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4-4
杭州的夜晚比江城清涼,小杭喜歡跟著外公轉(zhuǎn)。孟盛楠一個人睡不著,跑去和外婆睡廂房。老太太72歲,耳靈眼亮,繡起花來沒人比得上,人閑不住。屋子里的床上,外婆一邊繡花一邊和她說話。</br> 孟盛楠趴在邊上逗貓。</br> “下輩子我也想做貓。”</br> 外婆笑了聲,“羨慕它日子舒服是吧。”</br> “吃了睡,睡醒了又吃,多自在啊。”</br> 外婆又笑了聲,“瞧把你懶得。”</br> 她樂了。</br> “過了年得25了,你媽現(xiàn)在還催不催了?”</br> 孟盛楠搖頭笑。</br> “有喜歡的人了?”老人笑瞇瞇的問。</br> 她靜了一會兒點頭。</br> “今晚打電話那個?”</br> 孟盛楠眨眨眼,“您怎么什么都知道?”</br> 老太太揚眉:“看你那眼神我就曉得嘍。”</br> 后來睡下,關(guān)掉了燈。有月光從窗簾縫兒里鉆進來,屋子里有那么點溫暖的光芒。外婆沒睡著,和她說一些以前的事,她凝神靜聽,腳邊躺著貓。</br> 過了會兒,老人問:“楠楠呀,那孩子做什么的?”</br> 孟盛楠在黑夜里有停頓了幾秒。</br> “外婆。”</br> “嗯?”</br> 孟盛楠:“他要是什么都沒有呢?”</br> 外婆笑了笑,“現(xiàn)在沒有,以后慢慢不就有了。”</br> 她輕輕嗯了聲,笑。</br> “你喜歡就行了。”</br> 孟盛楠擁著被子往外婆身邊靠了靠。</br> 外婆拍著她的背,“睡吧。”</br> “噯。”</br> 黑夜里,孟盛楠嘴角帶笑,不禁想到他說那下流的話,忍不住又笑。那時候池錚正敲代碼,一連打了兩個噴嚏。他皺眉揉了揉頭發(fā),看了眼手機,沉吟片刻。然后拿起,撥了一個號。那頭幾乎是立刻就接起,卻遲遲不見開口。</br> 池錚點了根煙。</br> “怎么,兩年沒聯(lián)系都不會說話了?”</br> 那頭忽的笑了下,“是啊,詞窮。”</br> 池錚咬著煙,摁開打火機又摁滅,反反復(fù)復(fù)。他眸子沉靜,漆黑如墨,募得低笑了聲,“還是不是兄弟?”</br> “一天是,一輩子是。”</br> 池錚操了下,“你們這些搞文學(xué)的說話是不是都這樣?”</br> 那邊笑了聲。</br> 池錚丟開打火機,一手拿著煙吸了口,“這兩年忙什么呢?”</br> “老樣子,瞎混。”</br> 池錚連廢話都懶得講,直入主題。</br> “我有個想法,要不要一起做?”</br> 那邊半天沒出聲,過了好久才緩緩道:“那事兒”</br> “別跟娘們兒一樣,給個準(zhǔn)話。”</br> 那頭頓了頓,聲音認(rèn)真懇切:“就等你這句話了。”</br> “操。”</br> “明天一早我就動身。”</br> “離得開么你?”池錚問。</br> “沒二話。”</br> 池錚笑了下,“成,到時候接你去。”</br> 短短幾句話,該說的都說了。房間里又是一陣寂靜,池錚在微光里吞云吐霧。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動身去機場接人。天氣預(yù)報說好的多云轉(zhuǎn)晴,卻在去時的路上下起了小雨。</br> 隔著條路,倆人對視了幾秒。</br> 男人提著包,突然笑了。同時邁開步子走近,重重的擁抱了一下。池錚笑道:“一路辛苦。”</br> 一笑泯恩仇。</br> 男人低頭又抬起,“打今兒起,我陸懷這條命就是你的。”</br> 池錚沉默了下,“媳婦兒都不要了?”</br> 男人臉都笑爛了。</br> 一路風(fēng)雨無阻,到店鋪。陸懷站在門口端詳半天,“這名兒起的夠懶得。”</br> 池錚靠在玻璃柜上,摸煙遞過去。</br> 陸懷搖頭,“戒了。”</br> “喝點酒?”</br> 陸懷又是搖頭。</br> 池錚皺眉,“也戒了?”</br> 陸懷聳肩,“當(dāng)年就是酒惹的禍,哥們發(fā)過誓一輩子都不會再碰了。”</br> 池錚一時半會兒沒吭聲。