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這里就好了。”
    黑『色』的轎車停在了小區(qū)門口，身形佝僂的老人扶著車門邊緣下了車,在保安的注視下刷開門禁走了進(jìn)去。小區(qū)占地面積廣大,從入口到家門口開車都要幾分鐘車程,更何況腿腳比正常人有缺的紀(jì)書蘭。
    紀(jì)書蘭低著頭，一聲不吭地往家的方向走,在能瞧見家門口離著有二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腳步,轉(zhuǎn)身步進(jìn)了一個小亭子里。
    暮『色』漸漸黯淡了。
    秦宅亮起了燈，紀(jì)書蘭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兩只手捏著膝蓋上的布料,放松又攥緊。
    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紀(jì)書蘭抱了一絲微弱的希望，卻在看清來電顯示時眼睛里的光芒暗下來，她重新振奮起精神,接起來：“庭芳。”
    芳姨在那邊問：“都要吃飯了，你怎么還沒回來？”
    紀(jì)書蘭默了默，說：“你不要管我了。”
    芳姨數(shù)落她：“什么管你不管你的,你在哪兒總得跟我說吧？歲數(shù)不小了，怎么跟個小孩子一樣鬧脾氣。”
    芳姨和紀(jì)書蘭之間的感情有點復(fù)雜,一個離婚，一個守寡,還都步入晚年，名義上雖然是主人和保姆，實際上互相陪伴互相照應(yīng)，尤其是秦意濃常年不在家，寧寧白天上學(xué),兩位老人長久相對，滋生出了某種異于先前的情愫。
    不一定是純粹的愛情，人世間的情有很多種，女人和女人之間的則更細(xì)膩，更難以言說。
    芳姨是那種很淳樸的勞動『婦』女，脾氣直，讀到三年級就輟學(xué)了，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紀(jì)書蘭在家閑著就教她認(rèn)字、讀書、『插』花、煮茶，芳姨笨手笨腳，但紀(jì)書蘭教她，她學(xué)得認(rèn)真，拿著紙筆趴在桌子上寫字的樣子，在紀(jì)書蘭看來，和寧寧是差不多可愛的。
    紀(jì)書蘭從芳姨身上找到了一點微薄的，被需要的價值。她也就越發(fā)的傾注心力到對方身上，漸漸地發(fā)展到了見不到對方就心慌，只有她在自己身邊才覺得踏實的地步。
    至于芳姨，她守寡多年，唯一的女兒早就成家了，她一個人獨居，秦意濃把她請到家里來做保姆，不但有作伴的，還有個可愛的孫女，也管她叫“『奶』『奶』”，人到暮年，比起年輕人旺盛的感情需求，更想要的其實是個伴兒，芳姨很喜歡待在秦家，甚至覺得比去女兒家做客更自由。
    她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和她一樣的鄰居，其實愛好都是電視里那些大小姐才會有的，她認(rèn)識很多的字，讀過很多的書，出口成章。
    某個寧寧去上學(xué)的白天，紀(jì)書蘭在小花園的秋千椅上看《飄》，芳姨修剪完花，搬來小桌小凳，拿著紀(jì)書蘭給她削好的鉛筆，在旁邊用田字格練字，紀(jì)書蘭把很多很多年前的舊事說了。她是怎么被一腔熱血沖昏了頭腦，不顧父母的反對和秦鴻漸私奔，放棄了貴家小姐的身份，和家族決裂。
    芳姨聽得目瞪口呆，過后，『性』格剛烈的芳姨果不其然將她罵了一頓，罵她瞎了眼，罵她軟弱……紀(jì)書蘭邊聽邊笑，心里覺得無比地輕快。
    芳姨罵完，繼續(xù)埋頭寫字，說：“那事情都發(fā)生了，還能怎么辦？人不總得向前看。”
    許久，微風(fēng)拂動。
    “庭芳。”
    芳姨——蘇庭芳抬起頭，問她：“怎么了？”
