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1-3
年三十的前一周下午,她去上海參加復賽。</br> 那趟火車是K打頭的慢車,一個小時二十分鐘才到地方。站臺里全是人,她背著書包往外走。這個城市她來過幾次,熟悉的1○4路,一眼望不到邊的南廣場。</br> 到雜志社的時候,天還尚早。</br> 剛到675號門口,就碰見了老朋友。江郎才盡激動的快步走過來,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神采飛揚。他隔著老遠就喊孟盛楠,搞得像是很多年沒見一樣。</br> “什么時候來的?”</br> “剛到。”孟盛楠問:“你也剛來?”</br> “我?”江縉笑,“早八百年前就來了。”</br> “這么早?”</br> 這貨又嘿嘿一笑:“提前來多轉兩天,不止我,陸懷李想都來了。”</br> “那你怎么在這兒?”</br> “別提了,和他們打牌輸?shù)牡變旱簦鰜砣トセ逇狻!?lt;/br> 孟盛楠說:“我怎么記得你玩牌特爛呀,這晦氣能去掉么。”</br> 江縉眉毛一揚,嘴巴一挑。</br> “你也小看哥了?”</br> “不敢,我就覺得吧——”</br> 他眼睛里能噴出一大桶殺氣,孟盛楠止住話匣子,不說了,笑瞇瞇的看著他,江縉鼓勵她說下去。</br> “你不生氣?”</br> 江縉搖頭。</br> “那我說了?”</br> “嗯。”</br> “不擅長的事兒吧還是少做為好。”她話音還沒落完,江縉已經(jīng)擼起袖子準備上手。</br> 孟盛楠趕緊撒腿就跑。</br> “耍賴啊你。”</br> “這詞兒哪聽的,哥怎么不認識啊。”</br> 這嘴賤功夫照樣一流無人能敵,簡直分分鐘就是一個樣。</br> 雜志社附近有組委會安排好的旅館,來參加復賽的都在那兒住宿。江縉帶孟盛楠到門口登記完,倆人就回了2○○7。陸懷和李想正侃大山,一見孟盛楠眼睛放光,和江縉那樣兒差不了多少。李想操著一口山東話和她說過年好妹子,陸懷還是那樣兒,笑的一臉賤男樣兒。</br> “出于對你的感情,哥得實際行動表示一下。”</br> 說完直接上來一個擁抱,孟盛楠感動的稀里糊涂。幾人圍床而坐,李想買了一大袋零食,吃著聊著。</br> “周寧峙怎么還沒到?”陸懷問。</br> 江縉一邊嗑瓜子一邊說:“你想他了?”</br> “我怎么從你嘴里聽不到一句好話呢?”</br> 江縉搓了搓手掌,笑的不懷好意。</br> “老朋友嘛,想想很正常,你腦筋轉歪了吧?”</br> 孟盛楠坐在一邊,忍不住笑。</br> 陸懷剛要起身上腳,門開了個縫兒。他腳還停在半空,人就驚喜的‘呦’了一聲。張一延推開門走進來,笑了聲。</br> “來的挺早啊,我說陸懷,你這是練功夫呢?”</br> 李想接話:“他一直信奉四體不勤五谷不分。”</br> 幾個人哈哈大笑。</br> 張一延往椅子上一坐,低頭一瞄,“嘖,這日子過得。”</br> “還行吧?就等你和周寧峙了。”陸懷笑著湊上臉。</br> 李想笑的很壞,“就是,我說那小子不會是被半路劫色了吧?”</br> 江縉笑哼:“他要是知道咱小孟來了,指不定正上演沙漠狂奔著呢。”</br> 孟盛楠有些臉紅,礙于這么多人忍住了。</br> “盛楠什么時候來的?”張一延好像這時候才注意到她。</br> “剛來一會。”江縉替她答了,“還是我接的。”</br> 孟盛楠點頭。</br> 陸懷‘呦呦呦’了一聲,“搞得你多偉大似的。”</br> “不就是夾著尾巴去晦氣么。”李想笑。</br> 孟盛楠看了江縉一眼,也笑。