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五五〕有喜
下人的這一嗓子,喊得溫鸞心都快跳出來了。
陸娉婷還有些怔愣,就見今日休沐的陸大人毫無形象地跑了過來,滿臉喜色。
陸娉婷到這時候才后知后覺有了反應(yīng)。
“好孩子,咱家這姑爺舉了!”
溫鸞心頭一喜,再看陸大人臉上的喜氣洋洋,下意識就問:“是第幾?”
光是舉,她不覺得陸大人會高興成這樣子。
陸大人瞧見溫鸞,眼前一亮,拍拍兩個孩子的肩膀:“你四叔他高桂榜之首,是解元!”
秋闈放榜之時,因正值桂花飄香,故又稱之為桂榜。
桂榜之首,就是第一的解元。
溫鸞也跟著大喜。
上輩子秋闈,四叔和阿兄了什么?似乎僅僅只是舉。
這次又跟著發(fā)生到永安的事,溫鸞自己都只盼著叔侄倆這回能再舉就好。
至于名次,不重要。
了舉,就能參加來年的春闈,就有機會去殿試,在圣上面前露臉。
這一下子來了個頭名解元,溫鸞怎么都沒料到。
陸大人也從來沒過未來姑爺能得個解元,能是篤定能的。就那一手的章作得比他不少學生都好,秋闈這般程度,不成問題。
這回卻是厲害了。解元,這個成績,進士更是跑不了了!。
陸大人越笑得越開心,嘴咧得就是溫鸞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正打算快些回去跟阿娘報喜,陸夫人也過來了。
瞧見陸大人的模樣,陸夫人嗔道:“行了,鄰居都知道你家大姑爺了解元。”
陸夫人嘴上這般,眼角眼梢卻也是帶了同樣的喜色。說完對上溫鸞的眼,道,“你阿兄也了。”
“聽說只比解元差一些,叔侄倆名字緊挨著,好生叫人羨慕。”
九月末十月初向來都是各地官差給舉人們報喜的時候,通常都會有專門的人敲鑼打鼓往舉人門前送,好叫街坊鄰居都能知道這個喜訊。尤其是鄉(xiāng)下縣城,更是這般熱熱鬧鬧的叫人羨慕。
溫家那邊的情形不用說,一定熱鬧極了,特地派了人往永安兩家送信,雖少了熱鬧,但從報信人臉上也看得出,溫家那位老爺一定給足了賞銀。
溫鸞聽罷,再站不住,忙行禮告退,上了馬車就喊“回府”。
喜訊早就傳回了顧家。到底是在一家里吃過飯,說過話的人,顧家上下也都熱鬧了起來。
馬車才在門口停下,門房當即就跑了上來,口不住道賀:“娘回來了!恭喜娘,溫四爺和小郎君都舉了!”
瑞香松香最先下了馬車,一人給門房塞賞銀,一人掀了簾子要扶溫鸞下車。
“報信的人呢,可還在府上?”溫鸞探出頭,張口就問。
門房回道:“在的,在的。似乎是溫老爺還留了話,人被請去了二房,娘這會兒過去定能遇上。”
人果真還在二房。
溫鸞到的時候,那人還站在廳堂里,給顧氏周氏回話。溫鸞定睛一看,不是那個阿光又是誰。
“娘,快過來。”周氏喜上眉梢。
溫鸞走到身邊,甜甜地笑:“舅母,阿娘,我在陸姐姐家都聽說了!”
周氏笑道:“他們可能也高興壞了。這解元可不是誰都能的!”說著,周氏拍了拍顧氏的手背,“你家三郎也不錯,若不是正好叔侄倆一屆秋闈,說不得也能捧一個解元回來。”
溫鸞跑到顧氏身后,給顧氏捶起肩膀:“阿娘,阿兄不是解元也沒事。咱們家要是連出了兩個解元,可能門檻都要被人給踏破了,阿兄這是在幫家里省錢躲麻煩呢。”
顧氏撫著肚子,嗔道:“你這張嘴,叫你阿兄聽見了,可又得少一個月的點心。”
溫鸞吐吐舌頭,抬眼見阿光不聲不響,笑盈盈站在前頭,道:“你方才同夫人說了什么?可是老爺交待的事?”
阿光頷首,將溫伯誠交待的事又說了一遍。不外乎是溫家那頭已經(jīng)開始準備起溫伯仁的婚事,溫家也專門派了人來和陸家一道做事,年前定然將這門親成了,而后讓小夫妻倆回永安準備春闈。
溫鸞再問她們母女倆什么時候啟程回鳳陽。
阿光卻笑了:“老爺特地交代,夫人既然懷了身孕,就在永安安心養(yǎng)胎,家里的事不必掛心,四爺?shù)挠H事也請了族親過來幫忙。”
這是不用她們舟車勞頓回去的意思了。
溫鸞有些遺憾,呢喃道:“那就見不著四叔成親了。”
她很小很小的時候,阿爹在外忙碌,雖然時不時能回家來陪陪阿娘陪陪自己,但更多的時候,是四叔在擔當著亦父亦兄的角色。
阿兄淘氣,四叔管著,她淘氣,四叔寵著。
現(xiàn)在四叔成親,她卻瞧不見,多少覺得難過。
“你不是還有你陸家姐姐么?”顧氏笑,“你幫你四叔在成親前照顧好未來的小嬸好不好?”