    紀(jì)書蘭說：“你還打算找個伴兒嗎？”???.BiQuGe.Biz
    芳姨用一種直白的“你腦子有病”的目光盯著她，說：“你打算給嘟嘟找個后爸？”
    紀(jì)書蘭笑，笑聲清亮，腳尖在地上一點，秋千便往后『蕩』，攤放在膝頭的那本《飄》雪白書頁翻動，依稀窺見當(dāng)年那個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的千金小姐。
    芳姨握著筆的手停頓了很久，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突然覺得她很美，花白的發(fā)絲很美，連蒼老的皺紋也很美。
    她想像紀(jì)書蘭那樣出口成章，蹦點兒詩句出來，奈何涌到嘴邊，只剩下：“你小心……掉下來。”
    紀(jì)書蘭一愣，旋即笑得前仰后合。
    芳姨沉默走過去，在她身后扶住秋千，推著她『蕩』，很穩(wěn)當(dāng)。
    紀(jì)書蘭回頭看著她。
    “庭芳，如果你也不打算找個伴兒的話，我們倆……”她將手背按在了芳姨的手背上，眼神里的光竟分外柔和清潤。
    兩只不再年輕的手交織在一起。
    芳姨沒來由地心慌意『亂』，眼看著地面，手推著秋千，輕輕地再往前『蕩』一下。
    “你看的這書是講什么的？”她拙劣地轉(zhuǎn)移話題道。
    ……
    芳姨問：“在哪兒呢？說話。”
    紀(jì)書蘭從回憶中抽離出來，說：“我沒臉回去，你真的不要管我了。”
    “行啊。”芳姨平淡地說：“那我報警了，我去貼尋人啟事，說你老年癡呆走丟了，身高一六二，體重80斤，走丟的時候穿的是……”
    紀(jì)書蘭：“……”
    芳姨道：“你以為是我想問你啊，還不是寧寧從睡午覺起來就找外婆，她還親自洗了一盤水果，說要等外婆回來給外婆吃，她媽媽要都不給，護(hù)得跟什么寶貝似的。”
    一提寧寧，紀(jì)書蘭的心立馬揪了一下，但她還是忍了忍，道：“你跟她說，就說……就說外婆出遠(yuǎn)門了。”
    “你打算出多久的遠(yuǎn)門？這輩子不回來死外頭？還是打算再去找秦鴻漸？”芳姨說到最后一句陡然躥起一陣無名火。
    “我沒打算去找秦鴻漸！”那回秦鴻漸看完寧寧，紀(jì)書蘭就再也沒接過他電話，誰知道后來會出這樣的事。
    “關(guān)我什么事？你沖我嚷什么？”
    “我在小區(qū)里。”
    “你說什么？”
    紀(jì)書蘭閉了閉眼：“咱們倆早上散步經(jīng)過的第一個涼亭，我在這里。”
    “你真行。”芳姨說，接著把電話撂了。
    紀(jì)書蘭脫了鞋，兩只腳踩在凳子上，抱緊了自己的膝蓋。她知道芳姨一定會來。
    果不其然，掛斷電話大概幾分鐘，一道身影破開暮『色』，疾步匆匆地趕過來。紀(jì)書蘭的心臟仿佛被一只暖洋洋的大手包住，熱了起來。
    但芳姨后面還跟著一道身影。
    身材高挑，戴著口罩，光看體形就知道是個年輕的女人。
    按理來說，唐若遙眼神應(yīng)該比芳姨要好，但芳姨指著一個方向說：“她在那兒。”唐若遙盯著瞧了好半天，才看清涼亭下幾乎與暗『色』融為一體的紀(jì)書蘭。
    紀(jì)書蘭認(rèn)清跟在芳姨身邊的唐若遙，連忙穿好鞋站了起來，拘謹(jǐn)?shù)夭⒅彪p腿站好。
    “唐小姐。”
    “伯母叫我小唐就好。”唐若遙看向給紀(jì)書蘭披上外套，又上上下下打量她的芳姨，心頭掠過一絲異樣。
    “小唐。”紀(jì)書蘭眼底閃過一絲哀意。
    “寧寧念叨一下午您了，趕緊回家吧。”唐若遙說。
    紀(jì)書蘭不動，她面『露』局促，說：“嘟嘟……我是說秦意濃，她怎么樣了？”
    唐若遙眉梢很輕地往上一挑，心說：嘟嘟？
