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
    《本『色』》劇組咖位最大沒有之一的秦大影后的休息室里，正忙活得熱火朝天。阿肖把幾個助理叫到一塊兒,五個腦袋擠在一塊兒,一人捧著一個手機(jī)嘰嘰喳喳地交流,仿佛五千只鴨子在嘎嘎叫。
    “誰還有表情包？可愛一點的，最好一看就能笑出來的。”
    “干什么用？哄老板娘！我剛跟你說話你神游呢？”
    “沒了？平時看你們不挺能鬧的嗎？要你們有什么用！我來我來！”
    “沙雕？沙雕也……湊活吧,我發(fā)給秦姐,你們別老是問我啊，說話多浪費時間,覺得搞笑的直接發(fā)過來,我一個一個篩選。”
    和她們只有幾步之隔的關(guān)菡充耳不聞，坐在專屬于秦意濃的vvip座椅里，面前放著一臺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映出她專注嚴(yán)肅的神情，兩只手在鍵盤上行走如飛，幾乎快出了殘影。
    而休息室的主人秦意濃卻獨自站在一個小角落里,整張臉都漲紅了。
    “說，你喜歡我。”唐若遙含笑的聲音在她的耳畔一次一次地播放。
    秦意濃偷偷地扭頭瞄了眼,掙扎在表情包里沒空注意她的助理團(tuán)，和自從收到她的吩咐就再也沒從椅子上挪窩的關(guān)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分成三次吐了，按住屏幕下方的說話鍵：“我……我喜……”
    卡殼了，指尖上滑取消。
    秦意濃認(rèn)真地觀察了一會兒手機(jī)屏幕，確認(rèn)自己的那句沒有被誤發(fā)出去,才松了口氣，捏了捏自己的臉，繼續(xù)說話。
    “我……喜……歡……”一字一字，“你”字還沒說出來，秦意濃便感覺熱意從臉頰一路躥到天靈蓋，她抬手捂住了自己滾燙的耳朵。
    上滑取消發(fā)送，秦意濃額頭抵住冰冷的墻壁，好進(jìn)行物理降溫。
    為什么非要她說這種話？不知道自己很……難以啟齒嗎？
    她寧愿直接親唐若遙，她想怎么親隨便她提要求。
    關(guān)菡鏡片后閃過一抹亮光，她在鍵盤上飛舞的手指停了下來，單手推了推眼鏡，朝角落里已經(jīng)快把自己貼在墻上了的秦意濃投去一眼。
    身為一個萬能助理，除了完成老板的吩咐以外，還要隨時注意老板的動向，以提前預(yù)備她的下一個吩咐。
    至于那幫成事不足的小助理，關(guān)菡糟心地瞟了瞟，決定繼續(xù)把她們當(dāng)空氣。
    “空氣”本人卻不干了，非得刷一波存在感，阿肖站了起來，蹬蹬蹬地跑了過去：“秦姐，表情包我給你整理好了，你現(xiàn)在有空接收一下嗎？”
    秦意濃正在練習(xí)呢，被阿肖一嗓子震得手一抖，指尖沒按住，一句話直接發(fā)送了出去。
    秦意濃：“！！！”
    她眼疾手快地連忙長按撤回。
    [系統(tǒng)提示：q可愛撤回了一條消息]
    唐若遙看到屏幕上跳出來的一行小字，從容不迫地點開了收藏，里面赫然是秦意濃方才發(fā)過來的那條語音。她特意做了番心理準(zhǔn)備才播放，免得自己因心動過速產(chǎn)生什么意外。
    低柔安靜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
    “我喜歡你……”字正腔圓，像是在練臺詞，有點平板，但聽得出來聲線里輕微的緊繃，和那句“遙遙”如出一轍的難為情。
    唐若遙目眩神『迷』，心跳不已，決定回去立刻把這句話設(shè)成晚安提醒和鬧鐘！
    未曾想這句語音竟然還沒完。
