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第027章
這頁往后,她再沒寫過一個字。</br> 韓江沉默不語,一顆心被揉成萬般形狀,最終化成她的模樣。</br> 他沒再等她,出來后,直接回自己房間。</br> 半夜,溫顏有些口渴,去廚房找水喝,看到韓江半靠在冰箱門上,拿著一罐啤酒,小口小口抿著喝。</br> 兩人對視一眼,溫顏想起自己還在生他的氣,表情就變得嚴(yán)肅了一點,故意板著臉說:“我想拿瓶水。”</br> 韓江沒動,眼睛直直望著她,溫顏低頭瞅了瞅自己,沒什么不妥的地方,有點奇怪地問:“看我干什么,讓讓啊,我要拿水。”</br> 過了幾秒,韓江才慢吞吞挪開,露出身后的冰箱門。</br> 溫顏小小地瞪他一眼,手指剛觸到邊沿,韓江忽然抬手?jǐn)r了一下,手往下,直接牽住她的手。</br> 這動作有點莫名其妙,溫顏掙了一下:“你干嘛啊。”</br> 韓江不撒手,“想喝什么。”</br> 他打開冰箱,“可樂,雪碧,還是荔枝?”</br> 溫顏用了點力,掙開他,“涼白開。”</br> 韓江也不介意,把涼水壺拿出來,走去餐桌旁倒了一杯,遞給她。</br> 溫顏遲疑著接過來,眼睛不時瞄他一下,這人今晚舉動奇怪,難道因為白天的事,心懷愧疚,所以這會兒才這么殷勤?</br> 夏天時溫顏不愛喝熱水,常溫都覺得不爽,這種冰箱里剛拿出來的,冰冰爽的,再加點冰塊,她最喜歡。</br> 想到這,她想去冷凍層拿點冰塊出來,韓江又?jǐn)r她:“不許加冰,肚子疼。”</br> 沒記錯的話,她生理期快到了。</br> 那么大塊頭擋在前面,跟堵墻一樣,溫顏伸手推了他一把,又被人捉住手。</br> 韓江把人拉近一些,垂著頭看她:“白天我不是故意的,別生氣。”</br> 提起這件事,溫顏依舊后怕,偏過頭不看他。</br> 韓江把她往椅子上一摁,蹲在她面前,手覆在她膝蓋上,輕輕揉了幾下,仰頭看她:“還疼嗎?”</br> 那時她以為他溺水,膝蓋重重跪在水池邊,雖然她后來沒說什么,但走路卻有些不自在。</br> 韓江注意過,那里有些紅腫,大概是跪的太用力,磕到骨頭了。</br> 這姿勢有些不自在,溫顏下意識捂住膝蓋,臉紅了紅,“不疼了。”</br> 韓江卻沒把手拿開,看了她一會,說:“我賠罪,明天請你吃飯,請你看電影。”</br> 溫顏不愿意順著他:“不去。”</br> 韓江忽然笑了,嘴角露出好看的弧度,心情特別好似的,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那說好了,明天吃完早飯,樓下等。”</br> 話說完,他也不等溫顏答應(yīng),拿起桌上的易拉罐兩口喝完,一個拋物線準(zhǔn)確將瓶子扔進廚房的垃圾桶里,轉(zhuǎn)身走人。</br> 第二天早飯后,韓江穿戴整齊,衣服和褲子一看就精心搭配過,胡子也刮的干干凈凈,整個人清爽極了。</br> 施靜問:“你干什么去?”</br> 他在門口換鞋,“出去一下。”</br> 施靜白了他一眼,心說廢話,我還不知道你出去一下。</br> 他人走后,溫顏的手機里就多了條信息:小區(qū)后門見。</br> 她看了一遍信息,幾秒后又看了一遍,有些坐不住,扭頭看施靜,她正在廚房研究她的新菜式。</br> 最近施靜癡迷于各種補湯,買了一堆菜譜,又在網(wǎng)上查了不少資料。</br> 她說正在構(gòu)思一本新書,里面的男主角是個廚師,她得提前感受感受。</br> 她啰啰嗦嗦說了不少,溫顏并沒聽進去幾句,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了,回房間找了身衣服換上,施靜看她要出門,沒多問什么,只說回來時順便給她買瓶蜂蜜,溫顏答應(yīng)了。</br> 等她慢吞吞走到小區(qū)后門時,離韓江給她發(fā)信息已經(jīng)過去二十分鐘。</br> 韓江坐在車?yán)铮囕d音樂放很大聲,一只手搭著方向盤,還饒有興致地跟著節(jié)奏點來點去,很有耐心地等。</br> 溫顏敲了敲車窗。</br> 韓江探身過來,把門打開,看到她身上穿著的衣服,眉頭皺了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去逛菜市場。”