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 30 章
白謙易睜開眼時,第一眼先看到了頭頂上繁復秀麗的藻井。
有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穿越了,片刻后才想起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晚上泡溫泉時,他比刑云還早十來分鐘進溫泉池,本來便泡得有些上頭,后來一激動,直接暈了,還是刑云把他拖上岸。
想到刑云,白謙易轉(zhuǎn)頭尋找刑云的身影。
房間的另一側(cè)擺著一張古色古香的書桌,此時桌邊的小燈籠點著,刑云坐在書桌前,靜靜看著手中的書。
從這個角度看去,白謙易正好能看見刑云的側(cè)臉。
刑云一年比一年英俊了,白謙易由衷感嘆。
高二那年,白謙易與刑云分到同一個班級。
刑云發(fā)育得晚,那時他身高普通,微長的劉海遮著眼,令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總是低頭坐在教室角落看書,很少說話,更不愛與人打交道。
白謙易對他的印象,只知道他成績很好,姓氏也很特別,姓“刑”而不是“邢”。
還有就是,他不管冬夏,永遠穿著長袖校服。
白謙易與刑云沒有交集,一直到那個晚上,兩人才逐漸熟悉。
再看此時的刑云,身材高大,頭發(fā)剪得干凈清爽,一張臉英俊帥氣,尤其是一雙大眼睛尤其好看,與過去簡直判若兩人。
尤其這一次回國,白謙易發(fā)現(xiàn)刑云變得愛笑了許多。要是過去,他可不敢想象那個看張猴子圖就能笑個不停的人就是刑云。
不過,無論如何變化,刑云骨子里都是一個溫柔的人。
白謙易想到這,越發(fā)覺得這位老朋友是個適合當伴侶的人。
英俊多金的外在條件不提,重點是內(nèi)在善良單純,而且知恩圖報,看重感情。
這么優(yōu)秀的人還愿意對自己這么好,白謙易覺得自己無比幸運。
如果刑云有什么大半夜教人的癖好,他也奉陪了!
“刑云。”
“醒了?”刑云見他醒了,起身倒了杯水,“剛才嚇我一跳,還以為你死了。來,喝點。”
“謝謝。”白謙易接過水喝了一口,又笑道,“怎么?剛才有沒有幫我做人工呼吸?”
“你還在喘氣呢,做什么人工呼吸。”刑云也勾唇一笑,“別想吃我豆腐。”
白謙易笑容有些僵,刑云卻沒發(fā)現(xiàn),起身又回到書桌前。
白謙易看著刑云,內(nèi)心略有不安,問道:“刑云,你喜歡什么樣子的人?”
刑云抬頭,挑眉道:“怎么突然這么問?”
“我就想知道你單身這么多年,到底在找什么樣的人。”
“也是。”刑云還真思考起這問題,“我么……”
刑云轉(zhuǎn)了轉(zhuǎn)筆,思考好一陣,回答道:“我喜歡會做飯的。”
白謙易大喜,這說的不就是我,我最會做飯了!
刑云又道:“愛笑的。”
白謙易又喜,我臉上永遠都是笑。
刑云再道:“上進的。”
白謙易再……他心虛,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能活得如此優(yōu)雅,難道不上進嗎?
刑云根本是按照我的樣子說的!
“還有嗎?”
“現(xiàn)在就想到這些。”
吃著對方親手做的飯,能明確感受到自己正被人愛著。
看著對方笑,能知道對方的心。
而與上進的人在一起,能夠一起努力,一起成長。
刑云一時就想到了這些,不過也夠了。
忽然,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薛贏雙的樣子,他一愣,不明白自己怎么想到了那小替身。
這時,刑云的手機響,有消息傳入。
刑云看了一眼,是薛贏雙。
他莫名煩躁,把手機放到一邊去。
白謙易見他不回消息,趕緊展現(xiàn)自己的體貼:“你別管我,盡管忙。”
刑云點頭,看向放在書桌上的書。
雖已到了平常的就寢時間,但白謙易方才睡了一覺,此時精神不錯。
他見刑云仍在看書,心念一動。
剛才的詩集掉進溫泉池中,書頁全泡皺了,只能在一旁晾著。白謙易心疼地翻了翻,怎么辦呢,他的拜倫……一聲輕嘆,白謙易打開行李,拿出備用的另外五本詩集,仔細挑選,最后選了最符合此時氛圍的李義山詩集。
白謙易手持詩集來到桌邊,與刑云相對而坐。
此時屋里木香清淺,微風自半開的雕花窗戶吹入,吹起床邊紗幔飄飄。屋內(nèi)一片靜謐,唯有刑云執(zhí)筆書寫時,筆尖與紙張摩擦的沙沙聲響。
白謙易閉眼品味這分寧靜,心道要是以后真和刑云在一起,每天這樣一起讀書,倒也是一件妙事。
白謙易翻開詩集,靜心讀了起來。
“嘖。”
幾分鐘后,刑云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白謙易抬頭,就見刑云抓了抓頭,眉頭緊皺,面露難色。
白謙易如此善解人意的人,自然是立即道:“有什么我能為你分憂的嗎?”