</br> “什么晦氣?”張一延來得晚不清楚。</br> 孟盛楠說:“他牌技太爛,輸?shù)穆浠魉!?lt;/br> “你打牌?”張一延指著江縉的臉,不可思議。</br> “怎么,我不能?”</br> 張一延清了清嗓子,說:“你這不怕死的勁兒夠可以啊,也不知道是誰去年輸?shù)木褪l褲子了。”</br> 2○○7永遠一派生機,你調(diào)我侃。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說著自家方言,肚子里裝著比這世界還大的故事。你一句我一句,他起個頭,你就能嘩啦啦一大堆話說到五十億年前。</br> 窗外雨夾雪,屋子里燈光一直在閃。</br> 后來聊到賽事的話題,陸懷突然嘆了口氣,說:“這次來我和家里老佛爺立了軍令狀,沒拿獎誓死不再寫作。”</br> 屋子里幾個人頓時安靜了。</br> “至于么我說。”江縉開口。</br> 陸懷搖搖頭,“為這事兒我和他們鬧了不止一次兩次了。”</br> 孟盛楠皺了皺眉,問:“叔叔阿姨為什么不同意?”</br> “他們覺得沒前途。”陸懷苦笑了下。</br> 張一延說:“你應該和他們好好溝通。”</br> “管用么。”陸懷說的很無奈。</br> 江縉抬頭看了他一會兒。</br> “要是說這次還沒戲,真不寫了?”m.</br> 四個人都看向陸懷。</br> 男生被盯了一會,表情凝重,像是在參加某種祭祀。也就那么幾十秒鐘,他最后實在繃不住了,在他們赤裸裸的視線下賤兮兮的笑了。</br> “偷著寫。”他說。</br> “靠。”李想踢了他一腳,“差點被你嚇尿了。”</br> 幾個人又樂了。</br> 那會兒他們這樣一群人總有這樣的痛苦和焦慮。在教室里上著課腦子卻總跑毛想的天花亂墜,成績上不去,東西也寫不好。陸懷說他曾經(jīng)想過退學,不過還是在一成不變的過著,畢竟韓寒只有一個。</br> 當初混熟了,江縉問他們?yōu)槭裁磥磉@兒。</br> 陸懷說他的愛好是打游戲和武俠,他狂迷金庸古龍,有時候一天好幾萬字的江湖情仇。雖說可能做不到他們的十分之一,但總得拿出點像樣的東西吧。李想當時就給他一個熊抱,倆人算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相逢恨晚。</br> 那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冬天,雨雪交加。</br> 周寧峙反問江縉。</br> 這貨笑:“兄弟就喜歡新鮮玩意兒,這世上的東西都嘗試過才算不委屈自個兒。”</br> 孟盛楠樂了。</br> 江縉又笑了,“說白了,就一句話。”</br> “什么?”她問。</br> 他說:“哥就喜歡折騰。”</br> 有前輩曾在文章批語后頭寫他們這群人,年輕氣盛是好事,切不可失了理智盲目奔走。真要是到了那地步,再回頭就不知要走多少彎路了。</br> 江縉這貨后來當著他們的面直接撂了句。</br> “走彎路怕什么,這地球不是圓的么,遲早得轉回來不是。”</br> 他們笑瘋,又覺有理。</br> 屋外旅館的鐘聲打破了他們的對話,后來夜深,各自回房睡。孟盛楠是在第二天復賽現(xiàn)場門口見到周寧峙的。周圍都是參賽的人往里走,一對男女擠在一起說說笑笑。</br> “周寧峙。”耳邊張一延突然朝一方向喊。</br> 一米八的男生背著黑色書包一身休閑走過來,江縉上去就是一拳。</br> “怎么這時候才來?”</br> “家里有事堵著了。”</br> 李想上去也是一拳:“還以為你不參加了?”