說到陸娉婷,溫鸞就忍不住嘆了氣:“阿娘,你說,陸家到底為什么非要在春闈前讓陸姐姐嫁出去?果然還是為了余下的那些姐姐妹妹是不是?”
顧氏不答。
溫鸞知道,這已經(jīng)是默認了。
幸好……幸好陸姐姐自己挑了四叔,也幸好四叔也看了她。不然如果陸家急到最后,為了剩下的女兒們,無奈地給陸姐姐隨便選了門親,那就說不定真的能湊出一對怨侶來。
她隨即又到了顧溪亭。
先前她還不知李老夫人在幫他相看妻子,還是偶爾撿到一副掉在庭院里的畫像,方才從青螢?zāi)翘幍弥@是媒人送來的畫像之一。
算年紀,顧溪亭比四叔和阿兄都要年長,也的的確確該是娶妻生子的時候。只是……
溫鸞嘆氣,從上回去鳳陽到現(xiàn)在,都幾個月不見人影了,皇城司的事果真不是那么容易辦的。
溫鸞很快將這些事拋在了腦后,一心一意圍著未來的小嬸打轉(zhuǎn),就連李老夫人都忍不住打趣說她賣身給了陸家。
陸娉婷定在十一月里出嫁,陸夫人將嫁妝鋪子都歸給了長女,陸家姐妹們又給長姐另外準備了添妝。便是溫鸞,因著交情,也特定送了些首飾。
到十一月,溫伯仁親自來迎親。
先是往陸家送了些許永安不常見的果品和好禮,與陸娉婷見了一面。再到顧家見了顧氏和溫鸞。
溫鸞彼時正坐在顧氏邊上,皺著眉頭給還沒出生的弟弟妹妹做虎頭鞋。
溫伯仁一進門,就見著她吮著手指喊疼。
“夫人,娘,四爺來了。”松香行禮,引人進門。
顧氏抬首,瞧見溫伯仁,笑道:“咱們的解元郎來了,快走近些,讓嫂子瞧瞧。”
溫伯仁問了聲好,目光落在顧氏的肚子上:“小侄子這般大了。”
“再過幾個月,就能和四叔見面了呢。”溫鸞道,“四叔去見過陸家姐姐了嗎?”
“見了。”溫伯仁答。
他還是那副書生模樣,眉目舒朗,一身寬袖大袍,言談間語調(diào)輕柔,叫人忍不住親近。
溫鸞笑嘻嘻湊上前:“四叔成了解元,又馬上要迎娶嬌妻,可謂是雙喜臨門。娘不能回鳳陽討四叔一杯喜酒喝,只好在這兒先恭喜四叔了。”
她像模像樣地作揖行禮,剛要彎腰,額頭戳上一根手指。
“你的信阿兄于我看過了,筆跡好了許多,只是你小嬸說你在學堂上睡覺,不肯聽先生講課。有沒有這回事?”
溫鸞過許多和四叔再見面說的話。
比如喜歡她納的那雙鞋底。
比如念她在溫家時候的熱鬧。
怎么都沒到,迎頭第一句就是學堂的事。
溫鸞這會兒紅了臉,支吾兩聲:“我就是……額……不喜歡先生講的東西……”
她垂了眼簾,不敢看過去,又經(jīng)不住的抬眼偷偷去看溫伯仁:“四叔,陸家的女學除了教授琴棋書畫,還專門請了先生教女四書。可如果照著女四書上寫的做人做事,四叔會喜歡那樣的陸家姐姐么?”
陸家原先不是不重女則。但陸九娘事情一出,陸大人有些矯枉過正,讓未出閣的女兒們學的都是那些算不上糟粕,但也絕對不是精華的東西。
仿佛一個女子,若不能全心全意孝順父母公婆,不能將夫君視作天地,無條件侍奉,不能善待小叔小姑,就是一個劣女,不配為人妻,為人母,甚至不配作為女子活著。
可女四書里對女子的教條規(guī)矩,處處約束著一個女子應(yīng)該有的自由。
若仔細說起來,她不像上頭寫的那樣,陸娉婷也不是。
溫伯仁不語。
他大約是不會喜歡的。
陸娉婷除了樣貌,最吸引他的,是身上那股子不服輸,不低頭的韌勁。照著女四書寫的,這樣的女子大抵就不該存在。
“你若是不喜,那就不去吧。”溫伯仁道。
左不過是溫家繼續(xù)養(yǎng)著她。若真要許人家,就一定會依著她的性子,挑一戶不那么重規(guī)矩,自由自在的殷實人家。
溫鸞聞聲,滿臉喜色。
顧氏嗔她一眼。她忙不迭吐舌,討好地把做了一半的虎頭鞋,往人前遞。
顧氏也不理她,只專心與溫伯仁說起往后的事來。
溫鸞不再玩鬧,坐在一旁,乖巧地跟著聽起后頭的安排。
溫陸兩家的親事,就定在了十天后。
這日子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一天天往后推著,只一溜煙就到了迎親的當日。
作者有話要說:快進模式開啟。
今天上班冷得瑟瑟發(fā)抖,辦公室直接開了空調(diào),出門上個洗手間都覺得自己要凍僵掉。這降溫也忒快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