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一三六〕東宮難
東宮之內(nèi),傳來女子低低的啜泣聲。
殿外的小太監(jiān)們面面相覷,回想起方才被太子妃毫不留情地拖拉進殿,一把甩在地上的女人,又一個個低下了頭。
殿內(nèi)。
在女子的啜泣聲,太子妃開了口:“哭夠了么?哭夠了,我們來談?wù)勄鐖@的事。”
“我的園子,何時輪到你做主?你竟也敢在晴園里作威作福,設(shè)局陷害自己的姐妹?”
太子咬了咬牙,站起來,伸手去拉太子妃。
太子妃猛一甩手,道:“都什么時候了,殿下難不成還想護著她?這不是一個晴園這么簡單的事情!”
太子輕咳一聲,道:“十娘也是出于好意。局是我設(shè)的,與十娘有何干系。她如今懷著身子,自是要緊的時候,太子妃還是別……”
“別什么?別遷怒她?”
太子妃好整以暇地看著面前的太子,又挪開眼去看坐在地上,捂著臉哭泣的十娘,嫌惡道,“殿下要對付禹王,這局原本百無一失。世子妃的孩子若是沒了,世子就沒了后,禹王一時半會兒也就沒了嫡孫,無論從哪里看,這對殿下來說,都是極好的機會。可殿下,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讓這個女人去做這件事!”
太子妃話音才落,十娘的啜泣聲越發(fā)清楚了,伴隨在一起的還有她捂著嘴哭泣說話的聲音。
“……都是妾身不好,妾身辜負了殿下。殿下,你怪妾身吧,是妾身的錯,沒將事情辦法,讓九娘帶著孩子回去了。妾室……妾身實在是沒用。”
十娘沒有注意到太子妃難看的臉色,自顧自嗚咽哭泣,一副委屈極了的模樣。
東宮里,不缺姿色好的女人。
太子不是個聰明的,但勝在乖巧老實,所以才得了圣上那么多年的庇護,哪怕他沒有太多才學,可也坐穩(wěn)了太子之位。
但私底下,太子對女色的喜好之情實在濃烈,入了東宮的只要不是臣妻,便都是他唾手可得的玩物。
十娘的姿色放在東宮里,實在平平無奇。太子對她自然沒有那么多的喜愛,從一開始不過就是利用。因此,十娘梨花帶雨的顏色根本激不起他太多的保護欲望。
沒有立即轉(zhuǎn)身離開,不過也是為著她顧家女的身份。
“殿下,現(xiàn)在不是心疼顧十的時候。殿下要用晴園,我何時反對過,妹妹們平日里也沒少用晴園,可那么大的事便不是由我出面,也該由側(cè)妃妹妹出面,殿下怎么就交給了她……殿下難道還不知道,顧十究竟在晴園都做了些什么?”
太子詫異問:“是……什么?”
太子妃冷眼道:“按照原本的計劃,只是誘騙世子妃到晴園,喝下能催人早產(chǎn)的茶,生下府胎兒。若是女胎,則留一命,若是男胎就抱走溺死。”
“對……”
“殿下可知,為何事情會敗?”
“為何?”
“為何?呵,顧十倒是個有意思的,殿下你這么重要的事情,她竟還一心想著小打小鬧似的對付自己姐妹!”
十娘愣了愣,啜泣聲在滯了一瞬后陡然拔高,跪著爬到太子腳邊,緊緊抓著他的褲腳:“殿下,都是妾身的錯,妾身也沒想到娘會……“
“什么沒想到,難道溫娘不是被你的人從家里騙出來的?”太子妃打斷她,問道。
十娘瑟縮了一下,偷偷看了太子妃一眼,抱住太子的腿,飛快地搖頭:“妾身……妾身一貫與娘不和,又怎么會……”
太子妃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轉(zhuǎn)瞬從殿外叫了人來。
太子到底不是個太過愚蠢的,一看進殿的女官,再看十娘捂著臉不肯抬頭畏畏縮縮的樣子,眉心深鎖,怒喝道:“晴園到底還出了什么事?”
晴園的局莫名其妙被迫,他只聽說禹王世子帶走了世子妃和孩子,又聽說連顧溪亭都摻和了進去,急得嘴角都生了泡。
緊接著去晴園的人都回來了,太子妃甚至當著他的面,連拖帶拽地把還懷著他孩子的顧十娘丟進殿內(nèi)……
太子到這個時候才隱隱約約覺得有哪里不對。
“世子妃在產(chǎn)房里生孩子,她倒好,突然生了個什么主意,派女官去溫家請人,不說地方,只說世子妃要生了,身邊沒個能搭把手的人,就把溫帶了出來。要不然,你以為顧溪亭是從哪里得的消息,正正好趕到晴園把溫她們都接走?”
太子啞然:“我還以為是皇城司……”
太子妃呵了一聲:“皇城司。殿下還知道顧大人是皇城司的人,那就該知道皇城司是陛下的人,就算寧王與顧大人關(guān)系再好,陛下在一日,難道皇城司就能成了寧王的刀劍不成。”
“從前不好說,太子你再忌諱顧溪亭,他到底從未做過什么,且一向是奉陛下的命才會動用皇城司的力量。可太子,顧十今日做的事,無疑就是拿了把刀貼在了顧溪亭的脖頸上。她要害溫什么時候不能害,偏偏又蠢又笨,在晴園里設(shè)局。”
太子妃說完了話,見十娘趴在地上,哭得抽抽噎噎,心下越發(fā)嫌惡。
“罷了,討嫌的話,臣妾也不多言。這就告退了。”
左右太子只會遷怒旁人,覺得是旁人沒做好事情,絕不會認為是自己做錯了決定。那么更多的話,說與不說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太子妃說完就走,半點不想停留。
門外候著的宮女們見人出來,忙低頭跟上,徑直將整個大殿都留給了太子和十娘。
“殿下,妾身肚子疼……”
不等太子妃走遠,十娘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扭捏著靠上太子的臂膀。
往日看著耐心十足的太子此刻卻是沒了耐心,一把推開十娘,低吼了一聲:“夠了!”
