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八七〕岔子
溫鸞搖搖欲墜,&—zj;雙手這時伸過來,將她穩(wěn)穩(wěn)扶住。
熟悉的氣息就在眼前,她恍然回過神,問:“真的……出事了?”
她想問。
你不是說沒有問題的嗎?
不是說阿爹他們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城嗎?
可話到嘴邊,她又統(tǒng)統(tǒng)咽下,只執(zhí)拗地追問:“死的都有誰?我阿爹呢?我阿爹有事嗎?”
“目前還不清楚,已經派人過去找了。”顧溪亭道。
他現(xiàn)在什么都不能保證。但這&—zj;次,無論動手的人究竟是誰,圣上只怕都要大怒了。
溫鸞怔愣,提起裙子就要匆匆往外走。
李老夫人怕極了她又要去找人,當下開嗓:“把人給我攔住!”
青螢青羽當即上前,&—zj;左一右抓著溫鸞的胳膊,說什么都不肯讓她邁過眼前的門檻。
溫鸞急得直掉眼淚:“別拉我,你們別拉我!求你們了,讓我去找阿爹,讓我去找阿爹!”
李老夫人又氣又惱,揚手在顧溪亭胳膊上拍了幾下。
“你才和她回來,她什么性子,你還不知道嗎?這事……這事怎就不知道要先瞞著她!”
“不能瞞。”
顧溪亭搖頭。
“表姑父出事,無論什么情況,娘都該清楚。”
她舍了命地想要去入蒼傳信,如果瞞著她溫伯誠出事的消息,等得知真相,她又哪里會好受。
只怕要把自己鎖在屋子里,哭上幾天幾夜,才能稍稍平息。
李老夫人也知道他說的是實情,嘆著氣讓青螢趕緊把人送回重露齋守著,又讓青羽去溫蘭院遞個消息。
顧氏&—zj;黑,直接暈了過去。
九郎嚇得大哭,被青羽慌忙抱回了松柏堂。
顧溪亭還在老夫人處,見了哭得臉都紅了的九郎,&—zj;臉正色。
“九郎先在祖母這住幾日吧。表姑父出了事,表姑和娘只怕暫時沒法好生照顧這孩子。”
李老夫人點頭,心疼地抱過九郎,低聲哄起孩子來。
外頭這會兒跑來個丫鬟,被門口的媽媽攔了下來。顧溪亭循聲去看,見是重露齋的小丫鬟,心下&—zj;突,起身就問:“出了什么事?”
小丫鬟滿頭是汗,身上腿上都沾了灰:“娘……娘跑出去了!”
“怎么回事?”老夫人吃了&—zj;驚。
這滿打滿算不過&—zj;盞茶的功夫,人才進重露齋,怎么就又跑出去了?
顧溪亭神色一緊,看著小丫鬟。
小丫鬟不敢瞞著,哭道:“青螢姐姐才送娘回來,娘就突然抽了鞭子把青螢姐姐甩開了!我們不敢傷了娘,只好追著她跑,可娘手里有鞭子,誰敢靠近就抽誰,等我們追上去的時候,娘已經奪了觀月,騎著跑出去了!”
李老夫人臉色一沉,聽得懷里九郎抽著鼻子喊“阿姐”,連忙道:“你們……還不快些去把娘追回來!”
她說完,見顧溪亭作勢要走,忙將人攔下:“你不準去!你這&—zj;身的傷難道不想好了?娘就算闖出去了,難道這次還能再遇險不成!”
“祖母……”
“老夫人!三郎君!”
門房這時候又急匆匆跑來,氣還沒喘勻,喊:“方……方才東柳巷的兩位溫大人來了,瞧見娘騎著馬出去,現(xiàn)在……現(xiàn)在追上去了!”