    她道：“她挺好的。”頓了頓，唐若遙道，“伯母，我老實和您說，秦意濃目前不太想見到您，所以她待會就要出門，希望您在寧寧面前不要表現(xiàn)出任何異樣，也不要急著向她道歉什么的。”
    紀(jì)書蘭識趣點頭，輕聲道：“她肯再讓我進(jìn)家門已經(jīng)很好了。對了，”她眼睛一亮，道，“我去求過我哥哥了，他答應(yīng)幫她了，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哥哥又是何方人物？唐若遙腦袋里簡直裝滿了各種問題，但明顯此刻面對的對象和時間都不合適，她客氣道：“辛苦您了。”
    芳姨適時出聲道：“回去吧，廚房里飯菜還沒做完。”
    紀(jì)書蘭：“好。”
    紀(jì)書蘭腿腳不便，走回去又花了不短的一段時間。唐若遙怕路燈照明不夠，始終在超前一步的地方領(lǐng)路，體貼地把路上的小石子踢開。
    她步伐邁得很小，基本契合紀(jì)書蘭的節(jié)奏，偶爾回頭瞧瞧對方有沒有跟上，給人的感覺踏實又可靠。
    紀(jì)書蘭望著她的背影，面『露』欣慰，倏爾垂眸，掩去一閃而過的酸澀。
    秦意濃已經(jīng)換好衣服了。
    紀(jì)書蘭進(jìn)來，她剛好要出門，她沒和紀(jì)書蘭對上眼神，錯身而過，幾步便到了玄關(guān)。
    寧寧走過來，甜甜地喊：“外婆~”
    紀(jì)書蘭蹲下來和她講話。
    唐若遙背朝里，面向秦意濃，貼心擋住她的視線，溫柔牽了牽她的衣領(lǐng)，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問道：“幾點回來？”
    “九、十點吧？”秦意濃回答。一般這時候紀(jì)書蘭已經(jīng)睡了，不必遭遇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尷尬。
    “回我們之前的家？”
    “家”這個字眼還是挺陌生的，尤其是在前面添上定語“我們”，但唐若遙出口卻自然得很，而且不是第一次說。
    一縷笑意攀上秦意濃的眼角。
    她說：“嗯。”
    唐若遙膩勁上來，說：“要想我。”
    秦意濃千依百順：“嗯。”
    唐若遙說：“還要給我發(fā)消息，說你在做什么，不能一整晚不理我。”
    秦意濃笑著點頭，拖長了聲音：“嗯。”
    唐若遙大抵是被先前漫長反復(fù)的追逐弄出了后遺癥，生怕自己哪天又推開她。秦意濃想，她或許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離不開她了，就連一分一秒，不，她現(xiàn)在站在這里，就開始想念她。
    唐若遙沒話好交代了，突然記起來，輕輕地“啊”了一聲，眨眨眼問道：“嘟嘟是你的小名嗎？”
    秦意濃：“……”
    唐若遙樂了一會兒，唱起了不知道哪一年在網(wǎng)絡(luò)流行過的歌曲：“你說嘴巴嘟嘟，嘟嘟嘟嘟嘟，嘟一下，你就會來呀……”
    秦意濃額角青筋原地起跳，唐若遙求生欲強烈，連忙縮起了脖子。
    秦意濃磨了磨牙，抬手捏了一下她耳朵。
    捏得不疼，反而有些親.昵的癢意，唐若遙樂不可支。
    秦意濃的眼神越來越危險。
    唐若遙適可而止，清了清嗓子，說：“挺可愛的。”
    秦意濃說：“你不準(zhǔn)叫。”
    唐若遙問：“為什么？”
    秦意濃耳朵和臉都是熱的，低聲說：“我不喜歡。”
    唐若遙正『色』說：“好的嘟嘟。”目光卻是促狹的。
    秦意濃：“……”
    再逗下去唐若遙就想親她了，所以她見好就收，回頭喊：“寧寧，媽媽要出門了，要過來和媽媽說幾句話嗎？”