刑云抬頭,深深看著白謙易。白謙易眨眨眼,準備展現(xiàn)自己的聰明伶俐。
“你會高數(shù)嗎?”
“?”白謙易懵了,“什么數(shù)?”
“高等數(shù)學,大學學過嗎?”
“我是法學院的……”
“那沒辦法了。”刑云搖搖頭,又低下頭去。
好氣,薛贏雙問了他一題好難的。
刑老師陷入教學生涯的第一個危機。
白謙易茫然地看去,他一直以為刑云在看什么商業(yè)書籍,此時才發(fā)現(xiàn)那書頁上竟然標注著“高等數(shù)學”。
……刑云大半夜的在做數(shù)學題?
又一會,刑云猛然握拳,低聲叫好。
算出來了!
刑云抬頭注意到白謙易迷惑的視線,忙收斂表情,平靜道:“最近我進軍教育界了。”
白謙易:???
他感覺自己好像又不懂這位老朋友了。
*
溫泉度假村位在山里,因此第二天早上的行程是爬山。
第二天一早,白謙易起床時,發(fā)現(xiàn)刑云睡在他身旁。
白謙易內(nèi)心一動,他們兩個總算睡在同一張床上了,看來刑云還是喜歡他……
刑云沒有蓋被子,全身蜷成一團。白謙易伸手替他拉上被子,卻見他懷里似乎有東西。
再看,是昨晚那本高數(shù)教材。
刑云竟然抱著高數(shù)教材睡了,就這么重視嗎……
七點半,刑云勉強爬起來了。
昨天晚上他把題解出來了,結(jié)果薛贏雙又發(fā)了一道更難的題。好不容易解出來了,他實在累得不行,把解題方式發(fā)給薛贏雙后,連書也忘了收,倒頭就睡。
起床時,刑云首先拿出手機。
一看,薛贏雙兩小時前給他發(fā)了一連串“謝謝”“刑老師好帥”“刑老師天下第一”,也不知到底幾點睡。
刑云勾唇一笑,立刻回復薛贏雙:“睡不睡覺?聽老師的話,去睡覺。”
想了想又發(fā)了一條:“今天回家,等我。”
刑云收起手機時,抬頭便見白謙易看著他。
“怎么了?”
“沒事。”白謙易溫柔一笑,“一起去吃早飯吧。”
刑云早餓了,立刻下床洗漱。
他沒看到的是,在他身后,白謙易若有所思。
刑云一早起來,竟然不是先和他說話,而是先和人發(fā)信息……
刑云真的喜歡他嗎……
*
早飯后,兩人換上運動服,準備爬山。
“山頂上有一間餐廳,評價不錯,而且挺養(yǎng)生,應該符合你的口味。”出發(fā)前,刑云道,“希望午飯前能到。”
白謙易抬頭看著山路,心想也不大陡峭,怎么可能趕不上午飯?
半小時后,白謙易懂了。
他滿頭是汗,粗喘著氣朝刑云道:“刑云,歇一下……”
“你還好嗎?”刑云臉不紅氣不喘。
白謙易勉強一抹汗:“沒事,就是……就是這里風景不錯,我得停下來看看……”
刑云點頭:“你還真喜歡這座山,從出發(f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停下來看風景三次了。”
白謙易能說什么,他只能點頭。
他也沒辦法,他沒想到這山路會這么陡啊!
剛出發(fā)時還沒什么,誰知道爬到一個地方,忽然山勢一轉(zhuǎn),陡峭無比。他原本來想優(yōu)雅地爬個山,誰知現(xiàn)在喘成狗,恨不得四肢并用爬上去。
不行了,腿軟了……白謙易朝旁邊的石頭一坐。
刑云坐在他對面,把水遞給他:“喝點吧。”
“謝謝……”白謙易再顧不上形象,灌了一大口。
“你下星期就要回去,”刑云道,“就你這破體力,要怎么當律師?”
白謙易聽到這,不知該如何回話。
先前他給自己訂了一個期限,如果下星期和刑云沒有任何進展,他便認命回律所搬磚。
只是他一下覺得刑云對他有意思,一下又覺得希望渺茫,不知下一步究竟該如何走。
白謙易抬頭看著那長長的山路,山路彎彎繞繞,永無止盡,仿佛他的人生。
他一動也不想動,只想癱在這。轉(zhuǎn)頭再看刑云,刑云仍然精力充沛,仿佛剛才只是在平地散步。
“刑云。”
“嗯?”
