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1.
清晨六點, 市心醫(yī)院住院部頂樓,本身就是vip樓層, 病人且安靜,今半條走廊被警方封鎖,配槍嚴防,守得壁壘森嚴,經過的醫(yī)護都要驗明正身。
氣氛壓抑肅穆,沒人敢開多說一句話。
這樣窒息的環(huán)境里, 有一個人堪稱慵懶地坐在警戒線內的長椅上,雙眼微合,背抵著墻, 勁瘦雙腿舒展,身上的襯衣凝著大片干涸血跡,衣袖卷起來, 右臂從肘彎到手腕,都纏著雪白繃帶。
病床車的聲音由遠及近, 抬了抬眸,里深不見底, 還凝著沒消散干凈的殺伐戾氣。
容紹良戴著呼吸機,被推進專用病房,經過容野時,冷淡地盯了幾秒, 除了唇角勾了勾外, 一下也沒動。
這點容又涼又疏離, 看得走廊守衛(wèi)的警察有發(fā)寒,又忍不住默默欽佩。
容野這個人,在刑警隊和重案組里早就雷貫耳了, 警方一直都懷疑容家背后有龐大的黑色產業(yè),容紹良為人極其謹慎狡猾,根本找不到突破,拿不到實證,更別提立案抓捕了。
直到容野開始現在視野。
最開始容野是作為重點觀察象被盯的,畢竟容二惡名在外,按傳言里說的,簡直燒殺擄掠沒有不敢干的事,結果警方盯了很長時間,愣是一點問題也沒抓到。
容野手握著幾份高學歷,還在部隊里浴血磋磨過,學術氣是有,明顯殺氣更重。
那時候警方領導層一致認定是個天生的冷血犯罪分子,又聰明鎮(zhèn)定,手起刀落,目的全達到了,還完全不露破綻。
結果誰也沒想到,就這么一個讓人提心吊膽的大殺器,居然會主動溝通警方,親手打碎容家那不可一世的光環(huán)。
半年前,容野就會過警方。
“我可能會有危險,果身,就會讓人把我手里能拿到的罪證都交給你們,是還不夠顛覆容家。”
“果沒交也沒溝通,你們務必耐心等,也許時間不會短,絕不要輕舉妄動。”
領導層信任容野,始終按捺住了,沒有打草驚蛇。
果然,容野失聯后又再次回來,幾個小時前的凌晨,警方全力配合容野進行最終收網,跟隨重案組和戰(zhàn)隊警。
去前,大家都道容紹良和那父子很可能會孤注一擲,容野有生命危險,連都緊張得一手汗,然而沖進集團大樓那間辦公室的時候,場景是意料外的駭人。
容家人已經半瘋了,顧不上什么“偽造容野自殺現場,讓頂罪”,那位長孫拿著刀就捅容野的頸動脈,容野側頭躲了,刀尖落到手臂上,一路滑到手腕內側,鮮血注。
下一秒,也就是們剛剛持槍踹開門準備營救的瞬間,容野血淋淋的手利落奪過那把刀,徹底染紅的腕子一抬,直接把哥那只賤手摁在桌上,刀刃眼都不眨地往下一扎,活生生刺穿。
滿屋哀嚎和慘叫聲里,容野臉上沾著血點,盈盈抬起眼,著一排黑洞洞的槍,甚至吊兒郎當揚起眉:“警官,我遵紀守法得很,沒想要人命,我還等著回家娶老婆。”
現在想起那個畫還有點肝兒顫。
容野骨子里迸來的冷酷狠絕,容家所有人堆一起也不夠給玩的。
這也就是容野堅定跟警方站在一邊,捅手這事吧,也將將巴巴算正當防衛(wèi),要不然真要搞到立上去,再廢個數倍警力,估計也難搞定真瘋的容二。
警察站在醫(yī)院走廊,長舒了氣,再次把目光落到容野身上。
容二還沉默地坐在長椅那,手里緊攥著手機,屏幕亮著,神色已經不是前的冰冷,眼角眉梢都蘊著……被寵愛了的甜意?!
警察愕然地瞇了瞇眼,像是在……看微博?
半個多小時后,醫(yī)生從容紹良的病房里來,摘下罩輕聲說:“病人受到重大刺激導致了休克,現在人醒了,可以說話,提見容野。”
容野緩緩撩開眼簾:“正,我也有話說。”
警方見容紹良不了,也就放下心,同意容野先進去。
病房里,容紹良萎靡得像是一夜間就要邁進棺材,瞪著容野,手上扎著針頭還試圖抓到點什么砸。
什么都沒抓到,自己反倒喘得不能呼吸。
容野拽了把椅子,在病床邊坐下,不等容紹良張,直截了當問:“我的證件你都是干涉過的,么?果不是做許諾的時候查不到指紋戶籍信息,我還不道,連‘容野’這個身份都套著假。”
“當初我約見喻瑤,陰差陽錯被她的經紀公司傳開,你道了,”繼續(xù)說,“于是你趁著我身不由己,就順便推了一把,讓所有人,包括喻瑤自己,都確信是容野封殺她的,你為了什么?那時候你很自信,不需要她來控制我,也沒必要在乎我有沒有感情弱點。”
“你就僅僅只是因為,不能接受我這種貓狗不的東西,有可能得到幸福,么?”