</br> “阿姨最近身體怎么樣?“陸懷問。</br> 池錚道:“挺好。”</br> 陸懷點頭,從錢包里掏出一張卡丟給池錚。</br> “做什么你?”</br> 陸懷雙手平舉,“不是我的。”</br> 池錚沉吟,“那貨的?”</br> “他說他給你肯定不會要。”</br> 池錚抬眼:“你給我就會要?”</br> 陸懷笑了下,“現(xiàn)在也還不回去了。”</br> “怎么?”</br> 陸懷說:“他給了狠話,不要就扔了。”</br> 池錚抽著煙沒說話。</br> 陸懷道:“收著吧,也是他的心意。就當(dāng)做項目啟動資金了,讓他也當(dāng)回股東。”</br> 池錚低笑了下。</br> 陸懷知道這便是默許了,他問:“咱現(xiàn)在做什么?”</br> “找房子。”</br> 陸懷問:“百來平米的夠么?”</br> “夠了。”池錚說,“我到時候再弄幾臺電腦。”</br> 陸懷是那種行動派,兩天的時間就搗騰出一套房子。裝修好的二手房,在昆明路金鼎小區(qū),租期一年。那是個三室一廳,在十七樓。客廳寬敞,陸懷擺了幾張兩米長的桌子,放置著四五臺大型臺式電腦。池錚又花了一天半的時間組裝插線,全是最好的硬件,一切弄完后兩人都累的癱睡在地上。</br> 池錚煙癮大,靠在身后沙發(fā)上一根接一根的抽。</br> 陸懷尋著機會問:“這兩年你一直單著?”</br> 池錚叼著煙笑了聲。</br> “幾個意思啊到底?”</br> 池錚淡淡抬眼,不答反問:“你一直一個人?”</br> 陸懷嘆了口氣。</br> “看你也單著,兄弟至少還能尋著點安慰。”</br> 池錚挑眉,“那真是對不住了。”</br> “怎么著?”</br> 池錚說的不溫不火,“前幾天剛脫單。”</br> 陸懷明顯不信,“得了吧你,要真有你能耐得住性子?”</br> 池錚笑了下,看似不經(jīng)意的問了句。</br> “我記得當(dāng)年你和姓江的那貨一起參加的新概念。”</br> 陸懷:“是啊,怎么問起這個了?”</br> “巧了。”</br> “什么呀說清楚點。”</br> 池錚勾唇,“我那位你估計也認(rèn)識。”</br> “誰啊?”陸懷來了興趣。</br> 池錚故意賣關(guān)子,“急什么,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br> “臥槽。”</br> 池錚又開始漫不經(jīng)心的抽煙,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陸懷聊。后來夜深,陸懷就在房子里安營扎寨了。他動身回店鋪,倆個地兒步行也就十來分鐘的路程。他走在路上,一邊摸兜找煙,一邊打電話給孟盛楠。</br> 第一次沒人接。</br> 池錚皺眉,又撥了一次,這次過了好大一會兒那邊才接通。孟盛楠的聲音帶些沒睡醒的慵懶軟膩,她將手機貼在耳邊喂了聲。池錚眉頭卻皺的更厲害,她不知道她這樣對他有多撩撥。</br> 電話里沒人出聲,孟盛楠睜了睜眼去看來電顯示,一瞬間就清醒了。</br> “池錚?”</br> 她叫的小心翼翼,池錚淡淡的嗯了聲。</br> “這么晚了你還沒睡啊?”她問。</br> 池錚:“很晚了?”</br> 話音一落他去看時間,才驚覺已經(jīng)十一點多。</br> 孟盛楠應(yīng)聲,“都快凌晨了。”</br> 池錚塞煙到嘴里,身邊有汽車經(jīng)過。孟盛楠聽到了打火機的聲音,忍不住問他。</br> “你在外面?”</br> “嗯。”</br> 池錚吸了口煙,又道:“這兩天忙,沒時間給你打電話。”</br> “我知道。”她輕聲說。</br> 池錚好笑,“你知道什么?”</br> 孟盛楠被他問住,磨蹭著說:“最多就是接了活什么的。”</br> 池錚低低笑了下,“你這兩天都做什么?”</br> “也沒什么。”她說,“陪外婆買買菜做個飯說說話。”</br> “還有呢?”</br> 孟盛楠想了想,“外婆教我繡花。”</br> “繡的怎么樣?”