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四二〕山莊
壽宴上的事,雖然李老夫人有意瞞著,不愿壞了宋老太太的大壽。但過后,仍是傳到了老太太的耳里。
陳國公年邁,早已將府的事都交予了子孫。然從老妻處知道事情,還是第一時間命人在府仔細徹查了一番。
宋老太太得知溫鸞自飲了甜酒,就病了一場,被長輩拘得連著好些日子沒能出門,讓身邊的媽媽往顧家送了些東西。
等溫鸞病好,終于被從溫蘭院里解放出來,陳國公府處宋老太太又派了人來。
這一回,送來了請?zhí)?br/>
宋老太太邀請她一齊去陳國公府上在永安郊外的一處山莊游玩。末了,來送請?zhí)膵寢屵€特地笑道:“老太太說了,聽聞娘新得了一匹馬,興許正找不著地方騎,不如一道帶上。山莊里有的是地方,娘可隨意些。”
宋老太太請了溫鸞,自然也請了李老夫人。老夫人手一揮,讓溫鸞把十三娘也給順便帶上。
陳國公府的這處山莊名叫照野,就位于永安郊外的東山腳下。如今打理山莊的是宋老太太從前的貼身丫鬟一家。
溫鸞隨著李老夫人到了山莊,見過宋老太太后,便跟著兩位老人游覽器山莊來。
“咦?這里有好多樹?還結(jié)了果子!這是什么果子?”
十三娘一路嘰嘰喳喳,像麻雀似的,提著裙子,跑到東跑到西。她天性單純好動,在家周氏還會顧忌到曹老太太,盯著她一些。出了門,李老夫人自然是不拘她的性子,由著她跑動玩鬧。
溫鸞被她拉著跑得滿頭是汗,好不容易停下腳步,躲進白媽媽身后說什么都不讓她再拉上手了。
“你走得近些就認出來了,那是桑葚。”
溫鸞探出頭。
十三娘果真往前走了幾步,驚道:“這個不是桑樹嗎?”
一旁的管事笑道:“這能結(jié)果子的是母樹,不結(jié)的是公樹,但不管公母,都是桑樹。”
照野山莊幽靜涼爽,空氣清新,莊內(nèi)還有溪水淙淙,林木如蔭。溫鸞一路過來,已經(jīng)瞧見了不少樹,興許是季節(jié)不到,還沒瞧見什么果子,倒是這幾棵桑樹,結(jié)滿了紫紅色的桑葚,有的還垂了枝條,叫人伸手一夠就能摘到。
十三娘滿臉的躍躍欲試,溫鸞實在不想她眨眨眼的功夫,把自己折騰得滿身都是難洗的桑葚汁液,忙將人攔住。
“你要摘也行,先回去換身衣裳。這漂漂亮亮的一身才穿出來,沒得臟兮兮的拿回家,小心舅母追著你打。”
十三娘吐舌:“那你等會兒陪我一塊摘!”
“我不,我要去騎馬。”
“你先陪我摘嘛,摘完了我陪你騎馬好不好?”
“不好,桑葚汁好難洗干凈的。”
“表姐你就陪我嘛,就一下下,就一下下就好!”
