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送許知喃回寢室后,林清野便一個人往工作室方向走。
路上又接了一通電話,隊里的女貝斯手季煙打來的。
“喂,隊長,你在哪兒呢?”季煙問。
林清野叼上煙:“怎么了?”
季煙:“你今兒怎么這么早就走了,咱們買了夜宵,現(xiàn)在在工作室呢,你來不來?”
“回來路上。”
“行,等你啊。”
走回到工作室,剛一打開門林清野就被十四丟過來的抱枕差點砸個滿懷,他接住,重新丟回去:“干嘛呢。”
十四哎喲一聲:“隊長,你可算回來了,剛才想找你喝酒都找不到你人,干嘛去了,這么神秘。”
剛才在燒烤攤看許知喃急著要回寢室,林清野也沒怎么吃,他踢開椅子,在桌子前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啤酒,仰頭灌了半杯,淡聲:“送人回了趟宿舍,關(guān)池人呢。”
“這不是快結(jié)婚了,回家陪老婆去了。”十四頓了頓,隨即反應(yīng)過來,眉毛往上一抬,打趣道:“送你們平川之光啊?”
林清野似笑非笑的:“嗯。”
“不愧是咱們隊長啊。”十四捏起酒瓶子跟他碰了下,“不過那個許知喃長得是真的漂亮,忒純,跟那些濃妝艷抹的女的都不一樣。”
他話剛說完,就被旁邊的季煙蹬了一腳:“你他媽罵誰呢!”
十四愣了下,隨即笑了:“誰敢諷刺你季大美女啊!別瞎對號入座又把鍋扣我頭上啊!”
季煙冷哼,掀了他一眼。
林清野拿出手機,正好彈出個低電量通知,他起身走回到臥室,插上充電,又點開躺在微信里的那條信息——
阿喃:清野哥,下周的近代史課要期末測試,你別忘了去。
林清野掃了眼,又看了眼時間,沒回復(fù),重新摁滅屏幕,倒扣在床頭柜上,走出去。
“對了,隊長。”十四拎著酒瓶回頭喊他一聲,“剛才關(guān)池讓我給你道個歉。”
林清野揚了下眉,煙盒摸出來丟在桌上,人往椅背上一靠:“怎么?”
十四擺擺手:“害,不就是要結(jié)婚這事兒嗎,他現(xiàn)在就總感覺自己跟叛徒似的。”
關(guān)池是樂隊鼓手,只不過家里一直反對他干這些不務(wù)正業(yè)的,早早就給他安排各種相親想讓他回歸正常的家庭生活。
后來遇到現(xiàn)在的女友,家里父親生了場重病,再繼續(xù)這么莽也的確不合適,于是提出了退出樂隊的請求。
雖然叫做刺槐樂隊,可實際上只有林清野代表了刺槐樂隊,都是他的粉絲。
他們?nèi)说募揖骋策h不如林清野,加上也逐漸長大了,更多要考慮現(xiàn)實生活,不只是關(guān)池,要不了多久十四和季煙也沒法繼續(xù),于是才有了解散的念頭。
林清野沒什么反應(yīng):“結(jié)婚挺好。”
季煙:“隊長,你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們的。”
十四附和道:“沒錯沒錯。”
他們樂隊這么多年相處下來,關(guān)系很不錯,他們?nèi)艘驳拇_非常感激林清野。
當初林清野獲獎,可是數(shù)不清的機會,只不過都是希望他個人的,林清野為了這個樂隊便都拒絕了。
三人聊了會兒天。
他們這群人熬夜是家常便飯,也不覺得困,十四和季煙兩人還越聊越精神,等離開時已經(jīng)凌晨兩點。
林清野懶得再回公寓,打算直接就在工作室睡,洗漱完坐回到床邊,一劃開手機就是跟許知喃的聊天頁面,剛才直接關(guān)了手機,沒有退出。
他想起剛才許知喃忍住打瞌睡的模樣,笑了笑,依舊沒回復(fù)。
***
翌日一早,許知喃是被一個電話震醒的,她瞇著眼瞧了眼來電顯示。
宿舍里趙茜和姜月還在睡覺,她輕手輕腳爬起來,套了件外套輕輕推開陽臺門出去,接起電話:“喂,媽媽。”
許母一頓:“吵醒你了啊?今天怎么這么晚起。”
“昨天睡的晚了。”許知喃靠在欄桿邊,揉了下眼睛,“媽媽,你有事情嗎?”