</br> 孟盛楠停頓了幾秒,“不太好學(xué)。”</br> “是么。”池錚笑著說。</br> “嗯。”</br> 池錚:“那就不學(xué)了。”</br> “不行。”</br> “怎么不行?”</br> 孟盛楠說:“外婆教的很認(rèn)真的。”</br> 街上,路燈昏暗分明。前方的路模模糊糊看不太清,街邊的樹隨風(fēng)而起。池錚難得心情這么好,他戲謔的笑:“那就好好學(xué),頂多一兩年的時間自然就學(xué)會了。”</br> 孟盛楠知他逗她,暗自翻了一眼。</br> 池錚笑的厲害了,“實在不行三年也可以。”</br> “呀!”孟盛楠揚聲。</br> 池錚:“呦,還會生氣了?”</br> 孟盛楠不吭聲。</br> 池錚:“真生氣了?”</br> 她還是沒吭聲,不是不想說話,而是不知道怎么開口。兩人在一起之后,大都是他主動。好像直到這個時候,孟盛楠才意識到就是沉默也算是撒嬌。</br> “沒。”她慢慢說。</br> 池錚:“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br> 孟盛楠:“不說。”m.</br> 池錚低低笑,“成,你說怎樣就怎樣。”</br> 她將臉埋在被子里,嘴角卻不住的向上彎。只是還沒樂一會兒,就聽見他說:“正好有個問題想問你。”</br> “什么呀?”</br> 池錚不咸不淡的說:“我沒給你打電話,你也不給我打了?”</br> 孟盛楠愣了一下。</br> “不是。”</br> “那是什么?”</br> 孟盛楠眨眨眼,“你忙啊。”</br> 池錚點頭,“這理由還算湊活。”</br> 孟盛楠:“……”</br> 又說了會兒,池錚聽見她打哈欠,不再多說。孟盛楠也困了,一打哈欠就掉眼淚,嘩啦啦停不下來。快要掛斷的時候,池錚問她什么時候回來。</br> 她支支吾吾半天,“還得些時候。”</br> 池錚:“行了,睡吧。”</br> “哦。”</br> 池錚收了手機,吹著晚風(fēng)走在路上,指間的猩火明明滅滅。到店鋪的時候他掐了煙,幾分鐘沖了個澡草草就睡下了。翌日五六點就起床去了金鼎,陸懷還睡著。</br> 池錚進了臥室,走過去踢他起來。</br> 陸懷睜開惺忪迷離的雙眼,“這么早?”</br> 池錚看了他一眼就去了客廳,同時打開那幾臺電腦。他坐在椅子上,大口吃著剛買的菜盒子,就著礦泉水喝。陸懷踢踏著拖鞋才慢慢洗漱,然后坐在他一旁拿起一片也吃著,池錚正要開口,兜里電話一響。</br> 史今回來了,問他人在哪。</br> 池錚說了地方,又對陸懷道:“一會兒給你介紹個兄弟。”</br> 倆人對付著吃完飯,史今來了。一進門就見到這架勢也是一驚,這簡直就是一個小公司的派頭了,就是這人夠他媽少的。池錚給倆人作了介紹,陸懷問:“士兵突擊那個史今?”</br> 池錚噙著笑。</br> 史今眼睛瞪圓了,“你也喜歡看?”</br> “必須的呀。”</br> 池錚笑著搖頭,又多了倆貨。于是,在那個一百平米的地方,三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開始了人生的重新洗牌。史今操持安全管理和運營,陸懷和池錚專心編程。</br> 那會兒,天色慢慢大亮。</br> 池錚道:“簡單點兒的該說的都說了,你們倆還沒問我到底要做什么?”</br> 陸懷笑笑。</br> “來之前兄弟就說過了跟你混,你比我們都有分寸的多,該說的時候自然就說了,問那么多頂個毛用。”</br> 史今眼里像開了光似的,立即伸出手掌。陸懷會意,兩人five。</br> “知己啊。”異口同聲。</br> 池錚頓時腦殼兒疼,他將電腦轉(zhuǎn)了三十度對準(zhǔn)那倆貨。</br> “什么這是?”又異口同聲。</br> 池錚抬抬下巴,“asocialq&asite。”</br> “靠,你英語逆天了?”史今眼珠子都要瞪出來。</br> 池錚笑了聲。</br> 陸懷緩緩開口:“社交問答網(wǎng)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