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有一個簡單的身體檢查。轉(zhuǎn)眼又是冬天，在過年之前，慕哲和慕寧今年的課程會全部結(jié)束，然后等到過完年，或許會有些別的安排。
    這些都是慕哲聽鴻籌給他說的，至于具體是什么安排，鴻籌也沒說清楚。
    慕哲吃完早飯去側(cè)院的課室，遠(yuǎn)遠(yuǎn)便見到鴻籌站在院子里，盯著遠(yuǎn)處的山影若有所思。
    他已經(jīng)成為青年的模樣了，而原本就是青年的鴻籌卻完全沒有變化。聽到慕哲的腳步聲，鴻籌轉(zhuǎn)過頭來看他，說：“今天上午先體檢。”
    院子里面，慕家的家庭醫(yī)生帶著兩個年輕的護(hù)士正在整理儀器。
    旁邊一棵大樹下，慕寧坐在地上，正用繃帶將一柄小刀的刀柄給纏起來，他面無表情，長發(fā)打著卷垂落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
    慕寧從來到慕家之后就不肯剪頭發(fā)的，天然卷的頭發(fā)常常隨意地綁在腦后，因為年幼時營養(yǎng)不均而微微有些泛黃。
    整理好儀器，醫(yī)生招呼先來的慕寧，讓他先檢查。
    慕寧抬起頭看他一眼，隨后站起身走過去，遵從醫(yī)生的意思脫下了上衣。衣服下面是年輕而緊實的身體，色澤健康皮膚柔韌，肌肉勻稱地附著在骨骼上，結(jié)實而又不夸張。他擁有非常漂亮的年輕男人的身體，和引人注目的英俊容貌，唯一不融洽的，大概只有他后背的傷痕。盡管如今痕跡已經(jīng)越來越淡，但還是清晰可見。
    慕哲站在一旁，清楚看到當(dāng)慕寧脫了衣服之后，給他測胸圍的年輕護(hù)士紅了臉。
    當(dāng)醫(yī)生招呼慕哲的時候，他一邊朝前面走，一邊伸手解開襯衣的扣子。慕蒼南再沒有要求過他們上課時要穿什么樣的衣服，慕寧喜歡緊身的背心，而慕哲更喜歡質(zhì)地柔軟的襯衣。
    脫下衣服，慕哲赤/裸著上身站在護(hù)士前面。
    而慕寧退開一邊，嘴里咬著皮筋，雙手將長發(fā)攏在腦后，目光若有似無地從慕哲身上瞟過。
    他們的身體都很健康，最好的年齡，最佳的狀態(tài)。
    體檢的時候，鴻籌坐在一旁，手里拿一只筆在空氣屏上寫寫畫畫。
    等慕哲體檢完走近他身邊時，他立即將空氣屏收了起來。
    慕哲奇怪問道：“有什么不能給我看的？”
    鴻籌抬起手，雙手抱在腦后，不怎么嚴(yán)肅地回答道：“在給你們準(zhǔn)備一次大的測試。”
    慕哲看向鴻籌，“打過你算通過測試嗎？”
    鴻籌聞言笑了笑，“那你肯定通不過了。”
    單打獨斗，慕哲始終不是鴻籌的對手，而不知從哪一年開始，鴻籌也不敢再讓慕哲和慕寧同時進(jìn)攻他了，因為他再也抵擋不住兩個人聯(lián)手了。
    對于打不過鴻籌這件事情，慕哲有些耿耿于懷。后來還是鴻籌勸他，岐鳳會需要的是一個能帶領(lǐng)幫會前進(jìn)的首領(lǐng)，而不是一個格斗高手。
    慕哲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更在意不是他打不過鴻籌，而是鴻籌對付慕寧日漸吃力。
    慕寧和慕哲從小到大交手無數(shù)次，大多時候難以分出勝負(fù)，鴻籌總是在一旁靜靜觀察著，后來有一天，鴻籌告訴慕哲：“你哥哥在讓著你。”
    慕哲當(dāng)時其實是有些吃驚的，當(dāng)然他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鴻籌站在他身邊，雙手背在身后說道：“我在同時跟你們交手，我心里很清楚。”
    不過也應(yīng)該能想得到，在格斗和槍械使用上面，慕寧從小就很有天賦，雖然起步比他晚，可是進(jìn)步的速度比他要快許多。