    寧寧對唐若遙的敵意，與秦意濃對唐若遙的親近程度和待在一起的時間長度呈正相關(guān)，下午唐若遙在和她的經(jīng)紀(jì)人穆青梧聊她的工作，秦意濃一直在陪寧寧。
    唐若遙打算請一個月的假期，拜托穆青梧幫她騰出空。
    網(wǎng)上沸沸揚揚，穆青梧知道秦意濃這出了大事，她表示理解的同時，也說：“有的通告推不掉，你還是得出席的。”
    還有遞過來的劇本，唐若遙也不能完全就不工作了，于是下午還看了會兒劇本。兩人基本沒有共處時間，但唐若遙一抬眼，就能看到母女兩個和樂融融，她心里也覺得滿足和高興，還流淌著一點陌生的……母愛？
    她一顆心臟都充盈得不得了，很享受這樣的溫情時刻。
    再晚一些，秦意濃偷偷告訴唐若遙：“你知道嗎？寧寧剛才突然主動叫我過去陪你一會兒。”
    唐若遙吃驚地問：“為什么？”
    秦意濃笑了一會兒，才說：“她說你一個人呆著可憐，還說我做女朋友的不應(yīng)該這么冷落你。”
    唐若遙靈機一動，打字如飛，往自己的論文《論復(fù)雜親子關(guān)系發(fā)展的困境和出路》里加了一條。她想了想，再開了一篇文檔，瞇了瞇眼，敲下：《高智商學(xué)齡前兒童心理分析》。
    對轉(zhuǎn)變和寧寧的關(guān)系，唐若遙在論文的逐漸完善中慢慢找回了自信。追秦意濃的過程好比西游取經(jīng)九九八十一難，她連孩子她媽都能搞定，區(qū)區(qū)一個不到四歲的孩子，遲早手到擒來。
    秦嘉寧是個很善良也很容易心軟的孩子，大抵是受秦意濃的影響。雖然利用小朋友的善良頗為不恥，但唐若遙還是可恥地選擇了這個切入點。
    秦意濃原本打算和唐若遙在家里待幾天，再實行唐若遙讓她出去的辦法，沒想到陰差陽錯，讓計劃提前了。
    “媽媽早點回來。”寧寧在門口向秦意濃道了別，轉(zhuǎn)臉看唐若遙，水靈靈的大眼睛里充滿了困『惑』，“唐阿姨不跟著媽媽一起出去嗎？”
    唐若遙拿出當(dāng)影后的演技，搖了搖頭，望向秦意濃的眼神里有一絲委屈和不舍。
    寧寧詫異地“啊”了一聲，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意濃配合唐若遙的表演，說：“媽媽要出去工作，帶著唐阿姨做什么？”
    寧寧咬了咬粉潤的下唇，說：“可是……”
    秦意濃蹲著，耐心地引導(dǎo)她：“可是什么？”
    寧寧湊到秦意濃耳邊，小聲地替唐若遙打抱不平道：“你一下午都沒有陪唐阿姨，晚上又走了。”
    秦意濃險些笑出來，她兩手握著小姑娘的肩膀，道：“我陪唐阿姨，你不是不高興么？”否則也不會扒著她一下午不放。
    “我沒有。”寧寧馬上說。
    “好，寧寧沒有。”秦意濃笑著附和她。
    寧寧抿住嘴，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糯糯的和她商量道：“你陪她吧，但不能超過陪我的時間，最多一樣多，好不好？”
    秦意濃認(rèn)真臉：“那不行，我要都用來陪寧寧。”
    寧寧小臉耷拉下來，看唐若遙的眼神充滿了歉疚。
    兩個大人把小朋友唬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唐若遙和寧寧兩個人把秦意濃送出了家門。
    關(guān)菡陪秦意濃去了唐若遙的住所。
    上車的時候，關(guān)菡回頭瞧一眼門口，走廊柔白的燈打下來，唐若遙和寧寧站著，一塊目送她們，乍一看挺有母女相。
    唐若遙牽了寧寧的手，寧寧沒有拒絕。
    如果記得沒錯的話，這應(yīng)該是唐若遙第一次牽小姑娘的手。
    關(guān)菡：“……”
    不愧是你遙小姐。
    再看一眼神情淡定的秦意濃，端坐在后座，唇角微微勾出一縷笑意。
    沒想到秦意濃這個濃眉大眼的也叛變革命了，居然和唐若遙聯(lián)手耍小孩兒！
