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hapter 49
周伍和連妙都來幫令嘉搬東西,??可惜還沒等行李收拾完,三個人就收到了一個噩耗。
她的公寓樓住址連樓層都被曝光了,樓底下現(xiàn)在蹲了一堆記者狗仔。
電影剛上映,??各大平臺熱度正高,??像她這樣來歷神秘橫空出世的新人,媒體簡直不要太喜歡,卯足了勁兒要挖她的資本背景,??人生軌跡,那間藝人公寓從前本來是分給祝夢之住的,??后來也是因為被狗仔發(fā)現(xiàn)蹲點才搬走。
現(xiàn)在輪到令嘉了,連小區(qū)門口便利店的店員都被采訪,向她們打聽令嘉的消息。
“我又沒做虧心事,??就算他們天天蹲我我也不怕,??為什么要為他們搬走?”
大小姐坐在衣柜里生悶氣,絕不向惡勢力低頭。
周伍和連妙對視一眼。
最后還是連妙主動開口,??語重心長勸道:“令嘉,??這其實不是你做了什么事的問題,??而是沒有必要惹這麻煩。這幫人就像狗皮膏藥,你的行動軌跡一旦暴露在他們鏡頭下,??就很難甩脫。比如去療養(yǎng)院看你爸,??他們就順藤摸瓜到療養(yǎng)院調(diào)查跟拍,就算晚上點個外賣,無良媒體也能編出夜會男友的新聞來,除此之外,??你還得從早到晚拉緊窗簾,??時刻提防狂熱粉絲的過激行為……”
“那公司還有其他藝人公寓嗎?”令嘉仰頭又問。
“都給新招進來那批新人用了,??暫時沒有合適的,??不過可以拿住房補貼重新找個各方面條件都合適的房子,需要一點時間。”
令嘉把頭埋在膝蓋里嘆口氣。
怎么人一旦下定決心做點事情,就總是困難重重,猶豫了兩秒,“那行李收好了,我這幾天就去住酒店吧。”
“你和傅先生怎么了?”
連妙不解,遞了瓶水給令嘉,在她身邊跟著蹲下來,“當(dāng)時搬進來你也這樣急匆匆的,現(xiàn)在搬走也是,他出軌了嗎?”
令嘉剛喝一口水,嗆得差點兒噴出來。
支支吾吾半天,又不知道該撒個什么謊,總不能說是傅承致酒后亂性占她便宜,導(dǎo)致他倆決裂,畢竟在別人眼里她們都已經(jīng)是同居情侶了。
“不是,就……我發(fā)現(xiàn)我們性格相差太遠(yuǎn)了,并不合適。”
令嘉含糊答著,摸著口袋里折疊的協(xié)議,“所以我要努力把錢還給他,等這筆債還清,我們就不再有關(guān)系了。”
她說這話時,頭低了下去。
其實從傅承致的角度講,他費心幫了寶恒,又為她還債和贖回倫敦房子兩億多人民幣落空,費時又費力,真是做了一樁顆粒無收的交易。
她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尤其當(dāng)外媒的報道連篇累牘寫他在北美市場投資慘敗,他又在國內(nèi)呆了這么長時間沒回倫敦,似乎真的是出了大變故,但他仍然把合同還給了她,沒有提任何附加條件,這叫令嘉覺得于心不安。
這份不安摻雜在討厭里,叫令嘉對他的感官更矛盾復(fù)雜。
“哎……妹妹,你當(dāng)初說要和傅先生在一起時候我還挺擔(dān)心,現(xiàn)在分手了,又覺得怪可惜的。”
周伍是個直男,他有點同情大佬,傅先生其實為令嘉做了挺多事,但訥言敏行的男人總是不招人喜歡。
“我們剛上樓時候,他在樓下巴巴盯著看,還叫我別忘了把你的藥帶上。”
連妙也有同感。
傅先生怎么對令嘉,她都看在眼睛里,之前酒局上,為令嘉怒發(fā)沖冠,徹底改變了她的刻板印象。要知道,在這個圈子里,想要找到一個有權(quán)有勢、英俊瀟灑還能為藝人保駕護航的金主,都是香餑餑,更別提傅先生還不劈腿。
于是這倆人在出門前,特地留出空兒,給他們好好道個別。
令嘉費力拎著最后一只大箱子下來,客廳里沒有了人,只剩傅承致,坐在客廳他平日最常坐的沙發(fā)上。
令嘉剛來時,傅承致就是坐在那兒,把所有收回的債務(wù)文件交給了她。
就在幾天前,他還在那地方看她的綜藝。
而現(xiàn)在,他也坐在那里,背景是落地窗外大片的小蒼蘭,襯得他孑然一身,格外冰冷孤寂。
聽到她下樓,他的頭微微偏過來。
男人俊美無匹的面容,似乎比平日蒼白羸弱許多,視線凝望她,并不說話。
令嘉頓了頓,她攤平打開行李箱,從里面取出幾只裝著珠寶的盒子。
穩(wěn)穩(wěn)抱到傅承致面前的茶幾上,蹲下身一一擺開,一邊開口,“這是你送我的禮物,它們很貴,所以就算是我媽媽的遺物,我也不能收。”
又從挎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和鑰匙。
“這是你幫我收回來的公寓,我……以后也許都用不上了,它很貴,也還給你。”
“還有我的卡,里面有三百萬,密碼是我的生日。”
“我知道遠(yuǎn)遠(yuǎn)不夠,但目前只有這些,我會努力工作,連利息一塊兒,盡我最快的速度,打到卡上還給你。”
她站起身來,待轉(zhuǎn)身要走時,又停下腳步,立在原地,玫瑰一樣嬌艷的臉龐,回頭看著他。