李老夫人心疼孫子,也掛心溫鸞,得知溫伯仁叔侄倆已經追著去了,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他們叔侄倆在就好。有他們叔侄倆在,你還怕誰欺負了她。”
顧溪亭不語。
袍袖下,拳頭已然緊緊握起。
溫鸞是在出了顧家后才被溫伯仁和溫仲宣追上的。
她原以為會挨一頓訓,已經做好了低頭認錯,但絕不悔改的打算。結果叔侄倆只是一人摸了&—zj;道跑了起來。
永安城縱馬,總歸是容易吸引旁人注意。
溫家叔侄如今在朝有初露頭角,這么&—zj;鬧,只怕第二日,御史臺就有能往圣上的御案上遞&—zj;堆的折子。
可誰顧得了這些。
三騎馬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了永安城,往顧溪亭說的那個地方去。
叔侄三人誰也沒說話。哪怕剛出城不久,身后就跟上了陸家派來幫忙的家丁,還有顧溪亭身邊那個叫阿麥的男人,他們也依舊一路無言。
這&—zj;跑,就跑了差不多兩個時辰,終于是在一個名叫甘蘭的小鎮(zhèn)外停了下來。
甘蘭不過就是個比之前那土郎住的村子,稍稍大一些的村莊。可人多了,地方大了,村子也就成了鎮(zhèn)。
再加上進出永安的商隊,多多少少會經過,小鎮(zhèn)也漸漸有了比早年更旺的人氣。
盡管如此,這鎮(zhèn)子依舊坐落在山下。山脈綿延,不知數(shù)里。
而這座山,便是溫伯誠等人出事的地方。
阿麥的穿著打扮看著尋常,身上的氣息一路上卻并未隱藏。陸家的家丁看得出他不是尋常人,很快就以他為首,聽他調派。
&—zj;行人才到甘蘭,阿麥就派了人,先去前頭打探消息。
“兩位溫大人,娘,要不要先找個地方暫時歇腳。等消息打探回來,再做打算?”
察子出身的阿麥,顯然較&—zj;般人更為心細。
溫鸞才從外頭回來,雖沒怎么受傷,可到底是一路顛簸,只睡一晚,又哪能這么快養(yǎng)回身子。阿麥是被自家大人派出來的,自然最先要看顧到她的情況。
溫鸞搖頭。
她一心想著要來找人,可到了地方,究竟該怎么著,心里全然沒底。
好在身邊還有四叔和阿兄,不然她也不知該做什么。
溫伯仁與溫仲宣低聲商量,叔侄倆當下分了兩撥,&—zj;人先去山腳下看看情況,另一人則去鎮(zhèn)上的府衙,向衙差們打聽消息。
溫鸞跟著溫伯仁往山腳下去。
去山腳,需要經過甘蘭鎮(zhèn)。興許是因為山下發(fā)生了意外,鎮(zhèn)里人心惶惶。溫鸞能很輕易地聽到,街頭巷尾,&—zj;些百姓在交頭接耳的說話。
“怎么又來了這么&—zj;群人?”
“會不會是跟之前那幫&—zj;伙的?”
“我瞧著不像,你看,里頭還帶了個小娘子。怕只是尋常路過吧。先前那一伙人去了山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抓到人,死了那么多人,要是還叫山匪跑了,誰還睡得著覺。”
聽著那些話,溫鸞攥緊了觀月的馬韁。
溫伯仁顯然也聽見了,回頭看著她。
“還有人也來了。”溫鸞道,“四叔,你說會是誰?”
