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戰(zhàn)爭2
戰(zhàn)爭2
蟲巢懸浮在蟲井上空。
七個巨大的黑色蟲巢圍成一圈, 遮蔽了蟲井上方的天空。
透明的荊棘在沙漠里瘋長,一朵又一朵透明的玫瑰在荊棘上盛放。
黑云遮蔽了天空,黑雨從黑云中降下。
這里的戰(zhàn)場比水瓶星還要恐怖數(shù)十倍, 黑雨片刻不曾停歇過。
相炎和雷蒙德站在叢生的荊棘中, 仰望著蟲井上空的巨大蟲巢。
巨大的老虎仰天怒吼,相炎揉了一下老虎的肚皮, 瞥了一眼雷蒙德。
一片巨大的閃電在雷蒙德頭上閃爍著, 雷蒙德看著天空,嘆息一聲:“斗了一輩子還是你贏了, 這種時候兩個兒子都在身邊, 還來得及吃個團(tuán)圓飯, 我家那個不知道在哪里浪蕩呢。”
相炎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雷茜不是在你身邊么,有一個就不錯了, 江月那小a崽子更慘,剛領(lǐng)結(jié)婚證, 老婆就要一輩子守蟲井。”
“行了, 別啰嗦了,我們只剩最后一點(diǎn)力氣了。”相炎說道。
巨大的老虎和閃電融合在一起,變成一個巨大的光圈飛向了蟲井上空的蟲巢。
“呵呵, 一想到跟你死在一起, 就覺得怪惡心的”雷蒙德那充滿不屑的聲音消散在了大漠的風(fēng)里。
我們所有的恐懼都來自于命運(yùn)的不確定。
江月再一次想起了《意識投射》上的這句話。
當(dāng)黑雨停止,她乘著金雕來到天梯大廈時, 她聽見了戰(zhàn)馬的嘶鳴。
隔著很遠(yuǎn)很遠(yuǎn),江月就看見了站在樓頂邊緣的老潘。
戰(zhàn)馬發(fā)起最后一聲嘶鳴時, 他就已經(jīng)死去了。
年邁的老人從大廈上掉落下去, 他的尖頂帽子不見了, 花白的頭發(fā)在空中飛舞著, 頭上那縷藍(lán)紫色的頭發(fā)散發(fā)著美麗的熒光,飄蕩在江月的視線中。
透明的戰(zhàn)馬化作銀白色的光點(diǎn)飄蕩在他的身旁。
還是晚了。
江月沒能接住他的身體。
眼睜睜地看著他摔碎了。
她從金雕后背上跌跌撞撞地跳下來,跪倒在老潘身旁。
他的身體摔得四分五裂,沒有鮮血。
他的身體被輪回木改變過,血肉都是白色的,只有一些乳白色的液體從他身體里微微溢出。
一片殘?jiān)珨啾谥校挥刑焯荽髲B完好無損地矗立在廢墟之中。
江月跪在地上,有很長一段時間她腦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緒都消失了,只能呆呆地看著老潘的頭顱發(fā)呆。
他布滿褶皺的臉龐上還帶著一縷笑容,江月想起他說過的話。
戰(zhàn)場是軍人最好的墳?zāi)埂?br/>
她脫下了身上的風(fēng)衣,把老潘摔碎的身體裝在里面。
大廈里沖出兩個年輕人,他們蹲在江月身旁,脫下了身上的外套,一邊小聲哭泣著一邊幫她尋找老潘的身體碎片。
江月麻木地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是兩個熟悉的人,女a(chǎn)lpha是江燁,男omega是遲醉。
她抱起老潘的頭顱,把包裹著老潘身體的外套放在金雕的后背上,金雕發(fā)出一聲哀鳴,載著她飛走了。
張三租的小別墅暫時沒有受到戰(zhàn)火的波及,江月回來時,神色憔悴的張三和胖老板看到了江月懷里抱著的頭顱。
胖老板站立不穩(wěn),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面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老潘的帶笑的頭顱。
張三苦笑一聲:“你這個老家伙啊,怎么就這么離開我們了,說好的去貝塔星的聯(lián)邦軍校看一看呢,不是還說著種向日葵,哪天回到津未校區(qū)看看那顆長生樹么?”
“你說你現(xiàn)在這樣還怎么看啊,老潘。”
他說著說著,眼淚也流下來了:“早上還熱熱鬧鬧的,大家都穿得漂漂亮亮的走出去,怎么一回來,你連你的尖頂帽子也丟了呢?”
胖老板跪在地上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江月平靜地說道:“第二波黑雨不知道什么時候來,我們先把老潘前輩安頓好。”
張三點(diǎn)點(diǎn)頭,從屋里取出一個火焰/噴/射器。
江月解開裹著老潘身體的外套,把碎掉的身體重新拼湊完整,胖老板哭著上前幫忙。
整理老潘尸體的時候,江月從這位老軍人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包向日葵種子和一小瓶水培營養(yǎng)液。
她忍了很久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三人將身體拼湊完整后,對著老潘行了一個軍禮。
張三將老潘的身體點(diǎn)燃,熊熊火焰中,老潘臉上的笑容漸漸模糊,火焰燃盡后,曾經(jīng)的老潘只剩下一捧白色的灰。
“我把他帶走吧,讓他去看一眼聯(lián)邦軍校。”
胖老板找來一個瓷罐,哭著說道:“這是他準(zhǔn)備裝花種的罐子。”
江月把老潘的骨灰裝在里面,又把那包向日葵種子倒了進(jìn)去。
“花會種出來的。”她說道。
飛行器從遠(yuǎn)處飛來,懸停在這棟別墅上空,雷織從銀色伸縮梯上跳下來。
神色凝重地問江月:“邪眼脫離你的身體后還能吸收輪回木的能量嗎?”