宋老太太笑吟吟的看著姐妹倆就摘桑葚的事討價還價,回頭對老姐妹道:“你年紀(jì)小的時候,也和娘這孩子似的,嫌臟,這個不肯玩,那個不肯碰。我非拉著你去抓毛蟲,回頭你就起了一身疹子。”
李老夫人嗔道:“你好意思再提這事。那回看身上疹子起的,我恨得都想不再理你。”
宋老太太大笑:“我那回也是嚇著了,從那之后,再不敢拉你做不愿做的事。”末了,見溫鸞到底被說動,老太太又對李老夫人問,“你家三郎也不知道被我那老頭帶去哪里了。”
顧溪亭休沐,被李老夫人毫不客氣地也拉了出來。剛一到山莊,人就又被陳國公帶走,聽說是老國公棋癮犯了。
至于這會兒人到底去了哪里,李老夫人不在意,溫鸞也壓根忘掉了這人。
等好不容易陪著十三娘摘好桑葚,溫鸞實在忍不了身上的臟,趕緊先去洗漱更衣。
完了這才換了一身早就備好的翻領(lǐng)窄袖衣,沒戴上她平日不離身的那些首飾,就這么干干凈凈地抓上新得的馬鞭,帶著松香瑞香,往箭道去。
她到底沒叫上十三娘。
方才摘桑葚的時候,十三娘也是一身狼藉,連臉上都沾了顏色,這會兒只怕泡在浴桶里不肯出來了。
有管事領(lǐng)路,溫鸞很快找到了山莊里的箭道。
這箭道,聽說從前是陳國公帶著子孫練箭騎馬的地方。再旁邊就是馬廄。她的馬和陳國公府這次出來的馬一道,都拴在了那里。
管事領(lǐng)著溫鸞先去了馬廄。
養(yǎng)馬的隨從就站在馬廄前,見人來了,往殷勤地將一匹白帶灰的小馬牽了出來。
這匹馬年歲不大,卻身段輕盈,體態(tài)婀娜。尤其是一身皮毛,油光水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路跟著阿爹舟車勞頓才到的永安,樣子漂亮極了。
要不是還沒有趁手的馬具,溫鸞真想往它上頭套上各式漂亮奪目的裝飾,閃閃亮亮的,騎著它出行,叫人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阿爹說,馬還沒有名字。溫鸞就給起了名,叫觀月。
觀月性子溫順,才見了沒幾次面,已能和溫鸞親昵地碰臉。溫鸞喂了它幾顆松子糖,這才費力地爬上馬背,騎著它慢吞吞走了兩步。
瑞香和松香擔(dān)心極了,一左一右緊緊跟著,兩只手臂伸著,生怕自家娘子一個不留神摔下馬背。
走一步,停一步。
溫鸞松了口氣,輕輕喊了聲“駕”,驅(qū)著觀月又走了兩步。
顧溪亭到時,只見馬背上的女孩僵著身子,硬邦邦地坐在那里,一看就是不會騎馬,不敢放開了動作,連帶著底下的馬也僵硬地一步一步地走。
“阿軟不會騎馬?”
溫鸞循聲回頭,見是顧溪亭:“我會騎。”
像是為了給自己打氣,她又重復(fù)了一遍:“我真的會騎。”
顧溪亭哭笑不得:“是,你會。”
他說著走到馬旁,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放松,這么緊著,回頭下了馬,胳膊就要廢了。”
眼瞅著他上前幫忙,溫鸞悶哼,聽話地放松胳膊:“然后呢?”
顧溪亭笑,將人從馬背上扶下來,自個兒翻身上來,帶著觀月在箭道里繞了兩圈,這才重新回到溫鸞跟前。
“來,”他下馬,扶上溫鸞,“我教你。”
溫鸞心底實則有些怕了他。
任誰做了那樣的夢,回頭夢醒了再見著本人,心底都帶著懼。
皇城司那樣的一個地方,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居然還能和顧溪亭這樣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扯上關(guān)系。
夢里的血腥味,還有他說話時冷厲的口吻,都叫人回想起來忍不住打顫。
可再轉(zhuǎn)念一想,要不是有這層關(guān)系在,國子監(jiān)博士這樣的身份,似乎也的確沒法在上輩子幫著溫家洗刷冤屈。
她想得出了神,難免手下動作放緩。顧溪亭說完話,見人遲遲沒個反應(yīng),遂抬頭去看她。
溫鸞個子長得慢了些,從上回溫家見面,到眼下都過去了幾個月,也堪堪只長了一些,饒是坐在馬背上,也不顯得有多高。
他一抬頭,就瞧見了她的那雙眼睛。眼神有些茫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微抿,便是不笑,雪白的皮膚上也旋著兩顆小小的梨渦。
顧溪亭嘴角歪了歪:“在想什么?”