    關(guān)菡突然覺得自己上面這個心理活動有點兒耳熟，她想了想，好像是405講過的群口相聲。她之所以印象這么深刻，是因為這段時間，這幫小孩兒又拉她打游戲了，隔一段時間就要經(jīng)受群口相聲的洗禮。令人惋惜的是，關(guān)菡的水平?jīng)]有寸進(jìn)。
    關(guān)菡的樂趣從怎么能狗得久一點，到怎么看傅瑜君給她報仇。
    傅瑜君沒說為什么，她也沒問，兩人私底下交流很少。傅瑜君很勤奮，不是在拍戲就是去拍戲的路上，也很能吃苦，朋友圈里偶爾會更新動態(tài)，大部分是在劇組的日常，配一張自拍。
    自拍角度很會挑，關(guān)菡具體說不出哪兒好看，就是好看，氣質(zhì)更好。演員，還是經(jīng)過市場檢驗的演員，想難看也難看不到哪兒去。
    關(guān)菡看人的眼光很準(zhǔn)，傅瑜君是那種很會做人的人，人緣廣，到哪兒都吃得開。但換個角度想，這種人真正的心思藏得很深，關(guān)菡天天跟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面前還有個最難揣測的老板秦意濃，實在不想自討麻煩，她懶得猜對方在想什么。
    拉她打游戲就打，不打拉倒，兩人把交情單純維系在游戲里最好。
    “發(fā)什么呆？”秦意濃一抬眼，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大總管罕見地有點走神。
    關(guān)菡今天走了好幾回神，有時候還會『露』出一種詭異的神情，一閃即逝。但一般是她和唐若遙兩個人同時在場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還出神的情況很少見。
    關(guān)菡垂眸，說：“沒什么。”
    秦意濃突然問：“你多久沒放過假了？”
    關(guān)菡：“？？？”
    秦意濃眼神深處掠過一絲羞赧，面上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大概會有一段時間呆在家里，如果我沒有電話叫你，你可以不用過來。”
    關(guān)菡有點受打擊。
    秦意濃咳了咳：“你放心，放假也給你算薪水。”
    關(guān)菡在她家就像個影子，習(xí)慣『性』在她能一眼看到的地方，以便隨時聽候吩咐。秦意濃本來沒覺得有什么，因為一直都是這么過來的，況且，她想和唐若遙做點什么，可以上樓回房間。但中午那會兒氣氛到了，唐若遙直接單膝跪地求……女朋友后，正打算再卿卿我我一會兒，兩人才發(fā)現(xiàn)旁邊有一個閃閃發(fā)亮的大電燈泡，頓時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關(guān)菡眼睛里含著幽怨，說：“秦姐。”
    秦意濃耳廓微熱，比出兩根手指：“雙薪。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關(guān)菡從善如流：“那我明天就不過來了，你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秦意濃怪不好意思的，低低地嗯聲。
    她要來眼罩，戴在眼睛上，頭枕在座椅靠背養(yǎng)神。
    關(guān)菡盯著她耳后不易察覺的一抹緋紅，不無心酸地想：這應(yīng)該是她近來能磕的她cp的最后一口糖了。
    ***
    “唐阿姨嘗嘗這個排骨。”寧寧將排骨夾在勺子里，伸著勺子往外遞。她對唐若遙生出了幾分同病相憐的心思，除此外，還有莫名其妙的憐愛。
    唐阿姨不但不聰明，還沒有她媽媽陪，太可憐了。