太子到底是男人,手上猛地一推,毫無防備的十娘沒有絲毫力氣站穩(wěn),整個人直接被推倒在地上。
“你說你能辦好晴園的事,所以我讓你去了。可你辦的都是什么?”
“你還牽扯了溫娘進來?”
太子氣惱,見十娘仍然是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語氣更是兇狠極了,“你個廢物!我要你,不過是看在你是顧家女的份上,哪怕被趕出來了,你好歹也姓顧。我倒是真沒想到,你愚蠢成這個樣子!”
太子惱極了,甩了袖子,邁步就走。
十娘跌坐在地上,茫然地望著太子走遠的背影。
大腿間,漸漸有了濕意,她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額頭上冷汗如注,整個人都疼得痙攣了起來。
“來人……來人!”
“我的孩子……”
“救我!”
十娘的孩子沒能保住。
太子那一下到底用了力氣,十娘這一胎實際本就不算穩(wěn),平日里就靠著醫(yī)官開的安胎藥和東宮如流水般的補品在養(yǎng)著。
她這一摔,摔得面如金紙,摔得好一番折騰后還是落了胎。
她醒來頭一件事,就是想見太子,可宮女告訴她,太子被圣上傳召進宮了。
而太子妃那里,得到的消息更全面——
不光太子被傳召進宮,一同接到傳召的還有朝幾位肱股之臣。連禹王、寧王也一并接旨了。
宮里。
御書房內(nèi)。
茶盞被重重砸在地上,稀里嘩啦,碎了一地。
御書房外的小太監(jiān)嚇得縮了縮脖子,回頭想要去看,卻被張德一把捏住下巴,扭了過去。
“父皇——”太子跪倒在地,倉皇喊道。
“朕沒有你這樣畜生不如的兒子!”圣上大怒,指著丟在地上的奏疏,怒罵,“你看看,你好好看看,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混賬事!”
“你是太子!是日后的天子!你有什么事不能光明正大的做,不能好生生的說,非要背地里用那些下三濫的手段,做那些齷齪的、畜生一般的事情!”
太子哆嗦著手,去翻地上的奏疏,越看他手越發(fā)抖,到后頭,整個人都顫抖起來,抬起頭還沒喊,眼淚先滾下來了。
圣上心痛極了:“你是太子!身為太子,不聰明沒關(guān)系,仁善、大義,這些都可為明君品格,朕觀你本分,從未想過要多怎么苛責你,可你做了什么?你幾次三番與手足兄弟不睦,任由旁人挑撥,朕看著事情不大,已然忍下。”
“一次,兩次……一年,兩年,三年……朕忍你多久,就看著你犯了多久的糊涂!可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
“你的人最先發(fā)現(xiàn)了疫病,可你并未留意,還吩咐了底下人將疫病帶去寧王府,累及寧王府的幾個孩子!事后,為能洗脫嫌疑,你甚至放棄了自己的一個子嗣!”
“顧家十娘,嫁入李家為李家婦。我不管那李家究竟是誰的人,你與李家婦茍且,攛掇其對顧府的老夫人下毒,甚至還讓李家婦懷上了孽種,接進宮寵愛至極!若非顧念朕不會容你冊封她,你是不是還打算讓她在東宮有了品級?”
面對伏地大哭的太子,圣上捂住心口,止不住地悲痛。
“你一錯再錯,竟還不自知,一步步往深處走!你現(xiàn)在身上,哪里還有從前仁善溫和的影子!你怕寧王搶了你的位置,你怕余下的兄弟們搶了你的位置,可你也不看看,他們一個個都退到了什么地步!”
“父皇,是兒臣糊涂了,兒臣只是看寧王如今……所以才一時犯了糊涂啊!”
太子跪行到圣上跟前,已然顧不得身后還站著那么多肱股之臣,只想著能求得圣上原諒。
可不等他上前,已有人手扶腰刀,擋在了面前。
他抬頭去看,顧溪亭就站在身前,冷冰冰地望著自己。
“是你……都是你的錯!”
看清楚是顧溪亭,太子突然爆發(fā),從地上爬起來就要對他動手,嘴里宛若發(fā)瘋一般大吼大叫。
“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我怎么會覺得寧王是個威脅!”
皇室子孫自小習習武,是以太子雖然無用了些,腿腳功夫卻是不弱的。
他朝顧溪亭一撲,便是在場的大臣們都心頭一驚。
既怕顧溪亭礙于身份不與回避,生生被太子打了,又怕太子腿腳不行,輸于他。
兩下一矛盾,就見顧溪亭手一抬,拔出腰刀,刀身一轉(zhuǎn),拿刀背輕輕一拍將太子拍跪于人前。
前后不過眨眼功夫,他人已避至一旁,太子那個位置不偏不倚,跪向了圣上。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晚上單位工會組織出問題了,折騰到十一點……只能感慨自己聰明,放了存稿箱。想說今天讓我媽找找電信的小哥,上門查查看問題,結(jié)果電話一打,小哥說他們那總網(wǎng)炸了,他已經(jīng)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接了幾百個電話,手機都要打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