“皇城司……”
“嗯?”
顧溪亭的一聲嗯,嚇得溫鸞陡然回過神來,對上他的眼睛,匆忙改口:“聽說皇城司無所不能,所以我……我有些好奇。”
“為什么好奇這個?”
溫鸞揪揪馬鬃:“上回不是在國公府喝了酒么,四叔和阿兄都說不應(yīng)該。陸姐姐也說怕是有什么原由。可……可我家是做生意的,沒養(yǎng)話本里說的什么探子,到今日都還不知那酒究竟是怎么回事。”
顧溪亭笑:“所以,你想問皇城司會不會知道?”
“是啊,可想想,都說皇城司是為圣上做事的,神出鬼沒,興許……也不愿搭理我這樣的小事兒。”
溫鸞說著偷偷看一眼顧溪亭,見后者神色尋常,悄悄松了口氣。
她一口氣才松下,顧溪亭突然又問:“如果真查出來那酒的確有事,你當(dāng)如何?”
溫鸞愣了下:“那就……照規(guī)矩……辦事?”
她哪里知道當(dāng)如何,她就是隨口扯了件事,把剛才脫口而出的皇城司給帶過去!
顧溪亭問:“如果是有人故意給你酒的,你生氣么?”
“生氣是肯定的。那人大約是想看我醉酒失態(tài),但沒想到酒不重,沒把我醉得在國公府里出丑。”
“你那還不叫失態(tài)?”
腦門上挨了下戳,溫鸞揉了揉,感嘆道:“我那是病了。”
顧溪亭看著她笑。
溫鸞不好作怪,在馬背上坐直了身子,道:“騎馬,騎馬。”
還是和方才一樣,顧溪亭牽著韁繩,她騎著馬,按著教的夾了夾馬肚子,催觀月往前走。
一人一馬走了幾個來回,已經(jīng)熟悉了彼此,當(dāng)下簡單的行進,變成了小步的跑動。
又從小步的跑動,慢慢地能叫顧溪亭松開手,繞著箭道簡單跑動起來。
溫鸞滿臉欣喜,回頭去看顧溪亭。
后者站在原地,始終望著她笑。
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的馬,溫鸞實在是累了。回老夫人身邊頭一件事,便是往懷里倒,哼哼兩聲,去捏邊上十三娘的腮幫子。
十三娘哎喲叫喚兩聲,抱作一團,在小榻上鬧了起來。
李老夫人一人拍了下屁股,回頭照舊和宋老太太吃茶說話,由著姐妹倆胡鬧。
顧溪亭陪著沒待一會兒,又被陳國公的人叫走,再見面,已經(jīng)是第二日從山莊返回顧府的時候。
顧溪亭前腳才把老夫人送回松柏堂,后腳就又出了顧府徑直回了國子監(jiān)。
國子監(jiān)內(nèi),陸大人正興致勃勃在研究一篇章,瞧見他回來,忙招了招手:“令端,來來來,快來看看,快來看看我這賢婿新做的章。”
陸大娘子還未出嫁,陸大人儼然已經(jīng)認定了溫伯仁。一口一個賢婿,滿滿都是自豪。
顧溪亭笑笑上前,仔細看了看章:“溫四爺?shù)恼碌拇_極好。想來今年的秋闈,定能拔得頭籌。”
陸大人連連點頭:“他是個聰明人,又肯用功。等今年秋闈過了,就立即讓孩子們成親。”
陸大人說著抬頭:“聽說昨日你陪著老夫人去了陳國公府上的山莊?”
“是,陳國公夫人心疼溫家妹妹病了一場,邀祖父和妹妹一道去山莊游玩。我只是作個陪同。”
顧溪亭說完,道:“說起溫家妹妹的病,有一事興許大人理當(dāng)知道。”
“什么事?”
顧溪亭道:“陳國公府的甜酒,和令媛九娘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存稿箱伺候!
之前買了古劍的地方能不能玩游戲……萬一不能,我大概就又是兢兢業(yè)業(yè)碼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