    到了現(xiàn)在兩個人總是堪堪打成平手，當(dāng)然不可能是因為實力分毫不差，而是慕寧有意為之。
    現(xiàn)在慕哲聽鴻籌提起測試，突然有些感慨地問道：“這個測試決定我們的去留嗎？”
    鴻籌抬頭看他，不掩飾臉上的詫異，“怎么這么說？”
    慕哲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還在讓護(hù)士檢查眼睛的慕寧，對鴻籌說：“因為岐鳳會只需要一個當(dāng)家人，剩下那一個爸爸并不打算讓他繼續(xù)留在慕家。”
    這么多年來，聞人意一直在和慕蒼南討論將慕哲和慕寧其中一個送進(jìn)帝國軍隊的事情，而且并沒有瞞著慕哲他們。
    剛開始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慕哲心里有些說不出的難過，他覺得不管是他還是慕寧最終被送出去，都會成為被慕家拋棄的兒子。以后即便能在帝國軍隊風(fēng)光無限，那也跟慕家沒有多大關(guān)系了。
    后來還是向啟勸他，說他和慕寧隨著成長感情越發(fā)生疏，與其都留在慕家為了名利你爭我奪，不如走一個的好。換一片天地依然可以大展拳腳。
    慕哲覺得向啟說得沒錯，或許當(dāng)初讓慕蒼南下定決心要送他們一個離開，也正是因為眼看著他與慕寧的感情日漸生疏起來。
    這時，慕寧的最后一個檢查項目也結(jié)束了，他站起身，抬頭望了望遠(yuǎn)處湛藍(lán)的天空，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到了現(xiàn)在還遲遲沒有下下來。
    醫(yī)生和護(hù)士開始收拾儀器和整理數(shù)據(jù)。
    慕寧朝他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雖然注意到慕哲在看他，卻也并沒有走過來，而是默默走到大樹下面，背靠著樹干坐下。
    鴻籌也看到了慕寧，他說：“現(xiàn)在說這些還太早，我看就是連慕先生也沒有下定決心吧。”
    慕哲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說：“如果一定要走一個，應(yīng)該是我吧？”
    鴻籌抬起頭來，在太陽光的照射下微微瞇了眼睛，“這么自信？”他用開玩笑的口氣說道。
    慕哲聞言微微一笑，“我能感覺出來。”
    雖然如同鴻籌所說的那樣，他格斗和槍械勝不了慕寧說明不了什么問題，但是他看得出來慕蒼南還是越發(fā)看重慕寧，或許是因為慕寧的性格更討慕蒼南喜歡。
    從小到大，慕蒼南都覺得慕哲有些軟弱，盡管他已經(jīng)努力堅強了，到現(xiàn)在，慕蒼南甚至還會嫌棄他過于漂亮的臉。
    與鴻籌的談話到此為止，畢竟鴻籌是他和慕寧兩個人的老師，讓鴻籌站哪邊恐怕都不合適。
    下午課程結(jié)束，慕哲與慕寧一前一后往前院小樓走去。慕哲走在前面，他知道慕寧就在自己身后很近的地方，他可以清楚聽到他的腳步聲，可是兩個人之間并沒有交流。
    慕哲剛剛到前院要踏進(jìn)小樓大門時被兩個女仆攔了下來。那是兩個年輕女仆，到慕家工作的時間不長，因為慕哲性格溫和，她們都不怕他，而且總喜歡和他玩笑幾句。
    一個女仆手里拿著新型的音樂播放器，讓慕哲幫她調(diào)時間。
    慕哲伸手接了過來，同時感覺到慕寧從他身后經(jīng)過，徑直進(jìn)了樓里。
    兩個女仆都看向了慕寧的背影，慕哲忍不住也轉(zhuǎn)頭去看，見到慕寧正朝樓上走去。
    他花了幾分鐘幫她們調(diào)好了播放器，正要進(jìn)屋時又問道：“爸爸今晚回來吃飯嗎？”