    唐若遙接受得心安理得，『露』出一個笑容：“寧寧也吃。”她禮尚往來用公筷給小朋友夾了塊藕餅放進(jìn)碗里，吹了吹，說，“小心燙。”
    “謝謝唐阿姨。”小朋友很講禮貌，用餐禮儀也非常好。
    她筷子拿得不穩(wěn)當(dāng)，但看不出來半分焦躁，眉目亦平靜，動作慢條斯理的，優(yōu)雅極了。
    比許多大人都要沉穩(wěn)有度。
    這是她女兒。
    唐若遙眼睛不自覺彎成月牙，感覺自己馬上就要走神了，連忙收回視線。如果她現(xiàn)在是在拍一部電影，那絕對是她這輩子吃ng最多的一部。
    紀(jì)書蘭和芳姨交換了一個眼神，看到了彼此同樣的茫然。
    飯后唐若遙幫著兩位老人收拾碗筷，芳姨忙道：“我們來就行了。”
    唐若遙堅持。
    最后分到了個抹桌子的活兒，唐若遙邊擦桌子，邊看著在桌邊抱著『毛』絨玩具站著陪她的秦嘉寧，情不自禁地一臉慈母笑。
    她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眼睛里的喜歡簡直滿得溢了出來。
    但小孩子其實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對寧寧這樣心思細(xì)膩的兒童來說，唐若遙毫不掩飾的喜愛讓她手足無措地抱緊了手中的『毛』絨玩具。
    寧寧的交際圈很小，學(xué)校里因為家庭的原因，同學(xué)會說閑言閑語，她心思敏感，本能地遠(yuǎn)離那些人，再加上早熟，很少交朋友。長輩就更不用提了，秦意濃恨不得把她藏進(jìn)異時空里，紀(jì)書蘭、芳姨、紀(jì)云瑤，別的人就沒有了。
    唐若遙和她們都不一樣，她是媽媽的女朋友。
    她不知道要怎么和她建立正常的人際交往關(guān)系。
    唐若遙：“哎？”
    她看著小姑娘抿了抿嘴，突然跑開的背影，輕微地皺起眉頭。
    唐若遙還想接著收拾廚房，被廚房的兩位聯(lián)手轟了出來。
    寧寧開了電視機，放一部美國動畫片。
    唐若遙不認(rèn)識，上網(wǎng)搜片名，搜梗概，她查得差不多了，想和小朋友聊聊動畫片，找找共同話題，然后就看到寧寧把電視機關(guān)了。
    唐若遙：“？？？”小朋友又要跑，唐若遙忍不住問了一句，“寧寧，你去做什么？”
    秦嘉寧乖巧答：“寫作業(yè)。”
    唐若遙說：“今天不是沒上學(xué)嗎？”
    秦嘉寧沉默了一會兒，仰起臉問她：“我媽媽有說我為什么不能去上學(xué)嗎？”
    家教是門學(xué)問。唐若遙本來是坐在沙發(fā)上，有點居高臨下，她想起秦意濃每次講話都會特意蹲下來，和她保持視線齊平，忙有樣學(xué)樣，走過去單膝蹲下來，答道：“因為外面有壞人，等媽媽把壞人都打跑了，你就能重新上學(xué)了，不過你不用擔(dān)心，媽媽會給你請老師到家里來。”
    “媽媽是超級英雄嗎？”寧寧眼睛驟然一亮。
    “是啊。”唐若遙笑了笑。
    “那你是什么？”寧寧歪了歪頭，好奇地問。
    “我啊，我是給超級英雄跑腿兒的，后勤保障你知道嗎？”
    寧寧誠實搖頭，細(xì)聲細(xì)氣：“你愿意和我說說嗎？”
    問問題也這么禮貌，哪里來的天使寶貝，唐若遙感覺自己心跳又快不行了。
    求知欲強是件好事，起碼唐若遙找到了和她說話的機會。
    “后勤保障就是……”唐若遙把她抱到沙發(fā)上，耐心地和她解釋，很多名詞小朋友都聽不懂，一個一個的“是什么”冒出來，唐若遙答得上來的就答，答不上來用電腦給她查，絕不敷衍。
    ***
    秦意濃看著手里屏幕里有去無回的聊天記錄，秀眉輕擰。
    唐若遙不是讓自己給她發(fā)消息嗎？怎么自己發(fā)了她反倒一點動靜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