“你背我吧。”
“哈?”
白謙易坐在石頭上,仰頭看著刑云,又一次道:“你背我吧,我累了。”
刑云一臉不敢置信,隨即又“呵”的笑了一聲:“背你?做夢。”
他都還沒背過薛贏雙呢……不對,要是薛贏雙,肯定不會讓他背,說什么也要自己爬上去。
“你別忘了,以前我可背過你。”
“你那哪叫背?”刑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笑道,“剛把我背起來自己就趴了,跪在地上爬,還是我自己站起來走。”
“你別恩將仇報。”
“快起來!”
刑云作勢要踢白謙易,白謙易趕緊閃開,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刑云道:“你如果真累了,就在這里等我,上頭有個地方我想去一趟。你等我下來,我們就不爬到山頂了。”
白謙易道:“算了,爬就是了。”
兩人再一次出發(fā)。
白謙易原有些迷惘,可被刑云拒絕后,反而放松不少。
以前的刑云很少拒絕他,更別說用這么直白的話語拒絕他。
只是刑云愿意用這樣輕松的態(tài)度,談起那段他們閉而不提的過去,反而讓他感覺到刑云的善意。
白謙易更加相信,自己能夠馬上辭職了。
*
這一回出發(fā),刑云放慢了速度,白謙易總算能跟上了。
白謙易想到剛才的對話,問刑云道:“對了,你剛才說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刑云答:“應該就在前面,快到了。”
山路上原先只有零星幾個和他們一樣爬山的人,走到此處,便能聽見遠處有人聲傳來,目的地應該就在不遠處。
又過了五六分鐘,刑云說道:“到了。”
白謙易原以為會是一個能看風景的涼亭,萬萬沒想到,眼前竟然出現(xiàn)了一間寺廟。
那廟外觀破舊窄小,一眼便能望盡,看來頗有年代。然而雖是老舊,廟前的香爐卻是插滿了香,可謂香火鼎盛。
來這里干嘛?
白謙易正納悶,就見刑云上前領了香,竟是要拜。
“你什么時候開始燒香拜佛了?”
“現(xiàn)在。”
刑云站在神像前,雙手持香,恭恭敬敬閉上眼,無聲不知念著什么。
香煙繚繞之中,刑云神情肅穆虔敬。白謙易從未見他如此,知道他肯定在求什么要事,便也不再打擾。
白謙易繞著寺廟走了一圈,又見廟前有一個小小的牌子,一看,才知這廟供奉的是文曲星。
白謙易更加不解,刑云要參加考試?
一會,刑云結(jié)束,兩人出發(fā)。
白謙易實在好奇,忍不住問:“你拜文曲星做什么?你要考試?”
刑云道:“薛贏雙下個月要考試。”
白謙易一愣,片刻后笑了笑:“那里有賣智慧筆,你應該順便給他買一支。”
刑云笑道:“買那個做什么,書他得自己讀,我就是求神保佑他,考試時順順利利,別生病,出入平安。至于考得怎么樣,他自己負責。”
說完又補了一句:“我相信他能考好,他很努力。”
刑云說話時語氣帶笑,似乎不甚在意。
然而白謙易卻忘不了,方才刑云持香時那專注虔誠的神情。
那是一心一意為一個人向上天祈求時才有的姿態(tài)。
白謙易的內(nèi)心升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覺。
*
又爬了一會,總算來到山頂。
登頂前的一段路尤其崎嶇,就連刑云都受不了。刑云臉上發(fā)紅,氣喘吁吁:“可終于到了……”筆趣閣
“我不行了……”白謙易雙腳一軟,跪了。
這時,一輛公交車從白謙易面前駛過。
白謙易:?
白謙易抬頭,就見山頂?shù)穆蜂伒谜R齊,和剛才他們沿路上來時的石子路截然不同。
再看,路邊還有一個公交車站,公交車開來,把游客放下。
“……有車能夠上來???”白謙易茫然。
“不然山上的餐廳怎么做生意?”刑云理所當然,“這車還挺快的,從度假村到山頂只要二十分鐘。”
二十分鐘?我們爬了快三小時!
白謙易快瘋了,既然有車,怎么不搭車呢?
然而,白謙易腦海中閃過刑云持香的畫面。
他忽然懂了。
刑云爬這段山路,無非是想中途為薛贏雙求個文曲星。
白謙易看著一旁滿身是汗,喘氣不止的刑云,想問。
那是什么樣的情感,才愿意為一個人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