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素來是面無表情的，雖有些臉熱，也看不大出來，只有自幼一起長大的白芍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來。
    等尋了和甄妙獨處的機會，就說了：“大奶奶，您看那個叫羅豹的，是不是對紫蘇姐挺上心啊？”
    “上心？”甄妙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好一會兒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你，你是說那個羅豹看上紫蘇啦？”
    這種自己養(yǎng)大的美人兒被別人覬覦的憋悶感是怎么回事兒？
    白芍也是微微紅了臉，囁嚅道：“婢子只是聽了雀兒的話，胡亂猜的。大奶奶您別惱……”
    說到這兒頓了一下，試探地道：“說起來，紫蘇姐今年也不小了，比婢子還大兩歲呢。”
    大周朝民風(fēng)開放不說，任是哪個禮教苛刻的年代，那些條條框框主要針對的都是貴女們，那些底層女子受到的束縛其實少多了。
    說白了，底層女子同樣要為了生活拋頭露臉，哪還顧得講究這些。
    像紫蘇、白芍這樣做下人的，要是和哪個男仆看對了眼，只要別弄出個私定終身什么的丑事，好好和主人家求了，一般主人都會樂得成全的。
    “紫蘇多大啦？”
    “紫蘇姐是元月的生日，轉(zhuǎn)過年就滿二十了?！?br/>     像她們這種被精心調(diào)教出來的大丫鬟，留到十八九不稀奇。
    白芍其實不是多嘴的人，只是想起那夜看到的情景。就不寒而栗。
    大奶奶身邊，是該有個能得到世子爺那邊消息的人了，不說別的。要是以后世子爺萬一在外面拈花惹草了，大奶奶這邊也不至于兩眼一抹黑。
    白芍是立志自梳的，對于紫蘇能和羅天珵的親信成就好事，就熱衷起來。
    “確實不小了?！闭缑钜幌胱约菏鍤q就嫁了人，紫蘇轉(zhuǎn)眼要二十了還沒著落，頓時也上了心。
    她身邊的丫鬟雖不打算十四五就許人，但也不能留到二十出頭。那可就是耽誤人家了。
    “那紫蘇的意思呢？”
    白芍搖搖頭：“婢子也沒問過紫蘇姐的意思，只是今日聽著。那羅豹倒是對紫蘇姐應(yīng)該有意的，所以給大奶奶提個醒兒。”
    “這樣啊——”甄妙想了想，“我先問問紫蘇的意思再說?！?br/>     等從怡安堂請完安回來，甄妙吃了早飯。就見紫蘇捧了兩枝梅花進來，把梅瓶里開謝了的花換下，調(diào)整了一下姿態(tài)放好，室內(nèi)頓時梅香撲鼻。
    甄妙看了心中微暖。
    自打那日她把羅天珵送的梅花隨手插進了梅瓶里，心細(xì)如發(fā)的紫蘇似乎覺得看著梅花她的心情會好些，就時刻記著把最新鮮的梅枝換上。
    這份體貼，她又怎么會不懂。
    摒退了眾人，甄妙長嘆一聲：“紫蘇，你這么會照料人。我都舍不得把你嫁人了。“
    紫蘇有些錯愕：“大奶奶，您又在說笑了?！?br/>     甄妙臉色正經(jīng)起來：“不是說笑，紫蘇。你今年確實不小了，正月不娶臘月不定，等轉(zhuǎn)了年你都二十了，再留下去，難不成讓你去當(dāng)填房？”
    紫蘇便不說話了。
    她年紀(jì)確實不小了，并不是急著嫁人。只是既然早晚要嫁，大奶奶要是讓她嫁。她就沒什么抗拒罷了。
    再說，如今阿鸞越發(fā)細(xì)致了，將來頂她的位置是沒問題的，絳珠也被調(diào)教了出來，如今大奶奶缺的反而是能知道外面事的媳婦子。
    甄妙就笑了，眼睛彎彎的像一雙月牙：“那個羅豹，到底如何??？”
    一貫沉穩(wěn)的紫蘇有些尷尬，低聲道：“不過見了一面，婢子哪知道他如何?！?br/>     甄妙便明白了。
    紫蘇對嫁人不排斥，對那個羅豹可能還談不上喜歡，但應(yīng)該也不反感。
    這樣一來她心里就有數(shù)了，回頭就囑咐了雀兒幾句。
    轉(zhuǎn)日雀兒又歡快的去了后門，果然等在那里的還是羅豹。
    這一次他提了兩個油紙包，一大一小。
    見了雀兒就遞過去道：“是張氏鹵肉的鹵豬蹄?！?br/>     “怎么有兩包??？”
    羅豹耳根又紅了：“一包是給大奶奶的，一包是給姐姐們的?！?br/>     “不能吧，世子爺還給我們買了？”雀兒驚奇地道。
    羅豹吭哧道：“給姐姐們的那一包，是我買的……”
    不是他邀功，只是要是傳出世子爺給丫鬟買豬蹄的流言，那世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原來是羅豹大哥買的，行啦，你跟我來。”雀兒笑盈盈地轉(zhuǎn)了身就走。
    “哎？”羅豹一臉不解。
    雀兒回頭笑道：“是大奶奶想親自謝謝你呢?！?br/>     羅豹立刻就傻了：“大奶奶要見我？”
    “是啊，快點啦，大奶奶還在亭子里等?！比竷恨D(zhuǎn)過身就走。
    羅豹趕忙跟上，心中卻琢磨開了。
    他是羅天珵親自提拔上來的私衛(wèi)，自然不是傻的，心思轉(zhuǎn)了轉(zhuǎn)就陡然明白了。
    大奶奶這是要替丫鬟相看他！
    不然，大奶奶什么身份，犯得著親自謝他一個侍衛(wèi)嗎？
