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集 第143章 清白不清白
第143章 清白不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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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入夜,天漸漸冷了下來。官云裳一直守著。這種時(shí)候又怎么睡得著,生命比瓷器更脆弱,一轉(zhuǎn)眼就能體會(huì)稍縱即逝。她拿著帕子,輕輕擦拭著魯定風(fēng)頭頂?shù)睦浜埂t敹L(fēng)人還未醒,可他仍是皺著眉頭,一副痛苦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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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官云裳沒法子不擔(dān)心,眼看著夜色漸沉,她只希望這****早些過去。洞口漸漸的夜光打進(jìn)來,慕容卓和徐煉裹著厚衣歪在洞口邊,已然是入了夢(mèng)鄉(xiāng)。官云裳半夢(mèng)不醒的,心緒也似堵在巖漿口邊,怎么也平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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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迷迷糊糊中,似有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之上,官云裳猛地驚醒,低頭望去,魯定風(fēng)正睜著晶亮的雙眼瞧著她,他腮幫子緊繃著,肌肉不自然地抽動(dòng)著,似乎在強(qiáng)忍著巨大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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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魯定風(fēng)微顫的手,覆蓋在官云裳的手背之上。換作平時(shí),官云裳定然要躲開了。只是此時(shí),他一個(gè)小小的動(dòng)作,怕也是費(fèi)了一番力氣的。官云裳反握著他的手問,“怎么樣,好點(diǎn)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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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魯定風(fēng)緊咬著牙,慘然笑了笑,“沒事,你幫我找紙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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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時(shí)候你要這個(g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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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魯定風(fēng)艱難笑了笑,“我想起一件事,得寫個(gè)字據(jù)證明你的清白。你以后離開的時(shí)候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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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個(gè)時(shí)候還寫什么字據(jù)。”官云裳說到一半,突然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她聽到一說,人到臨死前是有預(yù)感的,魯定風(fēng)不會(huì)是感覺到自己撐不下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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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就聽魯定風(fēng)虛弱地說著,“那有白布沒,寫血書好了。怎么寫呢,要不寫我有內(nèi)疾吧。到時(shí)再找個(gè)人作證……”他就著,就要扯自己內(nèi)里的中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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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官云裳抓住他的手,沒出息的眼淚吧嗒吧嗒滴了下來,“別寫了,你不會(huì)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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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危難關(guān)頭,官云裳反而突然清醒起來。她記起開始是徐煉親自去摘的草藥,而且還會(huì)把脈,他肯定知道些藥理。于是放開魯定風(fēng)的手,起身到洞邊叫醒徐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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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徐先生,他,他情況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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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徐煉猛地醒來,扶著墻站起身。蹣跚地走到魯定風(fēng)身邊。他先是捉著他的手指瞧了瞧,這才將手指摁在魯定風(fēng)的脈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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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魯定風(fēng)的情況確實(shí)不太好,他聽著脈,眉頭漸漸皺成了“川”字。他輕嘆了一聲,說道,“這荒山野嶺的也找不到別的好藥,先生我有心無力,只得靠你自己熬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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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官云裳也是個(gè)曉事理的人,臨到危機(jī)關(guān)頭,腦袋也越發(fā)的清白起來。聽他這話,知道魯定風(fēng)是兇多吉少,她忍不住還是問了句,“先生,還有辦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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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別的辦法。”徐煉凝眉想了想,喃喃念著,“別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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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會(huì)兒慕容卓也醒了,他過來掀起魯定風(fēng)的腳管,瞧了瞧也是一陣嘆氣。他們都是久經(jīng)沙場的人,這些毒箭的傷,已見過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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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魯定風(fēng)扯著嘴角哼了一聲,笑道。“不用替我擔(dān)心,福兒把我?guī)У缴较氯グ伞C獾媒o先生他們帶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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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少廢話。”官云裳心里急著,忍不住想吼他。都這樣了,他怎么著只想到等死呢。官云裳聽到說山下,到是突然想起來般,喊道,“慕容大哥,你腳程快,帶我去山下,我們?nèi)フ椅依暇斯菫o州最有名氣的老中醫(yī),或許他還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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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用了。”徐煉壓著她的肩膀,輕聲說道,“我的醫(yī)術(shù)就是得自你舅公的真?zhèn)鳌.?dāng)年你母親體弱,我跟著你舅公學(xué)了十年醫(yī)術(shù),自問沒有你舅公醫(yī)行深,但他不差他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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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慕容卓也一直皺著眉在想辦法,他在沙場上也見過此類傷勢,那么些士兵中了毒箭,都是以草藥敷傷口。其實(shí)就看天命了。魯定風(fēng)腳上傷口開始腐爛,指甲也漸變成黑色。顯然是毒氣入了腑臟,怕是不好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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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尋思著,這狀況在沙場數(shù)萬傷兵里好像也有幾例活過來的,他想了想,說道,“針刺放血!先生,這招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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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徐煉眼神一凜,看著慕容卓輕輕搖了搖頭,“你應(yīng)該知道。這捋絡(luò)放毒的療法本來就危險(xiǎn),而且他現(xiàn)在毒入內(nèi)腑,稍有不甚會(huì)加快他的死亡。再者,一個(gè)不小心斷了他的經(jīng)脈,會(huì)成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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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眾人聽了這說法,嚇得不輕。這哪還敢冶啊。魯定風(fēng)直接揮了揮手,說道,“得了,您還是直接一針插死我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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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閉嘴!”官云裳一聽他說話心里就亂,她轉(zhuǎn)身面向徐煉,平靜問道,“徐先生,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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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徐煉瞧了魯定風(fēng)一眼,嘆氣“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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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官云裳咬牙,堅(jiān)定說道,“那就用針刺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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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才不要!”