    說完這句話后，耳畔響起秦意濃輕輕的嘆氣聲，“這句也不行。”
    唐若遙一愣，先是無聲大笑，爾后眼眶莫名地有些發(fā)酸。
    秦意濃是一個那么認(rèn)真的，在喜歡自己的人。
    唐若遙按住說話，深情告白道：“我也喜歡你。”頓了頓，說，“我最喜歡你，只喜歡你，永遠(yuǎn)喜歡你。”
    甚至是愛你。
    這句話她藏在了心底。
    秦意濃額角青筋一抽一抽的，萬年的好脾氣差點在阿肖這里破了功。她總算明白關(guān)菡為什么老是看這幫小孩不順眼，平時逗個樂挺有意思，一碰到關(guān)鍵事情就掉鏈子。
    明明秦意濃沒有發(fā)火，但阿肖愣是感覺到了比在關(guān)菡身邊還要冰冷的氣息，她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幾步，僵硬地說：“沒空的話……就……晚點……再說。”
    秦意濃拿在手里的手機(jī)震了下，她朝阿肖擺了擺手，示意她趕緊消失。
    她走得更遠(yuǎn)了一點，盯著不遠(yuǎn)處的一幫小孩兒，點開了聽筒播放。
    唐若遙清冷而不失溫柔的聲音響起：“我也喜歡你。我最喜歡你，只喜歡你，永遠(yuǎn)喜歡你。”
    一幫小孩兒就看著她們難得板一次臉的秦總秦意濃，立刻用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唇角柔和地彎起來，弧度越來越大，迅速用背對著她們。
    小助理們面面相覷。
    秦意濃壓下嗓子里的笑意，嚴(yán)肅道：“阿肖，你們五個先出去。”
    五千只鴨子魚貫而出。
    秦意濃這才回到了沙發(fā)上，懷里塞了一只抱枕，兩只手捂住自己發(fā)紅的面頰，眼睛里亮晶晶的，閃爍著璀璨星辰。
    她忽然笑了一聲，然后又一聲，很清脆的，像春日檐角下扶風(fēng)而過的銀鈴，又把自己的臉埋進(jìn)抱枕里。
    ***
    唐若遙把阿肖送過來的小蛋糕都吃完了，再喝了一碗湯，感覺自己攝入了一周的熱量份額，連忙打住，讓辛倩把食盒蓋起來。
    辛倩巴巴地望了眼里面剩下的菜式，她一口都沒吃呢。
    唐若遙和她對上眼神。
    辛倩吞了吞口水，午飯時間都過了，她好餓。
    唐若遙思考了三秒鐘，在辛倩期盼的眼神里，沉『吟』道：“叫個外賣吧，我給你點，你想吃什么？”
    辛倩：“……”
    甚至在她收食盒的時候，唐若遙還盯著她的動作不放，生怕她偷吃了似的。辛倩現(xiàn)在就是非常痛心，整個人都喪喪的，感覺自己種的白菜被……鳳凰拱了。
    辛倩眨了眨眼睛，呆滯兩秒，突然很欣慰了，高興起來。
    不到一分鐘內(nèi)見她幾次變臉的唐若遙：“？？？”
    辛倩見她這會兒一直在笑，應(yīng)該從戲里完全出來了，遂毫不猶豫地把秦意濃給出賣了，說：“剛才你不是問我接食盒的時候為什么在門外站了那么久嗎？”
    “為什么？”
    “剛剛是秦影后在外面。”
    唐若遙一怔：“你說什么？”
    辛倩說：“她是和阿肖一起來的，我問她要不要進(jìn)來，她估計不想打擾你，就沒進(jìn)來，還讓我不要跟你說這件事。”
    話音未落，辛倩便見唐若遙從沙發(fā)魚躍而起，一陣風(fēng)似的刮了出去。
    只有休息室的大門還在晃動。
    辛倩自言自語地喃喃道：“這么急？我沒說完呢，她還問了我好幾個問題……”
    唐若遙從休息室沖出來，腳下從快跑變成快走，再去韓玉平那兒欲蓋彌彰地晃了一圈，才不緊不慢地敲開了秦意濃休息室的門。
    關(guān)菡“要務(wù)在身”，剛偏了一下頭，秦意濃便起身道：“我去開門，你忙著。”
