江是有車的,但不常開。</br> 這車是他滿十八歲時韓雪凇送他的生日禮物,七位數(shù),拉風又炫酷,但他不喜張揚,去學校從來不開,只偶爾技癢時去郊外跟陸非一起賽個車兜風。</br> 溫顏坐過幾回他的車,中考時,他剛拿到這車不久,駕照也新鮮熱乎,開車送她去考場。</br> 當時施靜抱著溫顏坐后面,安全帶系的牢牢的,十分后悔這種重要的日子竟然讓他來送。</br> 他喜歡開快車,越快越爽。</br> 但那天他的車出乎意料的穩(wěn),平平安安把人送到考場,考完試又來接人。</br> 溫顏輕車熟路坐上副駕駛,安全帶扣上,回頭一看,后座有一個透明的文件袋。</br> 韓江啟車,單手打方向盤,目視前方,“給你的。”</br> 溫顏拿過來一看,是新的一套押題卷子。</br> 上一套還沒做完呢……</br> 韓江將車駛上主路,看了她一眼,“今天題難么。”</br> 溫顏收起卷子,“還行。”</br> “什么時候出分數(shù)?”</br> “周二吧。”她有點難受,吸了吸鼻子。</br> 韓江看她一眼:“要感冒?”</br> 她搖頭,“不知道。”</br> “怕涼還穿那么少游泳。”</br> “……”</br> 施靜不在家,家里黑燈瞎火,韓江開了燈,看到餐桌上扣著飯菜,還有張紙條:熱一下再吃。</br> 他忽然想起之前手機有未讀信息,一直沒看。</br> 施靜給他發(fā)了消息:我去你爸那邊有點事,明天回,你照顧顏顏,早上給她做個早餐。</br> 韓雪凇這幾天一直在北京出差。</br> 韓江已經(jīng)習慣爸媽這樣黏糊,沒多想。</br> 兩人年輕時戀愛就談的轟轟烈烈,兒子就像贈品,可有可無,雖然在韓江八歲那年兩人差點離婚,但和好后感情更甚,刀切不開斧砍不斷。</br> 他把菜熱了,叫溫顏過來吃飯,又給她沖了一杯姜茶。飯后溫顏要洗碗,被韓江轟走:“考完試不用做題了?”</br> 溫顏只好乖乖進房。</br> 她翻了幾下新入手的英語題,覺得那些英文字母似乎比以前可愛了些。</br> 寫了一張卷子,溫顏伸個懶腰,躺在床上短暫休息。</br> 她手里握著電話,食指蹭了幾下手機殼,最后還是點開屏幕,編輯信息:</br> [飛鴻,我今天二模考試,考的還不錯。]</br> 向飛鴻,是她媽媽的名字。</br> 靜姨說,信息里不可以叫媽媽,但可以這樣叫她的名字。</br> 她側(cè)躺著,等了一會,沒有收到回復。</br> 以前媽媽雖不常主動給她發(fā)信息,但回復還是很及時的,今天卻沒有。</br> 可能又在忙吧。</br> 溫顏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臉蛋,準備繼續(xù)刷題。</br> 門被敲響。</br> 韓江說:“你有東西落在我那。”</br> 溫顏站起來:“什么東西?”</br> “自己拿。”韓江說完,轉(zhuǎn)身回房間。</br> 溫顏跟過去,韓江指了指衣柜的方向,然后出門走去廚房。</br> 溫顏看著他的背影納悶了一會,轉(zhuǎn)身跑到柜子旁。</br> 左側(cè)一排三個抽屜,中間那個被拉開。</br> 只看一眼,她臉騰的就紅了。</br> 抽屜里,是她之前落下的內(nèi)衣。</br> 小小的,嫩綠色,兩塊鼓鼓的面料中間,還有一朵小雛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