魯定風(fēng)幾乎要回光返照直接跳起來,“萬一廢了,還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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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廢了,我照顧你一輩子,行了吧!”官云裳吼了一句,偏過頭,忍下眼淚。輕聲對(duì)徐煉說道,“先生,求您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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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徐煉聽了,點(diǎn)了應(yīng)了一聲。其實(shí)醫(yī)生有個(gè)習(xí)慣,不管病人什么病,告訴患者的,一般都是最壞的狀況。官云裳很希望如此,她一直沒去看魯定風(fēng),可她感覺得到,背后灼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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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徐煉拿了銀針、小刀,又拿了酒點(diǎn)火燒針。準(zhǔn)備一切,他拿了塊布遞給官云裳,平靜說道,“沒有麻藥,讓他咬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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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嗯。”官云裳沉著接過布,剛放到魯定風(fēng)嘴邊,魯定風(fēng)兩眼直勾勾盯著她,跟沒聽到剛才的話似的。官云裳不得不說一句,“咬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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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真的嗎?”魯定風(fēng)看著她,“剛才說的,我廢了你照顧我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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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官云裳低頭躲開他的目光,輕輕“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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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真希望……”魯定風(fēng)咬住嘴邊的布條,嘴里嘟囔著說著幾個(gè)混雜不清的音符,“變成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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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徐煉輕嘆了一聲,命令般說道,“你們兩個(gè)壓著他,別讓他亂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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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慕容卓自覺壓著魯定風(fēng)的腳,官云裳扶起魯定風(fēng),從他身后緊緊抱著他,看著銀針落下,感覺到魯定風(fēng)全身的抽動(dòng)。官云裳忍不住收緊了雙臂。她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流過她的面龐順著魯定風(fēng)的衣領(lǐng)掉進(jìn)他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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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徐煉和慕容卓全當(dāng)沒看見,只望著魯定風(fēng)的腳,全沒看這邊。濃濃的黑血慢慢放出,徐煉咬牙剜下傷口上的爛肉,魯定風(fēng)痛得全身抽搐,可他也算是條漢子,雙手緊抓著身下的毛毯子,愣是沒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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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如此一翻折騰,黑血總算是放盡了,四個(gè)人都是滿頭大汗。徐煉給他清洗了傷口,包扎好后。他抬頭看著官云裳說道,“沒傷到筋脈,不過,后面就看他自己了。他中毒較深,毒性應(yīng)該沒有完全排出來。”他說完全拿起針具血布,和慕容卓一起出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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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官云裳扶著魯定風(fēng)側(cè)過身,取下他咬著的布條。拿著帕子給他擦汗。魯定風(fēng)被折騰得奄奄一息,他無神的雙眼暈乎乎尋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官云裳臉上。他無力地?fù)P起嘴角,露出一抹很勉強(qiáng)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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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會(huì)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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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官云裳搖頭,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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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呃。”魯定風(fēng)歇了口氣,無力說道,“如果死了,死前,可不可以有個(gè)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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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官云裳哪還有心情問清是什么要求,只是一個(gè)勁地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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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真的。”魯定風(fēng)無神的眼中,升起一層光芒,“可以再親我一次嗎?很留戀呢,想帶到下輩子,記著……”他兩眼沒有聚焦,精神開始渙散。他太虛弱了,誰時(shí)會(huì)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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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種時(shí)候還有力氣想這種事,也只有這個(gè)痞子才有這心情了。官云裳看著他,感覺這人隨時(shí)會(huì)離去一般,她活兩世了,談了N次戀愛,被人甩甩別人,分分合合的她并沒那么激動(dòng)。言情小說里割肉剜心般的心痛,她從未真正感受過。平凡快節(jié)奏的人生,讓她從來沒真正去體味一份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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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一次,如何呢。心口壓抑的痛,是她從來沒感受過的吧。自己死時(shí)都沒這種難過。她過何要和自己鬧別扭呢。她輕輕靠近,貼上魯定風(fēng)的唇。一剎那眼淚的咸濕溶于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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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魯定風(fēng)正要渙散的目光突然聚焦,看著眼前人,他眼角彎彎,露出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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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官云裳貼著他的唇,哽咽地呢喃著,“求你,別死,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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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好!”魯定風(fēng)微笑答應(yīng)著,輕輕合上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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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疼痛、勞累,折磨著他的身體,不過心里卻是前所未有的安心。此生今世,他夠累了,曾經(jīng)為了母親而努力,如今的空虛,該填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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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如果就此死去,會(huì)無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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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折騰了十幾年的人生可以歇了嗎?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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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行呢,他還要把余下的人生和一人折騰,那份折騰應(yīng)該很歡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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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魯定風(fēng)不由微笑,官云裳探著他的鼻息,稍稍松了口氣,只是,這人暈了怎么還在笑,有什么可樂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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