    唐若遙雖然在外面轉(zhuǎn)悠了不短一段時間，但腦子里的熱度可是一點都沒降下來，甚至越積越盛。看到開門的人不是預(yù)料之中的關(guān)菡，而是秦意濃時，她從方才壓抑到現(xiàn)在的情感終于憋不住了，一股腦地便要宣泄出來。
    勉強(qiáng)克制著等她關(guān)上門，唐若遙便迫不及待地將她推抵在門板上，偏頭吻了過來。
    秦意濃：“唔！”
    她想提醒她關(guān)菡在休息室里，不要這么肆意妄為，卻被唐若遙的熱情迫得毫無招架之力，更別說開口說話了。許久，秦意濃終于尋到了一絲機(jī)會，推開了她。
    唐若遙睜開眼睛，漂亮的琥珀『色』瞳仁里彌漫著一層水汽，又要來抱她。
    秦意濃及時避開，清了清嗓子，喊：“關(guān)菡。”
    關(guān)菡標(biāo)志『性』的冷淡嗓音，應(yīng)：“在。”
    秦意濃吩咐：“你先出去一下。”
    “好的。”關(guān)菡合上筆記本電腦，裝進(jìn)包里，路過唐若遙的時候朝她禮貌地點了點頭。
    唐若遙滿面通紅，不知道是因為方才的吻，還是因為被關(guān)菡目睹，心生尷尬。
    關(guān)菡帶上門，室內(nèi)一片靜謐。
    秦意濃斜她一眼，涼涼道：“知道后悔了嗎？”小年輕按捺不住『性』子，動不動便天雷勾地火，也不知道看看場合。
    唐若遙定睛瞧她，說：“不后悔。”她腆著臉皮湊近，笑道，“我們繼續(xù)吧。”
    秦意濃嘖聲。
    唐若遙馬上不敢動了。
    秦意濃從茶幾拿了兩只杯子，唐若遙跟屁蟲似的跟在她后面，看著她在水下沖洗干凈，到了兩杯溫水，遞給自己一杯，脫口道：“你好賢惠啊。”
    秦意濃耳廓一熱，半嗔半惱，端著杯子往回走，淡道：“我賢不賢惠和你有關(guān)系嗎？”
    這正是送羊入了虎口，唐若遙這個不要臉的，直接道：“有啊，我們以后不是要一起過日子嗎？”
    秦意濃嗆了口水，咳了幾聲，方道：“誰要和你……咳……一起過日子？”掩藏在黑『色』發(fā)絲的耳根卻是緊張得羞紅了。
    秦意濃假設(shè)了一下這個可能，對未來有種說不出的期待。
    唐若遙幾步追趕上她，貼著她的耳朵癢絲絲地吹氣：“你啊。”
    秦意濃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離她遠(yuǎn)一點，支支吾吾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好。”唐若遙見好就收，表情變得分外乖巧。
    秦意濃抿了口水，潤了潤喉嚨，將玻璃杯放在茶幾上，坐下，正『色』道：“你現(xiàn)在還會分不清我和沈慕青嗎？”
    唐若遙要坐她身邊，被秦意濃一個眼神制止，老老實實地坐去了她側(cè)手邊的單人沙發(fā)。唐若遙偷偷撇了撇嘴，抬起頭認(rèn)真地盯了她一會兒，說：“不會。”
    她是戲演得瘋狂了些，但不會這么久了都分不清現(xiàn)實和虛幻，尤其是在秦意濃那么“努力”地幫她出戲的情況下。唐若遙手掌不動聲『色』地碰了碰自己的口袋，秦意濃給她寫的便簽紙還在里邊收著呢。再不能出戲，豈不是辜負(fù)了她的期待。
    “對了，秦老師。”
    秦意濃挑眉。
    唐若遙沒忘記自己之前的過失，語氣誠懇地道歉：“今天上午，我推了你，對不起。”
    “沒關(guān)系。”
    “以后不會了。”唐若遙保證道。
    “以后也不會再有我們倆的對手戲了，你想推都沒機(jī)會推。”秦意濃說。
    唐若遙笑起來，和她抖機(jī)靈道：“誰說的，不還有……”
    秦意濃瞪她一眼。