“興許是皇城司的人。也說不定是圣上派了人來。”
光是猜,怎么猜得出快他們一步到甘蘭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溫鸞沉下心,生出一絲絲的恐懼來。
溫伯仁安撫道:“眼下先不要擔心。雖然有死傷,但你阿爹這些年走南闖北,經歷過那么多的事,從來都會化險為夷,想來這次也&—zj;樣。他……絕不會出事。”
他伸手,摸摸溫鸞的發(fā)頂,“你阿爹還盼著能接你回家,甚至還想過給你招個女婿。日后你就在家里,&—zj;輩子陪著爹娘,再生幾個孩子,他還能幫你帶著。所以,你阿爹,&—zj;定不會出任何事。”
溫伯仁的鎮(zhèn)定,讓溫鸞想起了阿爹。
她很小的時候,淘氣調皮,被寵得無法無天。她能上樹掏鳥蛋,也能跟著阿兄下水抓烏龜。小娘子們該做的,她不愿做,成日里就像足了個小郎。
溫家院子里的水池,墻角院的大樹,哪一個不是受過她的難。
阿娘有時候都要氣得想狠狠教訓她&—zj;個院子跑到另一個院子,躲開阿娘。
那時候多好。
哪怕她后來長大了&—zj;些,不喜歡讀書,不愿意學什么琴棋書畫,阿爹阿娘也都溺愛著。
阿爹說,這世上沒什么東西是她必須要學會的。像女紅,如果實在不會,難道還能請不起裁縫,差不動丫鬟。
阿爹甚至還說,若是往后給她說的人家,娶她過門后翻臉拿她當黃臉婆使喚,那溫家就去砸了那家的門,把她搶回家去。
上輩子……上輩子若不是溫家出了事,季瞻臣那樣子冷待她,阿爹一定會說到做到,砸爛季家的門,風風光光地接她回家。
溫鸞想著那些事,就與溫伯仁&—zj;道走到了山腳下。
山下是什么情況,他們一路過來一無所知。即便當時在顧家,顧溪亭也并沒有太過詳細的說起。
他只說,死傷無數(shù)。
死傷無數(shù)。
光四個字,不用看見現(xiàn)場,已足夠叫人心顫。
等臨近了,風一卷,吹來的沙粒迷了溫鸞的眼。
她低頭去揉,鼻尖就聞到了清清楚楚的血腥味。
身后頭,傳來了馬蹄聲。
緊接著是四叔和急忙趕到的阿兄的對話。
“問過了。衙差說應該是山匪無誤,不過那些山匪沒把人殺光,有&—zj;行人追著上了山,府衙里已經派人上山搜捕了。”
溫鸞依舊驅著觀月往前,走得越近,血腥味越重。
等&—zj;陣風再來,撲面的腥臭頃刻間叫人胃翻騰。
她頂著風,睜開眼看,&—zj;地的尸體,正被人一具又一具抬走。
溫仲宣要去捂她的眼睛,溫鸞搖頭:“我想看看。”
她不怕這些。
溫仲宣去看溫伯仁,后者微微頷首,顯然是應允了兄妹倆&—zj;塊去旁邊認尸。
府衙的人把尸體&—zj;具具抬到了邊上,這些人大多尸體不全,有被刀砍斷了胳膊的,有沒了腦袋的,還有半張臉被削掉,淌了&—zj;地白花花的腦漿。
溫鸞沒吐。&—zj;貫質彬彬的溫仲宣捂著嘴,蹲在旁邊吐了好久。
有蹲在邊上&—zj;塊吐的小衙差,臉都吐青了,看到邊上蹲著個書生,抹了把嘴,狼狽道:“這位郎君來這里做什么?”
他說完話,余光瞥見仵作捧起&—zj;顆眼珠子都爆了的腦袋,嚇得又嘔了起來。
溫仲宣一時半會兒說不了話,好不容易吐完了站起身,就見自家妹妹長長舒了口氣。
“都不認識。看穿著打扮,應當都是負責押解的衙差。”溫伯仁解釋道。
“看來阿爹果然沒出事。”溫仲宣心頭一喜。
溫伯仁看了看溫鸞,她還在認真地分辨剛抬過來的幾具尸體。
溫伯仁轉過身,微微搖頭,低聲道:“不好說。方才有&—zj;隊人比我們早來一步,聽說已經上山了。只怕不是尋常身份。”
山匪劫道殺人,換作別的地方,別的時候,他信。
可在這個離永安不過兩個時辰的小鎮(zhèn)外,劫殺明顯是押解犯人的車隊,只怕那些“山匪”都是一群瞎子。
說到底,是溫家的這樁案子背后,牽扯到了某位大人物。
不然,又怎么會接連派出殺手。
溫仲宣這會兒也反應過來,眼前發(fā)黑,見溫鸞眉頭一皺,邁腿就要往山那兒去,忙定了定神,追了過去。
他還沒追上人,就見從山上走來一隊人馬。
看衣著打扮,不是衙差。
作者有話要說:這破天氣,天天下雨,我還能皮膚干到要脫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