“傅承致,其實認(rèn)識你這么久,我也不知道應(yīng)該把你定義成壞人,還是好人。”
“你說得對,和其他很多人相比,你已經(jīng)對我足夠仁慈,雖然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總強迫我做不想做的事、還砸了我的東西,甚至昨天晚上還、”
她說到這里喉頭微硬。
攥緊掌心頓了一秒,才跳過接著往下,“但我愿意相信,昨晚不是你的本意,是喝醉了才會那樣。”
“因為,你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拉了寶恒一把,最崩潰的時候出現(xiàn)在我身邊引導(dǎo)過我,幫我要回角色,替我灌醉投資商出氣。我不知道以后是不是還有機會跟你說這些,所以,我在最后把感謝都一并告訴你。”
她垂下眼睫,又掀起來注視他。
黑白分明的眼睛安靜清澈得像一潭湖水,嫣紅的唇齒又一次啟合,“我原諒你了。”
“再見,傅承致。”
說完這最后一句,她收起行李箱轉(zhuǎn)身。
就在人快要踏出大門時,傅承致終于從沙發(fā)上站起來。
“等等。”
“該說感謝的人是我,”
他踩在地攤上,朝前邁了幾步,在令嘉詫異的目光中繼續(xù)開口,“不管作為朋友,還是作為甲方,我都要感謝你,令嘉。”
“和你認(rèn)識以后,我時常感覺到快樂,和你相處的所有時刻都讓我覺得放松。你很可愛,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像一面鏡子,能照出人所有的正面。我不后悔認(rèn)識你,但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我會選擇更好的方式。”
令嘉微怔,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她唇角甕動,終于提出疑問,“你為什么愿意把合同還給我?我很可能三五年都不能把這筆錢還清,這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
“我也想對你信守承諾一次。”
傅承致輕描淡寫道,“我希望你和我相處的所有瞬間,感受的不僅僅是壓迫,也有放松和自由,哪怕一點點。所以……”
“在你把錢還清,徹底和我斷絕干系之前,我們還能做普通朋友嗎?”
平日里高高在上,冷漠從容的傅承致,此刻眼神渴求而真摯,竟能看出幾分慎微。
反正她也要搬出去拍戲了,等傅承致回了倫敦,以后能有幾次見面機會都還不好說。
現(xiàn)在確實又還欠著人家債務(wù),令嘉盡管隱隱覺得不妥,但在短暫的猶豫過后,還是點頭答應(yīng),“好吧。”
畢竟,她覺得事情發(fā)展到這里,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令嘉沒覺得以自己的魅力,能叫傅承致這樣的人,費盡心思捉弄,只是為了得到她。也許就純粹是因為商場上的人習(xí)慣萬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呢。
得到答案的那刻,傅承致終于舒展開眉眼,變得輕松。
他習(xí)慣性伸出手告別,但似乎想到什么,又半路收了回去,輕聲道別。
“再見,令嘉。”
—
一年四季住酒店的明星很多,在酒店里倒也還挺舒服。
不過令嘉覺得自己負(fù)擔(dān)不了這樣的開銷,就住幾天,等到初十《暗刺》劇組復(fù)工,到時候進了組,租什么樣的房子也就無所謂了,能把她的東西塞下就行。
雖然消費是一路降級,但現(xiàn)在的令嘉可比從前適應(yīng)多了。
呆在酒店幾天,她最大的樂趣就是在各大網(wǎng)站瀏覽電影影評。
《1935》上映首周,票房已經(jīng)突破兩億。
這在何導(dǎo)近十年導(dǎo)演的片子中,無論票房還是各大網(wǎng)站評分,都絕對算頂好的成績,《1935》本質(zhì)上并不是商業(yè)片,宣發(fā)規(guī)模也不大,主要是靠著口碑逆轉(zhuǎn),在年初就已經(jīng)提前鎖定成為影評人們心目中的年度最佳電影。
而同期花了大價錢宣發(fā)的商業(yè)片《洛杉磯大逃亡3》也才1.2億,相較他的投資而言,這份成績單可不算好看。
幸好她最后被何導(dǎo)選擇,得到了一個好的起點。《暗刺》片方年前看在am少東的面子上,慷慨地開出了六百萬片酬。
現(xiàn)在看來,令嘉也算對得起這個價格。她衷心祈求老天爺耶穌圣母瑪利亞能保佑她將這份好運一直延續(xù)下去,片酬水漲船高,早日把債還清。
唉,一想到還債,她就頭大。
令嘉穿睡衣翹腳趴在床上,筆在本子寫寫劃劃,算來算去,債還是那么多,一點兒也沒見少。
耳邊又響起那天傅承致的話——
債沒還清之前,他們就還是朋友。
這種虧欠感夾強迫癥上頭,快要把她吞沒,崩潰地把臉往本子里一扎,想哭。
這么下去,什么時候才能還完呀!