    唐若遙閉上嘴，吐了吐舌頭，向她賣乖道：“我錯了，不該『亂』說話。”
    秦意濃面『色』不虞地嗯聲。
    戲是戲，韓子緋是韓子緋，秦意濃聽到她用“我”字來指代韓子緋，說不吉利的話，她心里便發(fā)堵。
    兩人相對沉默了一會兒。
    唐若遙兩手捧著水杯慢慢喝水，等秦意濃消氣。
    “你……”秦意濃看著她，欲言又止。
    “我什么？”
    “沒什么。”秦意濃打消了現(xiàn)在盤問她的念頭，《本『色』》快殺青了，今天拍的那場是唐若遙全片情緒起伏最大的一場戲，換言之，以后再也不會像今天一樣哭得這么慘。她之后的戲一只手?jǐn)?shù)得過來，每一場都很重要。如果貿(mào)然開口，影響了唐若遙的表演狀態(tài)，得不償失。
    還是殺青以后再說吧。
    她不說，唐若遙也不追問，她坐到了秦意濃身側(cè)，看對方?jīng)]拒絕，伸指輕輕挑過對方的下巴，秦意濃睫羽輕扇，慢慢閉上了眼睛……
    臨近殺青，劇組的通告單上每天只安排一場戲，有時候超常發(fā)揮，一鏡過，早早地就拍完了，韓玉平也不揪著演員馬不停蹄趕著拍下一場。
    他自個兒琢磨他的分鏡本，刪刪改改。一部電影拍到了最后關(guān)頭，演員壓力大，他壓力也很大。壓力一大煙癮就犯了，但他被秦意濃三令五申一天只許抽兩根煙，今天的份額在上午那場戲開拍前，韓玉平就用掉了。
    他偷眼瞧瞧四周，秦唐二人都不在，做賊似的從煙盒里抖出一支煙來，夾在二指間，打火機(jī)點火的時候差點兒燎著了自己的剛長出來的胡子。
    剛點上，又緊趕慢趕地吸完了，毀尸滅跡，把煙頭扔到十幾米外的垃圾桶，端坐回原位，用劇本扇開四周的煙味。
    這倆貨還是沒出現(xiàn)。筆趣閣
    反正今兒沒她倆戲份了，韓玉平懶得管她們，補(bǔ)拍了幾個空鏡頭，又拍了配角的戲，劇組叮呤咣啷地收工，收道具的收道具，開車的去開車，打道回賓館。
    秦唐二人才姍姍來遲，和韓玉平道別。
    唐若遙坐劇組的車，今天安排得早，她先離開了。
    秦意濃含笑目送唐若遙的背影，回頭卻見到韓玉平一言難盡的眼神，還有兩個字的評價：“禽獸。”
    韓玉平冷哼一聲，甩手走了。
    秦意濃食指『摸』上自己的唇，不知想到了什么，莞爾一笑。
    她單手后背，遠(yuǎn)目望向擦黑的天『色』，對身邊的關(guān)菡道：“我們也回去吧。我讓你準(zhǔn)備的資料整理得怎么樣了？
    不得不說關(guān)菡的辦事效率很高，在休息室被秦意濃霸占半個下午的情況下，竟然用平板接著工作，她道：“差不多了，你要的話我先給你？”
    秦意濃想著晚上有空，便道：“你先發(fā)我整理好的。”
    關(guān)菡應(yīng)聲。
    秦意濃突然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眉尖蹙起。
    關(guān)菡問：“怎么了秦姐？”
    秦意濃有些莫名的，搖頭說：“沒什么。”剛才心臟驟然跳得快了些，隱約升起不安，她壓下不祥的直覺，道，“走吧，天都黑了。”
    唐若遙今天很“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休息室里發(fā)生的事，臉皮薄了回來。到晚上，她洗漱完畢，坐在床上，才給秦意濃發(fā)消息：【秦老師有空陪我聊天嗎？】
    秦意濃頭上包著大『毛』巾，正準(zhǔn)備擦頭發(fā)，聽到手機(jī)震動，一只手按著，拿起來回復(fù)她：【有事】
    唐若遙：【急事嗎？十分鐘行不行，我一會兒也要看劇本了】
    秦意濃思忖幾秒，回：【好】