</br> 簡單款式的寬松版米白色半袖,灰色家常短褲,小白鞋,頭發(fā)散開,連麻花辮兒都懶得扎。</br> 也太隨便了。</br> 溫顏低頭看了看自己,“那穿什么,我又不走紅毯。”</br> 韓江無奈地嘆了口氣,把音樂關(guān)小聲些,“安全帶。”</br> 溫顏把安全帶扯下來,“我們?nèi)ツ模俊?lt;/br> “先看電影吧,想看什么?”</br> 溫顏想了想,“隨便。”</br> 韓江把手機扔給她,“你挑一個。”</br> 溫顏接過手機,三兩下劃開他的圖案鎖。</br> 韓江的手機密碼特別簡單,就是個圖形“Z”,韓江在她面前解鎖過無數(shù)次。</br> 溫顏翻了翻最近上映的電影,都是賽車,異形之類,她不太喜歡,于是試探性地說了一個愛情文藝片。</br> 本來沒抱太大希望,但韓江很痛快就答應(yīng)了。</br> 溫顏有些奇怪地看著他,他這人最不愛看愛情片,嫌肉麻,以前倆人在家搶遙控器,她從來搶不過他。</br> 韓江專心開車,并沒注意她的表情。</br> 一整天,韓江帶她看電影,買標(biāo)配的爆米花加可樂,出來后吃中飯,下午又莫名其妙坐了個摩天輪。</br> 溫顏被他折騰一天,晚上才把人送回家。</br> 到了家門口,韓江卻不下車,“我今晚回學(xué)校住。”</br> 明天最后一科考試,考完開始放假。</br> 溫顏微微彎著腰往車?yán)锟矗骸案o姨說了嗎?”</br> “你告訴她吧。”</br> 溫顏答應(yīng)了,又囑咐他:“你慢點開。”</br> “好。”</br> 韓江一直看著她上樓,才踩油門離開。</br> 溫顏到家才想起來,早上答應(yīng)施靜的蜂蜜沒給她買,于是又折下樓,在小區(qū)門口的超市里買了一瓶帶回家。</br> 韓江回寢后并沒著急洗漱,上到頂層系里一哥們寢室,把人堵到被窩:“我讓你弄的東西弄到了嗎?”</br> 那哥們一臉苦大仇深:“老大,真不是我不幫忙,我姑媽說那口紅全球都斷貨了,香港也沒有,她去那天最后一支正好讓人給買走了。”m.</br> 一款巨貴無比的口紅,全球限量,色號是萬千少女們的最愛。</br> 韓江想買來給溫顏做十八歲的生日禮物。</br> 小姑娘終于長大了,可以涂口紅了。</br> 嬌嬌艷艷,任人采擷。</br> 東西沒買到,韓江心里不太痛快,好在有第二方案,回寢后,他給陸非發(fā)信息。</br> [韓江:你是不是提過,你爸要進軍娛樂圈?]</br> [陸非:不是我爸,是我爸公司,注意措辭,他進軍娛樂圈?演啥,周扒皮還是吳三桂?]</br> [韓江:敢這么說你爸,我得跟陸叔嘮嘮。]</br> [陸非:別扯沒用的,你有事?]</br> [韓江:有。]</br> [韓江:他公司應(yīng)該有認(rèn)識圈內(nèi)人的吧,我想弄個簽名。]</br> ……</br> 出錄取結(jié)果那天,是溫顏十八歲生日。</br> 溫顏順利被C大室內(nèi)設(shè)計系錄取,雙喜臨門。</br> 今年又是老徐得意的一年,雖然沒再教出狀元,但她帶的班級錄取率全校最高,一本和二本的比例也是歷年來最高的。</br> 她非常興奮,班長組織大家聚餐,開慶功宴,她把自己打扮的跟嫁女兒的丈母娘一樣,一身火紅旗袍。</br> 沒有高考的壓力,大家情緒放松,輕松愜意,玩得很瘋。</br> 老徐舉杯,祝大家今后生活順?biāo)欤f了一堆感性的話,幾個女生忍不住哭了,蔣旭說:“老徐您說點開心的,她們哭起來沒完沒了。”</br> 老徐狠狠拍了他后脖子一下:“小兔崽子,沒大沒小。”</br> 蔣旭嘿嘿嘿:“我們背地里都叫您老徐,您不覺得很親切嗎?”</br> 眾人聽了趕緊擺手:“我沒叫過。”</br> “我也沒有。”</br> 蔣旭氣得牙癢癢,這幫只同甘不共苦的白眼狼,是誰運動會一個項目接一個項目的跑到吐血,給你們弄那么多第一名?</br> 全屋的人包括老徐狂笑不止。</br> 后來有人提起,今天是溫顏的生日,大家又給她唱了生日快樂歌,蔣旭有心,出去半天,端回來個小塊的奶油蛋糕:“時間太緊,只能搞到這個,你別嫌棄啊。”</br> 溫顏很驚喜,接過來,“謝謝。”