人在絕望時,就容易異想天開。
她趴了半晌,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鬼使神差翻出列表,想看看拼拼湊湊自己能不能借到這筆錢。
但翻了一會兒令嘉又把手機丟到一邊,開始自暴自棄。
她的朋友圈人均是有點家底不錯,但那不是一千萬、兩千萬,是近兩個億,難不成她還能眾籌找到一百個同學(xué)朋友,每人借兩百萬么?
酒店窗外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了,在屋里呆了一整天,令嘉起床。
她胡亂扎了下頭發(fā),換件灰白色毛衣,外邊兒又裹上外套圍巾,戴好口罩,全副武裝打算下樓找點吃的。
她出門時連鏡子也沒照,完全不修邊幅的宅女模樣。
進電梯時,本來低著頭默背臺詞來著,感覺旁邊老有人盯著自己,這才回望回去,卻沒料想,s市這么小,這個人就是學(xué)長肖瑜!
“學(xué)長,你也住這家酒店呀?”她摘下口罩驚訝。
轎廂里還有其他人,肖瑜趕緊示意她把口罩戴上,走出電梯,才笑起來解釋道,“我回國來錄節(jié)目,這兒離電視臺不遠(yuǎn),在被淘汰之前,我可能還得來多住幾次呢。”
令嘉:“您的實力可不會被輕易淘汰。”
肖瑜搖頭不提,“你怎么也住酒店?”
令嘉不好直說,只得避重就輕道,“公司分配的藝人公寓被記者蹲到了,助理還在幫我物色其他合適的房子。”
“租房嗎?”
令嘉點頭,坦誠笑起來,“我想也買不起呀。”
“你想找哪片兒的房子?我在附近倒是有一套空房,高中出國前買的,空好幾年了。”
令嘉驚喜地睜大眼,“就在附近嗎?”
“嗯,房子裝修好還沒住過人,小區(qū)安保挺不錯的,一梯一戶,一百來平,就是比較空,需要自己帶家具,你要是還沒找到的話,我可以順路帶你過去轉(zhuǎn)一轉(zhuǎn)。”
令嘉才聽到這幾項便連連點頭,這不就是伍哥想找的房子,當(dāng)即低頭給他編輯消息,通知經(jīng)紀(jì)人過來看房。
因為距離不遠(yuǎn),他倆便直接步行過去。
走在路上,肖瑜才問起來,“那天叫你的那個人是誰?看起來挺兇的,你后來沒事兒吧?”
他問的是傅承致。
可令嘉既不知道該怎么跟別人解釋他的身份,也不知道怎么介紹他們的關(guān)系,只得裝傻,含糊答了幾句。
又走了一會兒,在路邊等人行道的紅綠燈時,肖瑜的手放在風(fēng)衣里,突然開口。
“你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令嘉。”
“哪兒不一樣了?”她有點疑惑。
肖瑜回答,“從前你總是無憂無慮,不像現(xiàn)在,心里開始藏了秘密,從相對拓?fù)湔撋现v,人有了秘密,就需要更多的能量進行壓抑,像負(fù)重一樣,是耗費精力的行為,容易失去快樂。”
“畢竟我從前什么也不用操心,只需要念書就好,現(xiàn)在我得工作養(yǎng)家還債,改變是不可避免的,”令嘉努力讓自己的回答聽上去輕松一點。“不過真論起哪種生活方式更好,我覺得各有優(yōu)劣,或許我現(xiàn)在沒有過去那樣快樂,但我成長了,能照顧我爸爸,我覺得很滿足。”
肖瑜的重點卻落在了“還債”這兩個字上,他側(cè)過臉來,認(rèn)真問道,“需要還很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