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一四八〕夜宿
更夫顫顫巍巍地敲響了三更天的梆子。
溫鸞卻依舊了無睡意,坐在窗邊搖著扇子望天發(fā)呆。
沒有雨的夜空,繁星浩渺,皓月高懸,一切都平靜地不像才剛剛發(fā)生過逼宮那樣大的事情。
長房和四房還被關(guān)著,每日只送去一餐,餓不死,卻也肯定吃不飽,省得他們鬧騰。
可到底還是有點(diǎn)力氣的,這會兒整個顧府都安靜了下來,就還能讓人聽到一些從那邊傳來的呼救聲。
只不過,沒人會這時候去救他們。
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要關(guān)他們的是三郎,三郎還要回來審問的。
睡意漸漸有些涌起,眼皮略略發(fā)沉,溫鸞打了個哈欠,正想起身回屋,就聽見院子外一陣吵雜,隱隱有雀躍的呼聲。
不多會兒,木香提著裙擺跑了過來:“娘,娘,三郎回來了?”
溫鸞一愣:“怎的這個時候才回來?”
三更天了,人才回府,可不是再過一兩個時辰,就又得進(jìn)宮去?
木香后知后覺:“興許、興許宮里的事已經(jīng)全部了了呢?”
溫鸞哭笑不得:“算了,不管是了還是沒了。表哥這時候回來,要么去見祖母,要么就該回吳霜院。你去前頭看看,若是一時半會不睡,就讓廚房備些點(diǎn)心。”
木香低聲應(yīng)是。
溫鸞望了望她提燈遠(yuǎn)去的身影,抬手關(guān)上窗,總算是放下心,能好好睡上一覺了。
溫鸞睡得不沉。
昏昏沉沉的時候,窗欞外突然傳來“嗒、嗒”的響聲。
她一下清醒過來,攥緊了胸前的被子,一雙眼緊緊盯著窗戶。
因?yàn)橛硗醯氖拢櫢淖o(hù)衛(wèi)加強(qiáng)了許多,論理不該有賊人這時候還敢來作亂。可夜半窗外的聲響實(shí)在聽著不正常。
她屏住呼吸,只聽見聲音一下接了一下,之后沉默下來。可不等她稍稍松一口氣,窗外突然傳來一聲輕響,窗子內(nèi)側(cè)的栓子被什么東西輕輕一勾,直接往邊上勾開了。
溫鸞慢慢坐起身,縮進(jìn)床角。
就看見隔著輕紗幔帳外,一個黑色的矯健身影動作干脆利落地從窗外翻了進(jìn)來。
屋里的燭燈在她上榻前就已經(jīng)熄滅了,那道身影如果不是外頭照進(jìn)的月光,壓根看不清。
那人似乎在窗邊停了停,然后一步步地走過來,身形寬闊,不像尋常小賊那樣瘦削矮小,走路的姿態(tài)更不顯畏縮。
一直到那人走到床邊,伸手輕輕撩開了幔帳,溫鸞終于對上了一雙在稀疏月光下仍舊顯得黝黑深邃的眼。
溫鸞一瞬間嗓子干透,張了張嘴,卻出不了任何聲音。
顧溪亭壓根沒料到他的阿軟這個時候竟還醒著。
他從宮里回來的太晚,寧王邀他去王府借宿一晚,等天亮了再回府,省得讓一家子醒來噓寒問暖。
他心里一方面不愿家人操勞,一方面卻還牢牢掛念著心上人。
就好像久旱逢甘露,總盼著多一些再多一些。他也想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抱一抱,親一親都可以丟在一旁。
他就是想……看看她。
“怎么還沒睡?是被我嚇著了?”
顧溪亭說著,伸手要去摸桌上的燭燈,呆坐在床角的女孩突然跳下床,乳燕投林般撲進(jìn)他的懷里。
她動作太快,雖然瘦小,可猛一下仍有不少力氣。
顧溪亭被撞得差點(diǎn)撞上身后的桌子,堪堪站穩(wěn)腳,正要笑,就聽見懷里嗚咽的聲音。
“表哥……表哥……”
她喃喃喊著表哥,除此之外,什么話都沒有。
顧溪亭嘆了口氣,把溫鸞的頭摁在自己懷里,緊緊抱住:“嗯,我在了。”
他也不知道究竟該說什么。那天見面,時隔好久,他想說的很多,想做的也很多,但是沒有時間,想著一切事了,他就回來把在鳳陽日思夜想的那些話都告訴她。
可現(xiàn)在,聽到她哭泣的聲音,再多的話都散了。
顧溪亭扯了扯嘴角,低頭認(rèn)錯:“我該早些回來的。”
所有的局從寧王出宮開始就下了第一步棋子。后面禹王的逼宮等等都在棋盤上早有痕跡。可這些,他都不能告訴別人,哪怕是眼前他最心愛的人。
禹王手底下的那些畜生,那一晚不知?dú)硕嗌偃恕F饺绽锔吒咴谏系氖雷逡怀潆y,受制于人,就被人上門欺辱。
寧王護(hù)得了一些人,卻護(hù)不住所有。有曾傾向于他的某個世族,為庇護(hù)自家不受侵?jǐn)_,主動送出了自己的女兒。
那個年輕的曾經(jīng)是祖母心屬的孫媳婦人選的小娘子,被發(fā)現(xiàn)時,死在了一條深巷里。身上尋常百姓買不到的衣裙被剝開皺巴巴地壓在身下,身上處處都是青青紫紫的瘀痕,血絲混著骯臟的白濁,死得極其屈辱。
這些事,他不愿讓他的阿軟知道。更后怕如果他們回來的遲了,禹王的人會不會不管不顧沖殺進(jìn)顧府。
顧溪亭想著,俯首輕柔地吻了吻溫鸞的發(fā)頂。
余光瞥見她踩在地上赤著的腳,顧溪亭哭笑不得把人抱起:“怎么連鞋子都不穿,難不成我還會跑掉?”
