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番外:當(dāng)時年少(六)
周殊易喝醉了酒很乖, 不吵不鬧只是安安靜靜地睡覺,比平時不知道可愛了多少。
薄行澤坐在床沿靜靜看著他,心想他如果家庭不那么好、他不那么嬌氣, 自己也許還能有些機(jī)會。
他自信自己有一天會擺脫貧窮,但成功之前的路簡直布滿了荊棘,太難走了。
“你還是不要喜歡我的好。”
周殊易嘟囔著什么,翻了個身差點(diǎn)掉下去, 薄行澤驚嚇的伸手去撈又見他往回滾了滾, 一起摔在了床上。
他緊緊抱著自己的胳膊不撒手,臉在他手腕上無意識蹭蹭,薄行澤一時居然沒能抽出來。
薄行澤感覺到細(xì)膩皮膚的觸感, 中邪一般沒再繼續(xù)掙扎,反而是被他胡亂拽得躺在了床上,腳蹺在他的身上,像個樹袋熊。
這個姿勢很尷尬,薄行澤怕易賢突然回來或者別人看見都不好解釋, 便拍拍他的手試圖哄他松開。
“不松。”周殊易咕噥著往他懷里又鉆了一些,弄得薄行澤連呼吸都不敢了, 總覺得有些地方開始躁動, 自下而上沖入大腦。
他手指僵硬人也像雕塑不敢動彈,生怕碰到不該碰的。
偏偏始作俑者睡得很香,舒舒服服窩在他懷里喘著略帶酒氣的呼吸, 如同一只柔若無骨的手指引領(lǐng)著他的心神。
無比煎熬的一整夜,快到早上的時候他才稍微松開手,薄行澤松了口氣立刻翻身下床,他身上全是汗,忍得難受極了。
他從床上翻了衣服立即進(jìn)了衛(wèi)生間, 洗完澡出來才稍微好受一些。
薄行澤看了看時間還算早便回了自己床睡一會,結(jié)果這一閉眼就睡過了頭,周殊易醒來的時候都七點(diǎn)鐘了,頭疼地揉了揉眼睛,下意識一看對床居然還沒起。
他以為還早,隨手一摸手機(jī):“七點(diǎn)了!”
薄行澤被他驚醒,迷茫兩秒一下子翻身起來,蹙眉飛快換衣服。
他從來沒有遲到過,今天居然連早自習(xí)都錯過了。
周殊易坐在床上坦然地看他手腳利索地?fù)Q衣服,歪了歪頭說:“昨晚你帶我回來的?謝謝啊。”
“不用。”薄行澤知道他大概是不記得昨晚說過什么了,所以又恢復(fù)了那個冷淡而禮貌的樣子,大概是理智也不想再喜歡他了。
“你快去教室吧,我再睡一會。”周殊易說著又躺下了。
薄行澤遲疑了會,點(diǎn)點(diǎn)頭進(jìn)了衛(wèi)生間洗漱,然后說了聲“先走了”。
第二節(jié)課的時候周殊易才來,雙手插兜整個人打理的干干凈凈,嘴里還咬著半塊面包,進(jìn)教室的時候正好遇見要進(jìn)來的老師還笑瞇瞇打了招呼。
老師瞪他,“你業(yè)務(wù)比我還忙?”
周殊易眨眼笑,“老師辛苦了,這節(jié)課我好好聽。”
老師讓他逗笑,繃不住臉伸手戳了他的額頭一下,“你不胡鬧我都謝天謝地了,還能要求你聽我的課,快進(jìn)去吧。”
薄行澤見他過來,起身讓了位置。
周殊易禮貌道:“謝謝薄同學(xué)。”
薄行澤:“……”
易賢扭頭回來跟他說話,“哎你這周回不回家?我哥反正也挺討厭我回去,你回家也沒人,要不然咱倆一塊出去玩兒吧?”
周殊易興致挺高,笑說:“好啊,昨天那酒不太好喝,周六換個地方。”
高中生對聲色場所總是比較好奇的,尤其這些富二代的世界里不缺這樣那樣的新聞軼事,易賢充滿期待地開始盤算周末去哪兒了。
薄行澤仍記得昨晚,低聲說:“周末你不回家?”
周殊易回頭,笑意立刻收斂了,禮貌且疏離地說:“我爸媽一向都忙沒人管我,回家也是一個人在大房子里跟保姆大眼瞪小眼,薄同學(xué)要回家嗎?”
薄行澤沉默了下,“你還小,少去那些地方。”
周殊易一笑,“沒事,有易賢呢。”
薄行澤頓時一口氣掀上來,“昨晚你遇到危險(xiǎn)的時候他在哪兒!”