容紹良額頭上青筋畢露,沒有反駁。
容野得到答案,哂著點頭:“,我無話可說了,你問吧,我時間有限,還得去收拾容家的爛攤子,畢竟還有那么多沒被污染的產業(yè),都在等我接手。”
“了,還沒告訴你,”歪了歪頭,“前幾年開始跟容家競爭市場的那家‘醫(yī)療新貴’,還曾經被你視為眼釘,也是我的公司。”
就算拋開容家,也擁有能夠養(yǎng)得起老婆的資本。
容紹良力氣用到極限,忽然泄了氣,抬起的腦袋跌回枕頭上,嘶啞問:“……你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準備的。”
容野神色寧靜:“從我第一次,不得不用自己的手去碰那污穢的時候。”
領微敞著,脖頸下顎蒼白凌厲:“我道,一旦我沾了,我這輩子到,都沒資格再得到我唯一想要的。”
容紹良粗喘。
容野淺,眉眼浮起清泠的霧:“外公,你想象不到,在你眼里螻蟻都算不上的人,也有珍寶,錢權,身份,你的產業(yè),還有我的命,跟她相比,從始至終,都一文不值。”
容紹良渾濁的眼里透氣,咬牙切齒喃喃喻瑤的名字。
“別叫這兩個字,你不配,”容野略微俯身,把手機豎起來,上是喻瑤的微博,把屏幕轉容紹良,逼看,雙眸彎起來,“你能相信嗎?她愛我。”
“我們見的機會那么,我有太多事壓著沒說,我瞞她,欺負她,甚至全網都在告訴她,我是害她父母的仇人。”
“是……”
容野眸底赤紅,翻涌著波光,唇卻揚著,得純真。
“她從來沒懷疑過我。”
“她信我。”
“最黑暗的時候,她要我。”
這間病房里,容野的世界像是突然被割裂。
永無止盡的深淵離遠去。
被一雙堅定溫軟的手緊緊拉住,拽進了傾盡一切去渴望的懷抱里。
初夏傍晚,喻瑤坐在煙火氣足的烤肉店包廂里,被一群人圍在間。
《夢境山》順利過審即將上映,預售票房高了新水平,主創(chuàng)團隊無比亢奮,硬拉著喻瑤來吃飯,還選了個接地氣的烤肉,滿桌啤酒,泡沫四溢。
席間有幾個人喝大了,談起近期最爆炸的重大新聞,滔滔不絕。
“說起來,這事兒到今天我都不敢信,本來以為夠顛覆了,結果它還能更刺激!容野簡直神了,我這輩子還沒崇拜過誰,容野我是徹底服了。”
“一己力啊我操!除了有警方配合外,根本就沒有外援,怎么做到的,那種活著都成問題的環(huán)境,能把容紹良祖孫三代給一鍋端了。”
“晚上還全網唾罵,恨不得把容野碎尸萬段的,轉頭天一亮,艸,是神。”
“你們看見了吧,警方前天正式發(fā)了公告,把容家那罪名一條條列的,這種真算得上彌天大罪了,下一步就等著開庭宣判,容野現在忙著處理集團后續(xù),可是容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再加上自己手里的產業(yè),這資本圈正式變天嘍。”
“開玩,變什么天,以前容野不也是橫著走?容二打亮相那天起,怵過誰啊,天也沒大。”
滿桌人拍著桌子大,紛紛點頭認同。
有目光小心翼翼地移到喻瑤臉上。
喻瑤垂著眸,端起冰果汁喝了一,一直沒說話。
大家不忍心提喻檢察長和程醫(yī)生的事,怕惹喻瑤傷心,于是話題漸漸轉到八卦上。
“哎,你們不道,容野那天凌晨接受采訪,說的那個小姑娘,到底誰啊。”
“這誰能道,除非容野自己公開,不過我太吃驚了,容二這種人居然會有喜歡的姑娘,還那么溫柔,我天,當時一身血的說那句話,帥瘋了。”
“那瑤瑤姐呢?”有女孩子激動問,“也是那天凌晨,你突然公開說有愛的人,我們都奇了,是誰是誰!沈總嗎?還是別的?總不會是前男友!我們白玉cp粉還能有條活路嗎!”