    唐若遙給她撥過來個電話，忸忸怩怩的小聲道：“秦老師。”
    秦意濃：“嗯。”
    聽起來有點冷淡，唐若遙咬了咬下唇，略微不滿地問道：“你在干什么？”
    “剛洗完澡，在擦頭發(fā)。”秦意濃說，聲音離得有些遠(yuǎn)，遠(yuǎn)且空曠，像是將手機(jī)放在桌上開了免提。
    “怎么不用吹風(fēng)機(jī)？”
    “要晚點才睡。”
    “看劇本嗎？”
    秦意濃順?biāo)浦郏骸班拧！?br/>     唐若遙馬上關(guān)切道：“你也有場哭戲，不要太傷神了。”
    《本『色』》里秦意濃只有一場正兒八經(jīng)的哭戲，就是倒數(shù)第二場戲，比唐若遙那場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壓抑了差不多一整個片子，最后的爆發(fā)戲也尤為震撼。拋開主觀情感，唐若遙是很想見識一下的，目前國內(nèi)演藝圈的標(biāo)桿，行走的演技教科書氣場全開是什么樣子。
    “不會。”秦意濃說，“我不是你。”
    秦意濃平鋪直敘，不帶任何情緒地擺事實，唐若遙卻覺得她在揶揄自己，哼了聲：“我演得不好嗎？”
    “嗯，好。”秦意濃心不在焉地回道，鼠標(biāo)雙擊，點開關(guān)菡剛發(fā)送過來的文檔。
    網(wǎng)上很多視頻不能下載，所以關(guān)菡提供的是鏈接，按時間、按電影名分門別類地做了總結(jié)，看上去一目了然。
    唐若遙聽不出她的誠意，道：“你是不是在敷衍我呀？”
    秦意濃將目光暫時從文檔上移開，柔聲哄道：“沒有，真的演得很好，韓導(dǎo)不都夸你了嗎？”
    “我想聽你夸。”唐若遙『露』出了她的狐貍尾巴。
    “想聽什么？”秦意濃笑著問她。
    “夸我漂亮。”
    “你漂亮。”
    “夸我大方。”
    “你大方。”秦意濃夸完，忍俊不禁道，“這和演技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沒有，但是我聽著開心，你說不說？”
    “我說，還想聽什么？”
    “說你喜歡我，再說一遍。”語音和電話實時『性』又有所不同，唐若遙一步一步循序漸進(jìn)，目的是讓秦意濃有一天能面對面地親口對她說出來。
    “……”秦意濃默默地說，“我要看劇本了。”
    “秦意濃！”唐若遙又氣又惱，嬌得渾然天成，嗔得行云流水。
    秦意濃驀地覺得她這句撒嬌的語調(diào)很耳熟，一時卻又記不起來。她偏了偏頭，說：“真要看劇本了，我不騙你。”
    唐若遙不是胡攪蠻纏的，識大體道：“那你看吧，睡覺的時候給我發(fā)消息。”
    “……你也是。”
    “么么噠。”
    秦意濃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回了個：“噠。”
    唐若遙又在那邊笑，秦意濃被她笑得面紅耳熱，先掛了電話。
    秦意濃給自己沖了杯咖啡，放在電腦旁，找出紙筆，隨時做筆記，才點開了第一個視頻，是唐若遙最早的采訪視頻。那時候的唐若遙還很青澀，臉頰有點肉，卻不顯得過于圓潤，只有掩飾不住的青春蓬勃，然而她的眼神從一開始就沒有年輕人的天真無邪，而是透著和她年齡完全不符的世情的滄桑，一雙適合講故事的眼睛，天生的演員材料。
    秦意濃看了會兒采訪，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聽里面說了什么，光顧著癡『迷』唐若遙漂亮的臉蛋和從容優(yōu)雅的一舉一動去了，登時有些面燙，幸好沒人看到她現(xiàn)在這副模樣。