    女仆應(yīng)道：“應(yīng)該是不回來的。”
    慕哲點了點頭，如果慕蒼南今天不回來，那么晚餐依然是他和慕寧兩個人吃。臨近過年，岐鳳會很多事情等待著慕蒼南去處理，而夢蘭卻因為冰凌城的冬天太冷，選擇了去位于黃金星球的太陽海岸度假。
    雖然早飯可以找借口躲避，可是晚飯慕寧還是會和慕哲面對面坐下來一起吃。
    飯廳的氣氛有些沉悶，慕寧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話，只埋著頭吃飯。
    慕哲吃完飯，伸手去拿放在長桌一旁的蛋糕，他一邊伸手一邊與桌邊服侍著的女仆說話，當(dāng)手指感覺到觸感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碰到蛋糕，而是碰到了同樣伸手的慕寧。
    盤子里有兩塊蛋糕，可是他們兩個卻都伸手去拿同一個。
    慕哲朝慕寧看過去，而慕寧也抬起了頭看他。
    手指互相碰觸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溫度，慕寧的手指干燥而又冰冷。最后是慕哲先收回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到慕寧手指微微勾了一下，指腹摩擦過他的指尖。
    旁邊女仆還在說話：“小少爺，今天的湯好喝嗎？你上回說喜歡番茄牛肉湯的。”
    慕哲并沒有回答她，而是不自覺搓了一下手指，心里想著剛才的觸感。
    而慕寧也收回了手，他沒有再去拿那個蛋糕，而是放下筷子站起身。
    女仆連忙問他：“大少爺，吃好了嗎？”
    慕寧只是點一下頭，繞過飯桌朝飯廳外面走去。
    而在慕寧剛剛走出飯廳的時候，外面院子里有女仆大聲喊道：“下雪了！”
    今年冬天冰凌城的第一場雪，慕哲不禁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朝著外面走去。同時他看到本來打算上樓的慕寧也改變了方向，朝著外面走去。
    慕哲和慕寧站在小樓大門前朝院子里望去，這時天已經(jīng)黑了，可是在燈光下還是可以清楚看到大片大片的雪花飄落下來。
    年輕的女仆很開心地在院子里打著轉(zhuǎn)，伸手接雪花。
    一個女仆喊慕哲：“少爺，出來玩吧！”
    慕哲上前一步跨出了房門，卻并沒有繼續(xù)前行，他抬起頭看雪，感覺到一片雪花飄落在自己的鼻尖上。
    緊接著他看到慕寧朝他伸手，碰觸他的鼻尖。
    慕哲朝慕寧看去，而慕寧卻看著自己已經(jīng)收回的手指。
    這時，前院傳來紛亂的聲響。
    女仆們紛紛退開，慕哲和慕寧都走進(jìn)了院子里，緊接著管家匆匆從前院過來告訴他們是慕蒼南回來了。
    慕蒼南并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身后跟了好些人，而且其中似乎有人受傷了。
    他們沒有過來小樓這邊，而是直接去了后院的議事堂。
    慕哲知道慕蒼南應(yīng)該是要處理幫會的公務(wù)，一般來說只要慕蒼南沒有叫他們，這種場合都是不需要他和慕寧的。然而隨著他們兩個年齡的增長，慕蒼南也開始越來越頻繁地讓他們參與幫會的事物。
    這時慕哲忍不住看了一眼慕寧。
    慕寧卻只盯著雪花，安靜地站著。
    慕蒼南回來了，女仆們不敢再放肆，紛紛躲回去后院。
    而慕哲剛剛回到房間，聽到里面的呼叫器一聲輕響，他按開了按鈕，聽到向啟嚴(yán)肅的聲音：“慕哲，過來后面議事堂。”
    慕哲立即應(yīng)道：“好。”
    他打開房門，見到慕寧也正從房間里出來，與他對視一眼，并不說話只率先朝下樓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