    想明白這點，羅豹心砰砰就跳起來了，手心都是汗，等遠(yuǎn)遠(yuǎn)見了亭子里坐的人，更是連步子都不會邁了。
    甄妙等在亭子里，雖然旁邊就放了暖爐，身下坐的是厚厚的棉墊，還是覺得怪冷的，但為了親眼見見人，只能選在這里了。
    一身水藍衣裙的阿鸞就立在甄妙身邊，耳朵上還墜了兩顆紅珊瑚珠子，襯得她容光絕艷，竟是不比以容貌著稱的主子遜色多少了。
    等雀兒領(lǐng)著羅豹進了亭子，甄妙倒是先笑了。
    雀兒納悶的回頭。跟著笑起來。
    羅豹大概是太緊張了，居然同手同腳的走了進來，在笑聲中拎著兩包豬蹄單膝跪地：“羅豹見過大奶奶?！?br/>     甄妙盯了半天。就只看到個腦袋頂，不由嘆口氣道：“起來說話吧?！?br/>     羅豹站起來，頭也不敢抬。
    “這幾日辛苦了?！?br/>     羅豹頭垂得更低：“都是屬下應(yīng)當(dāng)做的?！闭f著把兩包豬蹄奉上，“還是溫?zé)岬?，世子說讓您盡快吃?！?br/>     “今日有兩份啊?！闭缑钍疽馊竷航舆^來。
    雀兒就插口道：“大奶奶，一份是世子給您的，一份是羅豹大哥買了給姐姐們的?！?br/>     話音一落。羅豹臉騰的就紅了，僵硬站在那里頗有幾分手足無措。
    甄妙嘴角彎了彎：“既然這樣。雀兒你先把吃食送回清風(fēng)堂去，你們那份就先分著吃了吧?！?br/>     雀兒歡歡喜喜的應(yīng)了，接過兩包豬蹄就走，走了幾步轉(zhuǎn)頭問：“羅豹大哥。哪一份是你買的啊？”
    “大，大的那包?！绷_豹懊惱的都要撞墻了。
    早知道今日要見大奶奶，他買什么豬蹄啊，真是丟大人了！
    等雀兒走遠(yuǎn)了，甄妙就掃阿鸞一眼：“阿鸞，給羅侍衛(wèi)上杯茶暖暖胃?！?br/>     阿鸞端了茶過去，素手纖纖舉著：“羅侍衛(wèi)，請喝茶?！?br/>     她聲音輕柔婉轉(zhuǎn)，珊瑚耳墜隨著動作一晃一晃打著如玉的面頰。羅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垂著眼謝過了卻沒接。
    阿鸞見狀，把茶杯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就退了回去。
    甄妙倒是滿意的。
    以阿鸞的容貌，又是精心打扮過了，第一次見她的人有這份鎮(zhèn)定，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
    “世子在衙署，吃睡可好？”
    聽甄妙提起羅天珵，羅豹的局促就不見了。一一回了她的話。
    甄妙見他言情舉止都還不錯，暗暗點了頭。至于他本人的情況卻半句沒問。
    這些回頭問問羅天珵就知曉了，沒必要做得太明顯，萬一親事不成，以后也不至于太難看。
    相看的差不多了，甄妙就端了茶：“阿鸞，你送羅侍衛(wèi)出去吧。”
    羅豹又行了禮，跟著阿鸞離開了亭子。
    甄妙遠(yuǎn)遠(yuǎn)看著，倒發(fā)現(xiàn)羅豹一直離著阿鸞有一段距離。
    大概等了一盞茶的工夫，阿鸞就折身回來了。
    “怎么樣？”
    阿鸞就道：“從頭到尾，沒有主動和婢子說一句話，眼神也沒有亂看過，就是臨走客氣的道了別。”
    “這也難得了?！闭缑钚Σ[瞇道。
    阿鸞哭笑不得：“大奶奶，您說的什么話！”
    甄妙笑而不語。
    她記得遠(yuǎn)威候府那位蕭世子見了阿鸞還頻頻失神呢，羅豹見了阿鸞能鎮(zhèn)定如常，要不就說明他足夠自律，要不就說明他足夠聰明。
    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都算是紫蘇的良人了。
    “大奶奶要跟世子爺說嗎？”阿鸞忍不住問了一句。
    甄妙搖搖頭：“要是他看重紫蘇，自會跟世子提的，到時候是世子跟我說才是?！?br/>     她家丫鬟都是美人兒，嫁出一個都要心疼一下的，難道還要上趕著不成。
    而且她還要看看，紫蘇和阿鸞，羅豹都是見了一面，他是堅持選紫蘇呢，還是改變主意呢？
    甄妙一直沒有見到羅天珵，直到要去永王府那日的大清早，羅天珵才匆匆趕了回來。
    短短數(shù)日，他竟是又瘦了些。甄妙都有些詫異了，忍不住問：“就忙成這樣嗎？”
    羅天珵露出疲憊的笑：“過些日子就好了。”
    沒有人知道，錦鱗衛(wèi)除了明面上的衙署，還有暗衛(wèi)的存在，而暗衛(wèi)就握在他手里。
    最近各方蠢蠢欲動，一些不大方便見人的事，都是暗衛(wèi)去執(zhí)行的，再加上他還要掌控國公府那股暗衛(wèi)，忙碌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二人上了馬車向永王府駛?cè)ィS是太累了，羅天珵很快就靠著車壁睡著了。
    甄妙悄悄掀起簾子一角看著街上風(fēng)景，忽然就見一個孩童猛然沖到了馬車前面。(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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