不等江月回答,站在一旁的張三說道:“能,只不過效果慢一些,需要足夠多的孢子。”
雷織說道:“江月少校,現(xiàn)在情況緊急,我決定讓其他人攜帶邪眼的孢子解決其他星球上的輪回木。”
江月抱著瓷罐說道:“制造孢子需要時間,請準(zhǔn)備好足夠的容器。”
張三說道:“用長生樹的樹干做容器。”
雷織看了張三一眼,對江月說道:“那我去找長生樹。”
張三又說道:“海莉歐光華軍事學(xué)院有五百年以上的長生樹,年份不夠的話能夠承載的能量不多。”
雷織又看了張三一眼,她沒說什么,飛速跳上伸縮梯駕駛飛行器離開了這里。
一個小時后,一隊(duì)軍人抱著一堆巨大的長生樹的樹干回到了這里。
江月開始往樹干上釋放邪眼的孢子,當(dāng)這些樹干布滿了紅色的眼球時,這些軍人們穿上防護(hù)服,將這些可怖的樹干全部抬走了。
她帶著張三和哭成淚人的胖老板上了飛行器。
給西薄雨發(fā)去的消息依舊沒有得到回復(fù),寢室群里大家正在互相報平安,江月往群里發(fā)了一個安字,就關(guān)掉終端,抱著瓷罐坐在飛行器里發(fā)呆。
后來就漸漸睡著了,夢里回到了她被流放到垃圾星的時候,她孤身一人站在垃圾場里,老潘扛著一大袋垃圾往前走。
江月追在他身后喊道:“老潘前輩,你等等我啊!”
老潘笑呵呵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頭也不回一直往前走,前方開滿了向日葵,燦爛的陽光灑下來,他消失在了燦爛的花叢里。
手段上的終端輕輕一震,江月打開終端,是西薄雨發(fā)來的訊息。
訊息很簡短,只有五個字。
“江月,我愛你。”
江月閉上眼,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
“西薄雨,我也愛你。”
訊息發(fā)送成功,卻許久沒有得到西薄雨的回復(fù)。
大概他已經(jīng)到了蟲井。
維和戰(zhàn)艦抵達(dá)貝塔星時,距離水瓶星那次黑夜已經(jīng)過去了十四天。
在這十四天里發(fā)生了很多事情。
西薄雨繼承了他父親的精神力,又用七天的時間將他父親的精神力消化完畢,成了新一任的最高指揮官。
在那七天里,軍部為了對抗想要搶奪腦蟲的蟲族,開展了一場激烈的廝殺。
相睢的父親相炎,雷織的父親雷蒙德,兩位聯(lián)邦七星上將,一輩子的政敵,雙雙在這場戰(zhàn)爭中隕落了。
兩位聯(lián)邦七星上將,為西薄雨和人類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抵達(dá)歷越時,江月正好趕上了追悼儀式。
因?yàn)橄x族大舉入侵,這場追悼儀式非常簡陋。
兩位叱咤一時的上將和軍部的其他軍人都被裝在了黑色的骨灰罐里,擺滿了整個高臺。
江月把裝著老潘骨灰的瓷罐也放在了高臺上,雪白的瓷罐在一片黑色的骨灰罐中有些突兀。
一位軍人問道:“這位犧牲的英雄是誰?”
江月說道:“一位退役的老兵。”
這位軍人臉色肅穆,對著老潘的骨灰罐行了一個莊重的軍禮。
江月穿上了相炎那天拿給她的少校制服,和相柳一起對著這些犧牲的軍人們行禮。
追悼儀式結(jié)束后,這些軍人的家屬們帶走骨灰,相柳捧著黑色的骨灰罐,臉上是看破生死的淡然。
相睢沉默著。
前來祭奠的室友們默默站在他身邊。
庫里問道:“西薄雨沒來么?”
說完之后他自言自語道:“是啊,他不可能來了。”
江月仰著頭,把眼淚憋了回去。
作為最高指揮官的唯一家屬,江月?lián)碛刑酵鞅∮晟碥|的權(quán)利。
西薄雨的父親西決,知道這種分別是多么的漫長和痛苦,且沒有重聚的機(jī)會。
他不想讓西薄雨日復(fù)一日對著自己的身軀,陷入那種絕望的期待中。
所以在成為最高指揮官后,他就將自己的身體焚燒成灰燼,將自己的骨灰制成了年幼的西薄雨最喜歡的藍(lán)色鯨魚煙花。
西薄雨和他父親一樣,不愿意讓江月對著他的身體陷入絕望的期待中。
當(dāng)軍部準(zhǔn)備按照西薄雨的命令焚毀他的身體時,因?yàn)樗且鸦閛mega,所以焚毀尸體之前軍部按照慣例掃描了一下他的身體。
掃描之后,軍部發(fā)現(xiàn)西薄雨懷孕了。
意識已經(jīng)離體,這具失去了西薄雨意識的軀體卻正在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
江月坐在他身邊,俯身親吻著他的額頭,將手掌輕輕地貼在了西薄雨的腹部。
“我們有小寶寶了。”
她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握著西薄雨的手泣不成聲。
隔了一日,江月乘坐著飛行器來到了蟲井。
哨所里站著那個熟悉的老兵,江月走進(jìn)西薄雨的房間,在床上躺了一會。
房間的枕頭上還殘留著西薄雨的信息素,江月抱著枕頭,眼淚又開始決堤。
她離開哨所走向蟲井,透明的荊棘纏繞在她的身上,一朵透明的玫瑰在她的唇邊緩緩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