</br> “我也沒想著參加。”周寧峙笑了笑。</br> 孟盛楠看過來。</br> “什么意思?”張一延訝異。</br> 周寧峙看了孟盛楠一眼,又將視線移開。</br> “初賽我沒報名。”</br> “What?”這回陸懷不淡定了。</br> 孟盛楠也驚呆了,那他還催她稿。</br> “夠意思,你這都拿了三屆了,今年再拿一等我看陸懷直接跳黃浦江得了。”江縉玩笑。</br> 陸懷眼睛一瞪,抬起腳就踢這貨,“你怎么不跳啊?”</br> 周寧峙說:“行了,考完再說。”</br> “那你呢?”張一延問。</br> “我就在這等。”</br> 說完,他看向孟盛楠,“別太緊張。”</br> 孟盛楠笑著點頭。</br> “呦,就關心盛楠呀?”張一延眼皮一挑。</br> 江縉‘嘖’一聲,“瞅你那心眼,以后誰敢娶你啊我說。”</br> 張一延哼一聲,“臭江縉,你再說一句信不信我——?”</br> “怎么著啊?”</br> “還來勁了啊你?”</br> 兩人說著又鬧起來,周寧峙笑著輕搖了搖頭。沒一會兒,時間差不多了。孟盛楠看向人群攢動的那個神圣的地方,周寧峙站在她身邊,輕聲說:“去吧。”</br> 復賽只有三個小時,一個命題,一個話題。</br> 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周寧峙訂好了附近的飯店,一伙人走走笑笑。陸懷搭著李想的肩膀,笑的書生氣。</br> “我這年少輕狂的日子啊。”</br> 江縉浪笑:“你還輕狂?”</br> 陸懷眼睛一瞇。</br> 江縉說:“被你老媽嚇成那樣兒。”</br> 李想哈哈大笑,周寧峙側頭問怎么回事兒。江縉竹筒倒豆子,神色夸張講的是龍飛鳳舞手舞足蹈。</br> 張一延和孟盛楠走在后頭。</br> “你瞧瞧他們幾個?”</br> 孟盛楠笑。</br> 張一延問:“明年還參加么?”</br> “還不知道,明年高三,課應該很重。”</br> “這倒是。”</br> “不過我覺得你很厲害,明年高考今年還來。”孟盛楠說。</br> “我就是瞎玩兒。”</br> 孟盛楠笑笑。</br> “對了,你知道周寧峙考哪個大學么?”</br> 孟盛楠搖頭。</br> 張一延有些失望的‘哦’了一聲。</br> “我?guī)湍銌枂枴!?lt;/br> “不用——”</br> 張一延還沒說完,李想已經(jīng)開口問了,顯然是聽到她倆說話了。</br> “張一延問你考哪個大學?”李想拍拍他的肩。</br> 周寧峙頓了一會兒,說:“復旦。”</br> “我靠。”陸懷說,“你還讓不讓我活了,我老爸說我最多混個北京國際。”</br> 江縉笑:“你混個高中文憑就行了。”</br> “我踢你我。”</br> 兩人又鬧起來。</br> 孟盛楠問:“一延姐你呢?”</br> 張一延搖搖頭:“我沒他那么大的抱負,到時候看吧。”</br> 那天下午,六個人吃完飯又去外灘附近玩。在那兒找了一向陽的地兒說說侃侃。他們幾個人里,張一延和周寧峙比他們大一屆,都是明年六月高考。</br> 一個在南京,一個在成都。</br> 正聊著,附近十來米遠的地方來了倆兒西藏服飾打扮的年輕人,席地而坐。地上鋪著一張兩平米的布擺滿了形形色色的小玩意兒。男人彈著吉他清唱,女人站在一邊。</br> 江縉是北京人,一口的京片子。</br> “我聽周寧峙說你學吉他了。”他喝了幾口酒,看著孟盛楠。</br> “嗯,隨便學了一點兒。”</br> “文藝女青年這條路真適合你啊我說,給哥嘮嘮,都學了什么?”</br> 張一延憋著要出下午那口氣,頂了上來。