容野的感情誰也不敢多探究,也夠不著。
喻瑤不一樣,就在身邊,怎么問都成。
喻瑤挽了挽垂落的鬢發(fā),別到瓷白小巧的耳朵后,托著下巴了:“我還在考慮,到底要不要繼續(xù)愛了。”
桌上頓時嘩然,纏著她追問。
喻瑤抿抿唇,給自己倒了小半杯啤酒,冷哼。
愛干嘛。
殺千刀的狗崽子,就應該拖去吊起來打,打到哭著求饒。
從那天凌晨到現在,快一周過去了,連于的消息都變換了幾輪,從浴著血站在鏡頭前,驚天逆轉,洗清所有污名,到西裝革履席官方新聞發(fā)布會,公開全部真相,這期間,總共就給她發(fā)了一條信息。
“等我。”
就這倆字,沒了。
電話不打,人也不現,容二在別人的一刻不停奔忙,像跟她沒系一樣。
可以,有本事就再也別來找她,做的資本圈大佬去吧,以后再門當戶聯個姻,豈不是完美,她干嘛要生氣。
喻瑤眼窩泛一點潮濕的桃花色,舉起酒杯:“我酒量不,就喝一點,至于戀愛的事……看能不能把我哄,我再決定還要不要。”
天黑以后,這場聚餐才意猶未盡散場,喻瑤喝的,也有輕微的醉意。
助理把車開到小區(qū)外,準備進大門時,她突然說:“就到這兒吧,我自己進去。”
“不行啊瑤瑤姐,”助理急忙說,“下雨了。”
喻瑤看了眼車窗外,雨還不算大,沙沙地刮著玻璃,她抽儲物箱里的傘:“沒那么嬌氣,我正醒醒酒,走幾步就到了。”
助理還想說什么,喻瑤已經推開車門,撐起傘走進雨里。
水滴拍著傘,順著邊沿珠簾一樣滴落,喻瑤腳步不快,盯著自己的裙角和鞋尖,紅唇輕輕動著,很小聲地罵容野。
快走到自家單元門的時候,喻瑤抬了抬傘,確認方,怕自己醉酒走錯,就在這一抬一落間,某個刻骨熟悉的位置上,突兀地露一抹冷白色,撞進喻瑤的視野里。
喻瑤愣住,停在原地,心跳聲在轉眼間就轟鳴起來,一下一下重重敲著耳膜。
雨比剛才又大了一點。
她攥緊傘柄,深吸了兩氣,懷疑是自己現幻覺,等了幾秒,才又把傘抬起來,屏息望過去。
天黑透了,雨幕織,那個高大的捐助柜旁邊,安靜地坐著一道身影。
身.下墊著兩個手提保險箱,就算身在雨里,也絲毫不顯得狼狽。
長褲襯衣水淋淋貼在身上,包裹著修長輪廓,領上,霜雪一樣的皮膚,喉結在無聲滾動,下頜繃緊,唇色很紅,一雙眼蘊著濃墨和流淌的水,黑發(fā)濕透了,微微彎曲,貼在冷玉似的額邊。
像夜里滋生的艷妖一樣,正直勾勾盯著她。
喻瑤胸起伏,斂著唇,準備當不認識從前直接經過。
容野在雨里,手指收緊,得落拓又無邪。
這一個星期,幾乎沒有吃飯睡覺的時間,一刻不停奔忙,把容家該善后接手的,以及警方那邊還需要配合協(xié)助的,都處理得一干二凈。
等把所有該屬于的身家產業(yè)都拿到手,用這兩個保險箱,裝上了一切能帶走的,都扔進去,趕來了喻瑤的家門外。
的命,感情,精神和心臟,從小到垂暮的人生,全都是她的所有物。
除了錢,就再也沒有什么能夠給她的了。
喻瑤手握得骨節(jié)發(fā)白,路過容野,沒停,不搭理。
她倒數著秒數,即將走容野的范圍時,腰間突然攬過一只濕漉漉的手臂,勾著她往回拽,摟緊。
喻瑤心里鼓脹著,咬牙切齒說:“你誰啊,我認識你嗎!”
容野緩緩低下身,半跪下去,像當初那個雨夜一樣,伸手抱住她的腿:“是阿野,你新的小狗。”
喻瑤把腿往外抽,黏得無賴又痞氣,嗓音沉啞帶:“雖然這次的狗勾有點兇惡,是只要你摸摸,就很乖。”
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低下頭看。
蠱惑人的一張臉上滿是水跡,順著眼尾流下來,竟然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我把所有身價都帶來給你了。”
容野仰著臉凝視她,既癡纏又氣焰張揚。
“所以主人,往后這一生,你可以養(yǎng)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