</br> 老徐挑了挑眉毛,“你這小子賊心不死,那會兒我攔著你,是不是心里罵死我了?”</br> 蔣旭撓撓頭:“哪能呢,不敢不敢。”</br> 老徐別有意味地笑了笑:“現(xiàn)在可沒人管你了。”</br> 同學(xué)們起哄,蔣旭趕緊求饒:“兄弟們別鬧,我關(guān)心同學(xué)還不行嗎?普通同學(xué)!”</br> 這頓飯,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散伙飯。</br> 這之后,有很多人,大概一輩子都見不到了。</br> 從飯店出來,江嫣看到馬路對面的江振,扭頭說:“我哥來接我,你跟我一起走。”</br> 溫顏猶豫一下:“不了,我自己打車吧。”</br> 時間已經(jīng)很晚,江嫣不同意,而且她有私心,想給哥哥制造機會,使勁兒沖江振揮手:“哥!”</br> 江振打了手勢,攔下一輛出租,在前面調(diào)個頭,停在兩個女孩面前。</br> 江嫣搶先占去了副駕駛的位子,溫顏只好和江振坐后面。</br> 江振知道江嫣打什么鬼主意,一路上給她使了好幾個眼色,但她沒理解上去,還俏皮地眨眨眼,好像在說:你放心吧,交給我。</br> 出租車先到溫顏家,江嫣說:“哥你送送她,她家樓下可黑了。”又跟司機師傅說:“麻煩您等兩分鐘。”</br> 可把她忙壞了。</br> 江振只好去送。</br> 兩人慢慢走在小區(qū)里的石板路上,中間有段路燈壞了,倒是真的挺黑,江振讓她小心,又說:“江嫣瞎鬧,你別放心上。”</br> 溫顏笑了笑:“嗯。”</br> 想了下,江振說:“其實我和他生日那天,我就知道,我大概是徹底沒戲了。”</br> 江振說“他”,沒題名道姓,但溫顏知道他指的是誰。</br> 溫顏沒有接話。</br> 江振又說:“緣分這個東西其實挺難得的,你要是真喜歡,就把握住,那臭小子脾氣不好,但我看得出來,他對你是好的。”</br> 溫顏沉默一會,沒有否認(rèn),“知道。”</br> 已經(jīng)走到樓下,江振停下腳步,沒有多說什么,只說:“上去吧。”</br> 頓了下,又說:“如果有好消息,記得告訴我。”</br> 溫顏今晚第一次跟正式地跟他對視,笑著說:“我會的。”</br> 江振走后,溫顏在原地站了一會,一直看到他走到轉(zhuǎn)角處才轉(zhuǎn)身回家。</br> 她在想他最后說的話。</br> 其實從高考后,韓江的很多舉動就很奇怪,他會在她傷心時緊緊抱著她,陪她回老家,準(zhǔn)備把自己的獎學(xué)金私房錢都供她讀書,那天還帶她看電影坐摩天輪。</br> 時間往前推,也有很多。</br> 他為她提前回國,給她補課,寫筆記,有人欺負(fù)她,他會憤怒,會為她出頭。</br> 溫顏會猜測,韓江會不會跟自己存了一樣的心思,但她不敢去問。</br> 她賭不起。</br> 如果猜錯,以后要怎么相處?</br> 她什么都沒了,只剩靜姨,韓叔,和他。</br> 她不能冒這個險。</br> 溫顏低著頭,踢路上的小石子,剛走幾步,聽到身后有極速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在跑,她下意識回頭,還沒反應(yīng)過來,手腕就被人牽住,那人將她拉扯到墻角,她被人用力推到墻上。</br> 溫顏剛想尖叫,隨后就看到韓江那張充滿怒氣的臉。</br> 他眼角有點紅,胸口起伏很大,兩手摁著她肩膀,她動都不能動。</br> 韓江死死盯著她的眼睛,“去哪了,我等你一晚上,知道嗎。”</br> 溫顏驚魂未定,試著掙了一下,但沒成功,只好說:“跟同學(xué)聚餐——你沒說要等我。”</br> 韓江手勁兒很大,“除了不在國內(nèi),你哪年生日我沒陪你,還用說嗎?”</br> 他氣極:“江振送你回來的?”</br> 溫顏點頭:“嗯,他去接江嫣,順路送……”</br> 韓江看著她的唇瓣動來動去,似乎沒有耐心再聽她提別的男人,躁動的心折磨得他快要炸掉,他再也忍不住,伸手捧住她的腦袋,粗暴的吻狠狠落下。</br> 比夏日夜晚的暴風(fēng)驟雨還要瘋狂。</br> 非常非常的,不溫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