</br> “一口一個哥的,盛楠什么時候答應過叫你哥?”</br> 江縉笑的不懷好意,“怎么著,你也想叫?”</br> 陸懷和李想正聊著魔獸,聞聲都樂了,想著法的刺激他倆看熱鬧。周寧峙不喝酒不抽煙,就那么坐著。尋著時候,開口問她:“學到什么了?”</br> 倆人安靜的坐在一邊,風從黃浦江吹過來。</br> 孟盛楠想了想說:“學了幾個,不過不是很熟。”</br> “能彈下來的呢?”</br> “朋友算一個吧。”</br> “周華健?”</br> “嗯。”</br> 李想突然插進話來:“我說過去看看?”</br> 大伙兒一致叫好,從桌前站起身走過去。男人剛一曲彈完,女人笑臉盈盈從兜里掏出一個本子遞到距離她最近的周寧峙手里,說:“可以寫上你們的愿望。”</br> 然后送給他們一人一個阿爾卑斯。</br> 聊了幾句,才得知他們是徒步西藏的老友。從濟南出發(fā)一路西行要去布達拉宮最高的地方,然后站在瑪尼堆上吹著風馬旗下的風,行過轉經(jīng)筒點上酥油燈,看過五彩經(jīng)幡念一遍佛經(jīng)和喇嘛說扎西德勒。</br> 張一延寫好愿望翻過一頁,將本子遞給孟盛楠。</br> 孟盛楠看了一眼女人身上獨特的西藏服飾,想了想,一分鐘就寫完了遞給他們幾個。江縉不懷好意,想偷看被張一延抓個正著,嬉皮笑臉。</br> 張一延瞪他,然后笑著問男人:“你好,我們能彈一曲么?”</br> “當然。”男人笑。</br> 他們幾個沒懂是何意。</br> 張一延接過男人遞過來的吉他,側頭問孟盛楠:“彈一個吧文藝青年?”</br> 周寧峙和江縉同時看過來。</br> “我?”孟盛楠結結巴巴的出聲指了指自己。</br> “可以么?”</br> 周寧峙看了一眼張一延,然后看向孟盛楠。</br> 江縉正要說話。</br> 孟盛楠已經(jīng)小心翼翼的接過來,輕聲問他們:“跑調(diào)了怎么辦?”</br> 周寧峙松了口氣:“沒關系。”</br> “放心,哥不笑你。”江縉說。</br> 陸懷也立即表態(tài):“出于對你的感情,哥也是。”</br> “我們伴唱。”李想說。</br> 孟盛楠聽他們說話,樂了。</br> 他們一行人圍在一起,微風蕩過來。孟盛楠拿著吉他站在中間空地上,平復了下緊張的情緒。那會兒天還微亮著,江邊游逛溜達男男女女不是很多。東方明珠遠遠的屹立在那兒,這個城市繁華如花。</br> 弦動曲走,舒緩溫柔。</br> “這些年,一個人。風也過,雨也走。”</br> “有過淚,有過錯。還記得堅持什么。”</br> “真愛過,才會懂。會寂寞,會回首。”</br> ……</br> “這句我來。”</br> 陸懷笑,“終有夢,終有你,在心中。”</br> 那時候,天永遠藍,我們還是我們。因為一個念頭來到這兒,認識這樣一群人。我們?yōu)t瀟灑灑,有說有笑。你一句我一句,他起個頭,你就能江河湖海五萬里。</br> 江邊一個方向,男生的視線盯著這里。</br> “看那邊。”</br> 男生對身邊的另一個男生說。</br> 倆人都穿著灰色外套,高高瘦瘦,靠在圍欄上。被問及的男生懶懶抬眼過去,嘴唇輕輕抿著。他把玩著手里的打火機,想點煙。</br> 他剛看過去,孟盛楠正低下頭。</br> “看地兒還是人?”他笑的玩世不恭。</br> 男生輕笑了一聲:“你這眼睛夠毒的,看人行了吧。”</br> 他又笑了下,低頭將煙點上,又抬起,微瞇著眼看那邊。女生側過身彈吉他,只看個側臉。身邊一群男男女女,十六七八歲,他們是一種人。</br> “阿錚,那女生你覺得呢?”</br> 他看了一眼,移開視線,側頭問:“想追?”