周殊易被他這個語氣說得一愣,隨即又說:“他沒注意罷了,下次我讓他注意就行了。放心吧,我不會再打錯電話讓你接了,昨天喝多了隨便撥號碼沒想到打我自己手機(jī)上了。”
薄行澤越聽越怒,打錯電話?
他隨便撥一個讓人接沉醉的自己,還好是打到他這里來了,如果打到別人那里去呢?
他想讓什么人過去接他?怎么能保證接他的人不會有非分之想!
薄行澤還沒找到答案,周殊易已經(jīng)轉(zhuǎn)過去上課了,仿佛真就聽得認(rèn)認(rèn)真真,偶爾被叫起來回答問題也能答對,把老師哄得直笑。
反倒是他一句都沒聽進(jìn)去,老師叫他起來回答問題,愣了一會才說了答案。
“上課不要開小差,不要以為自己成績好就可以為所欲為,一分鐘不努力就有可能會被人追上去。”
“高考是按分計(jì)算的,你少考一分就有可能被幾萬個人踩下去。”
“眼睛不要放在班級里,你的競爭對手是全國的高考生!”
薄行澤垂眼,他的成績?nèi)绻皇歉呖籍?dāng)天斷手?jǐn)嗄_,無論考哪個大學(xué)都是綽綽有余。
周殊易撐著下巴看了一會,說:“老師,別訓(xùn)他了。你訓(xùn)他一分鐘我們班同學(xué)就浪費(fèi)了79分鐘的時間。”
老師:“……就你話多。”
周殊易換了個姿勢撐下巴,“你怎么謝我。”
薄行澤問他:“你想要什么?”
“算了,我還沒想好。以后想好了告訴你你再幫我辦到。”周殊易想了想也不知道要什么,總不能以這個為要挾讓他喜歡自己吧?
薄行澤輕輕點(diǎn)頭,“好。”
周殊易愈發(fā)覺得無趣,好不容易撐到下課便將雙腿踩在了課桌橫梁上往椅背一靠,百無聊賴地玩手機(jī)卻又刷不到有意思的視頻。
“周殊易。”
一道脆生生的嗓音從后門傳來,周殊易仿佛與她相熟,立刻起身走了過去。
“這個給你。”女生遞出一個粉藍(lán)色的便當(dāng)盒,里面裝了一塊看起來就很美味的蛋糕。
“我的禮物呢?”她伸手,就算佯裝生氣也看著俏生生的惹人憐愛。
周殊易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小盒子放在她手上,“小氣鬼,就這么一點(diǎn)禮物還要追著要,下回不給了。”說著在她額頭敲了一下,女生一躲避開了。
“不許摸我頭!也不許敲!下次你再忘記我就不理你了!也不許你來我家玩。”
周殊易笑著收回手,“下次一定不忘好吧?”
“這還差不多,那我走啦,蛋糕記得吃光啊!”
周殊易將盒子放在桌上,易賢剛想伸手撈就被他拍了一把,“滾蛋。”
“干嘛啊這么寶貝,一塊蛋糕而已。”
薄行澤也想問,不由自主地回頭去看那盒蛋糕,那女生雖然也穿著校服但能看出一身氣質(zhì)絕不是泛泛家庭。
她和周殊易之間的熟稔程度也不是別人能比的。
無論是吃的、用的甚至玩的東西周殊易都很大方,從來不會拒絕易賢他們,但這個蛋糕卻這么寶貝連碰都不讓碰。
薄行澤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寫字的動作越來越重最后都要把試卷劃出個洞來。
周殊易顯然也是看到了,壓下嘴角的笑意放冷了,伸手敲敲他的桌子,“薄同學(xué),我能借一下你的筆記嗎?”
“……”薄行澤將筆記本遞給他。
周殊易拿過去了卻沒有翻開,而是湊過去低聲說:“這是我的筆記本,你是不是給錯啦?”
薄行澤不自然地向后避了一點(diǎn),不想聞到他身上沐浴液的氣味,還有那雙眼眸也要避開。
“我要看你的,你給我的干什么?”周殊易追問。
薄行澤避無可避,只好說:“我上節(jié)課沒事,就多寫了一份。”
“多寫的啊?”周殊易恍然,點(diǎn)點(diǎn)頭似乎有話要說但又遲遲不開口弄得薄行澤緊張極了,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他的嘴唇上。
易感期那晚的記憶浮現(xiàn)上來,薄行澤燙著一般瞬間轉(zhuǎn)過頭。
“你耳朵紅了,在想什么?”