    秦意濃定了定神，認(rèn)真地捕捉著里面的關(guān)鍵信息。
    視頻很多，她迫不得已開了倍速播放，但她已經(jīng)決定等電影殺青，有空再重新看一遍了。
    正如韓玉平所料，唐若遙這樣的表演體系，幾乎是她一出道就有了苗頭，到第二部電影，已經(jīng)窺到了入門之道，并能夠做到去運用它。
    唐若遙的第二部電影上映后，業(yè)內(nèi)大獲好評，叫好又叫座。在該電影的專題訪談里，主持人不無驚嘆地問：“若遙是怎么做到毫無表演痕跡的？你飾演的這個角『色』和你本人的『性』格像嗎？”
    唐若遙答：“在接到這部戲之前是不像的，恰恰是截然相反，決定接這部戲以后，就像了。”
    主持人不懂，問道：“什么意思？”
    唐若遙笑笑，纖手扶了扶戴著的耳麥，口齒清晰道：“我拍戲可能不太一樣，我會讓人物直接進(jìn)入到我的現(xiàn)實生活。比方說我現(xiàn)實里本來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如果接到一個活潑的角『色』，那我的『性』格就會跟著改變，不止是在戲里，而且在戲外，不拍戲的時候，我也會讓自己一直保持在角『色』的狀態(tài)，會變得外向，開朗。”
    秦意濃驀地擰了擰眉，腦海里閃過什么。
    視頻里，主持人哇了聲，驚呼道：“好神奇，也很難的樣子。”
    唐若遙道：“這樣才能做到最接近角『色』的內(nèi)心，對于我來說是這樣。”
    主持人玩笑道：“這不止是接近角『色』內(nèi)心吧，是你直接變成了角『色』啊。”
    唐若遙矜持地笑了笑。
    主持人又哇聲，套路她道：“這樣的話，你拍愛情戲豈不是很危險了？你也會跟著戲里的人愛上戲外的人嗎？”
    唐若遙打哈哈道：“那要拍過才知道，我年紀(jì)還小呢。”
    主持人笑。
    ……
    進(jìn)度條走到盡頭，視頻播放完畢自動暫停，秦意濃卻遲遲沒有點開下一個。
    她忽然想起來，方才唐若遙朝她撒嬌的語氣在哪里聽過。在片場，拍攝中心，蜜月旅游期，韓沈二人一塊去逛街，沈慕青故意落下韓子緋半步，韓子緋氣惱交加，朝沈慕青撒嬌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語氣，一模一樣。
    秦意濃心里深處一直有一個疑『惑』，唐若遙怎么『性』格轉(zhuǎn)變這么大，明明以前寡言少語，不論在她面前還是在媒體面前，都保持一致。為什么進(jìn)了劇組以后，就變得活潑開朗，連臉皮都跟著厚了不少？
    而主持人的那個問題，唐若遙拍過愛情戲以后已經(jīng)有了明確的答案。她會因為戲里愛上戲外的人，兩年前的《尋人啟事》，抑或是如今的《本『色』》？
    細(xì)細(xì)想來，她和唐若遙的感情發(fā)展，與《本『色』》里韓沈的感情線幾乎重合，韓沈的蜜月期，也是她們的“蜜月期”，是那次回家過后，她決定讓唐若遙正式踏入自己的未來。
    唐若遙不顧她的冷言冷語，一腔孤勇一往無前。究竟是她的執(zhí)著？還是韓子緋的執(zhí)著？
    明明電影開機(jī)前，她已經(jīng)決定放棄自己了，不是嗎？
    秦意濃神情晦暗不明。
    這些日子以來，到底是唐若遙在愛她，還是……已經(jīng)變成了韓子緋的唐若遙在愛著沈慕青？
    五月中旬，已經(jīng)入夏。秦意濃房間里沒有開空調(diào)，她將自己蜷縮進(jìn)椅子，在這夏天的暖意里，忽然不由自主地輕輕打了個寒噤。
    月涼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