“也沒什么,本來想問問你今天要不要回家的。”許母很快又補了一句,“不過你們現(xiàn)在快考試了吧,你要是忙的話就待在學(xué)校好好學(xué)習(xí)好了。”
許知喃笑起來,軟著聲撒嬌:“我本來就打算今天回去看您的,我一會兒就回家,媽媽。”
掛了電話,許知喃又打了個哈欠,終于是打贏了瞌睡,用力睜了睜眼睛,點開微信。
和林清野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凌晨她發(fā)過去的那條。
他依舊沒有回復(fù)她。
許知喃鼓了鼓腮幫,黑睫垂下,陽光下在眼底掃下一道弧形陰影,然后緩緩舒出一口氣,收起了手機。
拉開陽臺門再進去,姜月正從床上爬下來,看到她差點嚇一跳,氣聲問:“你怎么這么早就起了?”
“我媽媽給我打電話。”許知喃輕聲說,“你要去圖書館了嗎?”
姜月嘆口氣:“是啊,要做最勤奮的崽,不然怎么考上美院研究生啊。”
趙茜還在睡覺,兩人沒多聊,拿著牙杯進衛(wèi)生間后姜月才又問:“阿喃,你成績這么好,沒有想再繼續(xù)深造的想法嗎?”
“沒有誒,我不太喜歡理論上的東西。”
“也是。”姜月點點頭,“那你以后就開著你那家刺青店啦?”
“應(yīng)該吧,我還挺喜歡的。”
“那也很好,我看好多頂級厲害的學(xué)長學(xué)姐畢業(yè)就是開個自己的工作室,跟你現(xiàn)在這樣也差不多。”姜月感慨一句,“真好,你這連以后找工作都省了。”
許知喃是美術(shù)設(shè)計專業(yè),開了個刺青店每天也需要幫顧客畫不少設(shè)計圖,勉強算得上專業(yè)對口。
***
兩人洗漱完一塊兒出門時趙茜還云里霧里地睡著,姜月去圖書館,許知喃去東門搭地鐵,在岔路口分道揚鑣。
許知喃當初大一剛?cè)胄r就在迎新晚會上受盡關(guān)注,還被封了個“平川之光”的校花稱號,學(xué)校不少活動都會請她一個美術(shù)系的去主持,又因為脾氣好性格好認識了不少朋友。
去地鐵站一路上碰上許多人打招呼。
她家離學(xué)校遠,平川大學(xué)本就位于在郊區(qū)的大學(xué)城,而許知喃家在堰城的另一邊。
中途換乘兩趟,正好能趕上回家吃中飯。
“媽媽。”許知喃一推開家門便聞到一股菜香。
許母圍著圍裙從廚房出來:“阿喃回來啦,等會兒啊,飯馬上就燒好了,最近忙不忙啊?”
“還好的,不是很忙。”
許知喃原本想進廚房幫忙,結(jié)果一個刺青店的女顧客忽然給她發(fā)來了信息,是一張薩摩耶的圖片。
許知喃備注只留了個姓氏。
[陳:這是我家Lucky,我想在我手臂上紋個它的紋身,阿喃你幫我設(shè)計一下唄。]
許知喃喝了口水,回復(fù):大概多大的?
[陳:不用很大,我胳膊也就那點粗細,10cm那么長就行,可愛點兒。]
[許知喃:可以啊,你把設(shè)計要求跟我大概說一下,然后我們約下時間你來店里一趟。]
[陳:能快點嗎,我下周約了攝影師拍照,也是臨時起意,想紋著我家Lucky一塊兒拍。]
[許知喃:這樣的刺青恢復(fù)就需要一周時間。]
許知喃輕輕蹙了下眉,又回復(fù)了句。
[許知喃:不然我先幫你把圖片設(shè)計起來,滿意的話我們下午就紋,可以嗎?]
[陳:可以啊!愛你!]
[陳:送你小心心JPG.]
因為臨時接了個活,吃完飯后她便拿出畫板開始畫畫。
阿喃專業(yè)課成績很好,設(shè)計這類圖案不在話下,很快就畫出一個可愛的薩摩耶,給那位陳小姐發(fā)過去。
[陳:嗚嗚嗚嗚嗚嗚我家Lucky太可愛了!!]