周殊易冰涼的指尖一下子捏住了薄行澤滾燙的耳垂,讓他沒來由哆嗦了下,筆尖在試卷上劃了一個大口子。
“沒什么。”
“哦。”
周殊易收回手打開便當(dāng)盒,拿起叉子挖了一點(diǎn)蛋糕還沒入口又放回去了,淡淡說:“上回問你的事,我自己想了想覺得確實(shí)挺不應(yīng)該的。”
薄行澤有種不妙的預(yù)感。
“你一個alpha肯定要找個omega的嘛,而且你也不喜歡我所以我想了想還是算了,以后不會再纏著你了放心吧。”
薄行澤眉頭輕攏,卻沒開口。
周殊易眨眨眼,委屈嗓音里透著一股堅(jiān)毅,還有言不由衷的笑,“沒事,我一會就找老師幫我把位置調(diào)走,還你清凈。你要是還覺得不行的話,那我調(diào)到隔壁班去也行。”
“我沒有覺得不清凈。”薄行澤嗓音干澀,不難聽出他的艱難。
周殊易眼底笑意被眼皮遮掩,聲音愈加可憐,“反正喜歡我的人也挺多的,隨便挑一個總能忘掉你的吧。”
薄行澤手指攥緊,手背上青筋畢現(xiàn),一眼就能看出他此刻內(nèi)心的撕扯。
“感情不是籌碼,也不能當(dāng)做替代!”
周殊易嗓音輕顫,平時驕傲的樣子蕩然無存,如同一只被雨淋濕眼見滿地污泥無法向前的小孔雀,可憐又無助。
“那我能怎么辦!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還很討厭我!”
薄行澤最怕聽見他的哭腔,咬咬牙說:“我不討厭你。”
“是,你不討厭我,那你也不喜歡我。不是一樣嗎?”周殊易說著伸手抹了下眼睛,哭腔更濃了,又怕被人聽見看見,起身準(zhǔn)備往外走,“我去找別人總行了吧。”
薄行澤心尖刺痛,錯身時一把拽住他手腕,“……”到底沒說出口。
周殊易拼命掙扎,在嘈雜的教室里那道顫音顯得微不足道,隨時都會被淹沒,可薄行澤還是聽清了,他說:“既然你不喜歡我那我就去找別人,再也不出現(xiàn)在你面前還不行嗎?”
薄行澤一聽他永遠(yuǎn)消失在自己面前就什么都顧不得了,尤其剛剛他和那個女生相談甚歡,也許昨晚自己沒接到電話去的就是她。
“我喜歡你。”
薄行澤脫口而出,胸口劇烈起伏,剛想平復(fù)一下心情說點(diǎn)什么就見周殊易抬起頭,眼角眉梢全是笑意,連眼睛都沒紅哪里來的眼淚!
他在騙自己!
周殊易俯下身與他視線相對,“你說喜歡我。”
“你設(shè)計(jì)我的。”薄行澤別過頭。
周殊易揚(yáng)聲,“我跟薄行澤說點(diǎn)事,你們都不要轉(zhuǎn)過來啊,不然把你們頭擰下來!”
同學(xué)們深受淫威而且也知道他跟薄行澤之間積怨甚深,也懶得回頭看了,周殊易飛快地在他眼睛上親了一下,“我不管,你說了就不能反悔。”
薄行澤往后門一看,“剛才那個女生?”
“世交家的妹妹。”
“……”薄行澤這才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放棄過,一開始就計(jì)劃著怎么逼他“就范”,而自己到底也沒能抗拒得了他的“算計(jì)”就這么甘心跳進(jìn)坑里了。
“薄行澤,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周殊易其實(shí)還是有點(diǎn)不太肯定的,小心翼翼地壓著緊張不讓他看出來,作出一個趾高氣揚(yáng)的表情問他。
薄行澤沉沉看他。
不管了,他相信自己能給周殊易幸福,就算自己再累也不會讓他吃一點(diǎn)苦,一定能養(yǎng)得起!
“是,我喜歡你。”
周殊易瞇眼笑,“那上次那個愿望我想好了,你永遠(yuǎn)也不許先離開我,除了我不要你。”
“好。”
“我不要你了你也不許要別人,你一輩子都只能喜歡我一個。”
這個要求實(shí)在不講道理,但薄行澤又說“好”,似乎要把眼前人慣得更加無法無天。
彼時的薄行澤還沒想過,在不久之后一語成讖。
周殊易先離開,不要他了。
他卻一直謹(jǐn)守諾言,就算周殊易不要他了,他也沒有看過別人一眼。
從十八歲到二十六歲,他只喜歡周殊易一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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