他把人抱到床上,然后單膝跪地,握著溫鸞的一只腳放到自己的腿上。
“小娘子的腳不能總是赤著踩地,不然久了來葵水的時候容易身上不舒服。”他一張口就是令人害臊的話。
溫鸞瞠目結(jié)舌。顧溪亭卻笑道:“我從前可以不知這些,可既然就要成家立業(yè)了,總得知道一些,不好什么都不懂,白白叫你跟著受委屈。”
他說完低頭。
女孩的腳很小,不過才有他巴掌這么大,月光稀稀疏疏地照進(jìn)屋子,也照得她一雙小腳又白又亮。圓潤的趾頭踩在他的腿上,叫人忍不住揉捏了一把。
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
這一捏,不管是顧溪亭還是溫鸞,都怔住了。
顧溪亭抬起頭,面前的女孩一張臉漲得通紅,連帶著眼角都捎上了紅暈。
他突然有些后悔,如果不是沒點(diǎn)起燭燈,興許他還能看得更加仔細(xì),還能看見她發(fā)顫的睫毛,和輕咬的唇角。
顧溪亭下意識地往后讓了讓。
他畢竟是個男人,面前坐著的是他真心想要娶進(jìn)門的妻子,吻過也抱過,但在成親之前,僅止于此。可這么做,不代表他……沒有過欲念。
他偶爾也曾做過夢,夢里他抱著他的阿軟,恨不能將人揉進(jìn)身體里。夢醒后,身下的狼藉一次次在提醒他心底的無恥……
顧溪亭咳嗽兩聲,站了起來:“你……”
話音未落,溫鸞也跟著站起身,他剛要皺眉怪她不聽話又赤腳踩在地上,就察覺小巧的玉足踩上了自己的腳背,比自家要矮上許多的小娘子墊著腳,使勁夠才湊到自己的下頜處親昵地吻了一下。
他到底沒舍得把人推開,摟住人,就拿臉蹭了蹭她的。
情人間的耳鬢廝磨,蕩漾開一池春水。
顧溪亭微微低下頭,溫鸞便迎著他的動作,主動貼上了他的嘴唇。
顧溪亭的唇邊溢出一聲哭笑不得地嘆氣,繃著腦那僅存的幾根弦,托著人抱了起來。之后的吻,是溫柔的引導(dǎo),也是熱情的含吮研磨。
溫鸞不是個好學(xué)的,可架不住她記得住。初初的生疏后,很快就嘗試著主動去追逐。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動,像一團(tuán)火,燒得顧溪亭丟盔棄甲,抱著人直接壓在了近處的床榻上。
深吻愈發(fā)激烈糾纏,唇舌交纏間忍不住就溢出了低吟。
男人的吻落在額頭上、眼睛上、臉頰旁,流連在細(xì)嫩的脖頸和肩胛,也埋首于豐盈。
更多的卻始終沒有再繼續(xù)。
饒是溫鸞再膽大,這事上卻始終有些怯弱。
上輩子沒在房事上討到過歡喜,所有的記憶都是哭喊和嘶吼,這輩子她心甘情愿將自己交給別人,可心下還存著怯意。
顧溪亭似乎就是看出了這份膽怯,最后的吻落在肩胛,壓著人再不去動,良久直到呼吸都平順了,這才睜開死死閉住的眼,翻了個身躺在床上,順手將溫鸞摟進(jìn)懷里。
“還要再等大半年。”
沉悶的聲音就在頭頂,溫鸞一時怔愣,旋即忍不住笑出聲來。
顧溪亭嘆了口氣,拿下巴摩挲她的發(fā)頂,手掌也一下一下?lián)崦母觳埠秃蟊场?br/>
空氣旖旎的氛圍慢慢散去。
溫鸞側(cè)了個身,抬起臉:“你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設(shè)計(jì)的?寧王一開始就沒有死?你們是有意在逼禹王先動手?”
顧溪亭閉著眼道:“禹王是個厲害的人物,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很隱秘,如果不是寧王的這個主意,皇城司甚至都抓不到他的把柄。所以,我們只能冒險一試。”
他和寧王走得每一步,都充滿了不確定的因素。他們算計(jì)好了要在鳳陽出事,不過落水的的確確是一場意外,他們只能順勢利用落水的事,回到永安。另一方面,去了金州的溫伯仁也用最快的速度,將他們需要火藥秘密送到了寧王府。
他簡單地將他們所有的安排都說了一遍,溫鸞沉默,良久才問。
“圣上知道么?”
“不知道。”顧溪亭摸摸自己的鼻尖,“所以寧王……晚上被圣上追著打了幾棍子,還罰了一年的俸祿。”
溫鸞目瞪口呆。
想起阿兄時常回來說圣上因?yàn)閷幫醭鍪拢袂殂俱玻陀X得只是被打上幾棍子……簡直是圣上的仁慈。
“對了。”溫鸞回過神來,翻了個身,抓著顧溪亭手臂就問,“我四叔他們是不是也能回來了?”
顧溪亭一低頭,不偏不倚,正正好瞧見她微垂的領(lǐng)口露出的大片雪白。
他抽了抽鼻子,抬起臉,甕聲回道:“嗯。金州沒什么事,自然就能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快完結(jié)啦,快完結(jié)啦,丟個新鏈接抱頭逃跑。
《大齡世家女〔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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