[陳: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把它紋到我身上了,阿喃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已經(jīng)忍不住了!!]
于是敲定下時間。
沒法再在家多留了,許知喃起身:“媽媽,我要回店里了。”
“怎么這么早就回去了啊?”
“有個客人臨時要過來。”許知喃笑了笑,“馬上學(xué)校考完試我就回來陪你了。”
“那你不是還得顧著店里嗎。”許母拍拍她肩膀,“別太累了。”
“知道。”
臨走前,許知喃走進家里側(cè)門的小間,木桌上供奉著水果糕點,中間是一張黑白照片。
穿著警服,眉目俊朗,正是許父,幾年前在出任務(wù)時殉職了。
許知喃往香爐里新插上一支香,看著相框里的父親,輕聲說:“爸,我改天再回來看您。”
***
到刺青店門口時,那位陳小姐已經(jīng)在了。
烈日炎炎下打了把傘,吊帶配工裝褲,一段漂亮的花臂,也是從前在許知喃店里紋的,是老顧客了。
“您等很久了嗎,抱歉啊我來晚了。”許知喃快步過去。
陳小姐擺擺手:“也沒,本來能坐車里等你的,只不過讓人先拿去修了而已。”
許知喃從包里摸出鑰匙開門,才發(fā)現(xiàn)門把手里卷著一張宣傳單。
她拿下來看了眼,紅黑兩色主調(diào)的宣傳單,上面幾個大字——刺青設(shè)計大賽。估計是活動主辦方沿街找刺青店統(tǒng)一發(fā)的。
她將宣傳單重新卷成筒狀,打開門鎖:“您跟我進來吧。”
宣傳單被隨手丟在桌上,許知喃戴上手套和口罩:“我先在您手臂上構(gòu)個圖。”
陳小姐將手臂伸出去:“你別說,我發(fā)現(xiàn)這刺青真的挺容易上癮的,明明我上回來的時候還差點疼哭了,現(xiàn)在又忍不住想紋了,怪不得他們那些男人全身上下都是紋身。”
許知喃笑說:“來我店里的很多都是回頭客,畢竟選擇刺青的人還是少數(shù)。”
她迅速畫完,拿出紋身機做完消毒準備工作,接通電源,便發(fā)出發(fā)動機的噪音。
陳小姐皺了下眉:“哎呦,可我聽到這聲音還是有點怵。”
“來,您手別動,我開始給您紋了。”
小姑娘戴著口罩擋住半張臉,在陽光下還能看到細細的絨毛,安靜又專注,黑睫攏著,看著帶墨水的針頭一下一下刺進皮膚,眼睛一眨都不眨。
看上去有種說不出來的酷。
這玩意兒,刺青師技術(shù)好的話起先是不太會有痛覺的,到后面才會被扎得又麻又疼。
陳小姐這會兒還沒什么太大感覺,瞧了她一會兒,忍不住笑道:“阿喃,你怎么會當刺青師啊,我看你長得可真不像是干這個的樣子。”
“以前跟一個師傅學(xué)的,后來讀大學(xué)以后就在這開了家店。”
“那你高中就學(xué)了啊?”
“嗯,那時候我父親去世了,本來是想賺錢的,沒想到后來還挺有興趣的。”
陳小姐愣了下,沒想到還有這層故事,說了聲抱歉后便換了個話題:“不過你怎么自己身上一點都沒,我看人家刺青師都是大花臂的。”
“我沒什么特別想紋的。”許知喃笑了笑,聲線輕柔:“不想以后紋了后悔。”
“也是也是,聽說洗紋身還特疼是不是啊?”
“嗯,比紋身要疼多了。”
這樣的小刺青耗時比較短,一個小時左右就能結(jié)束,許知喃摘了手套,拉下口罩勾在下巴上,將她那一截手臂用保鮮膜裹起來。
“三個小時后就能揭掉保鮮膜了。”
話音一落,手邊的手機屏幕亮了。
[清野哥:許老師,給我輔導(dǎo)一下?]
是回復(fù)她昨晚上那條短信的。
可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下午三點了。
陳小姐打趣道:“男朋友的信息啊,笑這么甜。”
許知喃一頓,抬眼看旁邊擺著的鏡子,嘴角是上揚的。
“你倆感情很好吧,看得出來你特別喜歡吧。”她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是啊。
就是很喜歡他啊。
喜歡到,收到一條遲到多時的短信都能這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