</br> 男生笑了,“就問問。”</br> “得了吧你。”</br> 男生笑說:“我可不敢和你比。”</br> 他抽著煙,鼻子里哼出一聲,朝著孟盛楠的背影努了努下巴。</br> “你喜歡這樣的?”</br> 男生頓了會兒,反問:“那你呢,喜歡哪樣?”</br> 他又笑哼了聲。</br> “你不知道?”他反問。</br> 男生失笑。</br> 他挑眉,“陸司北,你逗哥們玩呢吧?”</br> 男生聳肩,倆人注意力又移開胡侃一番。那邊歌還在唱,悠遠悠揚。</br>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br> “……”</br> 歌聲飄在空中,隨著時間散去。江邊風漸大,男女也已離開,帶著他們的愿望去布達拉宮。那晚他們又去KTV玩到半夜,六個人沿著街道回旅店。夜晚的上海永遠燈紅酒綠,那是孟盛楠后來特別懷念的日子。</br> 那晚,張一延說:“彈得很好聽。”</br> 孟盛楠笑笑。</br> 獲獎名單是第二天下午公布的,那時候屋里就剩下孟盛楠。周寧峙臨時有事,一大早就回了南京。其余幾個又出去玩了。她一個人在旅館休息,早上來了大姨媽,中午實在疼不過就睡熟了。后來又等了些時候仍不見通知,她一想估計沒戲了。</br> 出門的時候,江縉剛好回來。</br> 雪化了,太陽特別好。</br> “妹子,和哥明年再來。”他看了她一會兒,賤賤的笑了。</br> 那句話一出,孟盛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只是突然有點鼻子酸,悶悶的說不出話。江縉慢慢走過去輕輕抱住她。</br> “哥不會哄人,可千萬別哭啊。”</br> 孟盛楠咬著唇,過了好大會兒才慢慢搖頭。</br> “想吃什么,哥帶你去。”</br> 孟盛楠搖頭。</br> “就當來玩玩走親戚。”</br> 孟盛楠站直身子,眼眶里濕濕的。</br> “什么親戚?”</br> “哥不是?”</br> 孟盛楠扯了扯嘴角。</br> “路還長著呢是不是?”</br> 孟盛楠不是那種脆弱的人,就是有點心里太失落憋屈難受。</br> 她對江縉笑了笑,說:“他們現(xiàn)在肯定忙不過來,我就不等了。”</br> “現(xiàn)在就走?”</br> “嗯,替我說聲恭喜。”</br> “成。”</br> 孟盛楠低頭又抬起:“我是不是挺沒出息的?”</br> “誰說的,哥揍他。”</br> 孟盛楠淡淡笑了笑。</br> 江縉說:“堅強點兒,多大點事兒。”</br> “嗯。”</br> 江縉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笑說:“行了,我送你去火車站。”</br> “別。”</br> 江縉問:“那公交站總行吧?”</br> 孟盛楠點頭,回屋快速收拾好書包,就怕與他們撞個正著。江縉送她到公交站,臨走前說:“回頭qq聯(lián)系,別老躲著知不知道?”</br> “噯。”</br> “我會打你家電話騷擾的。”他還在喊。</br> “知道了,走了。”</br> 公交車緩緩移動,江縉還在和她揮手。</br> 風還在吹,雪化掉了。孟盛楠坐在最后一排,打開窗戶向外看。一排排高樓林立,那時候上海真是漂亮,包容著她所有的夢想。她一直以為會再得到,還是不夠,努力不夠。</br> 很多年前她讀書,有老師讓用一個成語形容當時的心情。</br> “大喜大悲。”她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