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影
兩天后
李冰容終于在娘家家人的勸告下回到家中。今天是十五,照慣例在當天是要祭祀家中祖先,雖然她并不很滿意自己的老公,可對做人妻子的基本德行倒是相當遵從—除去常譏諷丈夫這項。
上午從市場買完菜后,冰容便在廚房準備祭祀用的東西。一個多小時過去,墻上的時鐘短針走到了離10只剩5個刻度的地方,供奉先祖的神桌上已經放著幾道做好的素菜,在過幾分鐘就可以祭拜,冰容心中算著祭祀的時間。
所有的素菜生果全都備妥后,冰容點了炷香虔敬的對著案上陳家祖先的牌位鞠躬拜了拜,接著將香插到香爐上。隨后看著爐上的香燃燒的速度,估算收祭品的時間,心理想:『大概十分鐘后就可以收了,這段時間先到房里去收拾收拾。』
李冰容走進房里準備動手整理她兩天沒有整理的房間。
「想不到這家伙還懂自己折被子。」李冰容看著床鋪上折好的被子不自覺地淺笑。
其實陳灝也算是體貼的男人,只不過個性稍嫌懦弱一點,不然他也可說是新時代的好男人。李冰容想起,五年前他剛嫁給陳灝時,陳灝時不時地會幫他整理家務,舉凡掃地、拖地、洗碗碟、洗衣服……等等。只是自己認為男子漢大丈夫不該做這些女人家做的事,總是在他要幫忙時趕他到客廳看電視或報紙之類。其實自己的先生也不是那么一無是處,也許自己該好好想想該怎么幫丈夫建立起對事業(yè)的野心吧。
當李冰容收拾到自己的梳妝臺前時,她看到桌上有一面鏡子—一面雕工細致卻相當樸實的銅鏡。拿起鏡子,冰容發(fā)現這面雕刻著雙頭麒麟的銅鏡,就是兩天前丈夫花不少錢買來把自己氣得跑回娘家的那面鏡子。
此時手上拿著鏡子細看,發(fā)現銅質鏡面異常地平滑光亮,看起來似乎不像是面古銅鏡。
「奇怪耗子是從哪買來的?真的是在二手市集買的嗎?」李冰容疑惑的犯起嘀咕。
就在她要放下手中的鏡子時,鏡面不經意的映出一個影像……
「咦?」一晃眼,冰容被鏡子里的影像嚇的發(fā)出一聲驚呼!
那是一個陌生地漂亮女子的臉,但不是自己的臉!冰容把鏡面轉向自己要再看清楚那張臉,怎料光滑鏡面照映出來的只有自己那張普通平凡的臉龐。
下意識的抬手摸摸自己的臉頰,她懷著滿腹疑慮放下手中的鏡子,轉身離開臥室。邊收拾著案上的素菜與生果,邊想著剛剛發(fā)生的事:『難道真是自己眼花』,李冰容不甚確定,因為剛剛雖是沖沖一瞥,不過并不像是錯覺,因為那張臉是那樣的清晰且明白的出現在鏡子里,一張絕麗的容顏。
「還是等耗子回來跟他問問這面鏡子的事吧!」決定如何做之后,冰容加快手腳收拾妥祭祀的物品,轉身開始準備中餐。
時間很快過去,一下便到中午。李冰容將飯菜端到廳前桌上,然后坐在椅子上等著中午習慣回家吃飯的丈夫陳灝。
約莫十來分后陳灝從門外走進來,一腳方踏進廳里便因為看到妻子坐在擺著飯菜的桌前而愣住。他既驚又喜,因為連日來沒有見到妻子,他正憂心不曉得該使什么方式接妻子回家,現在看到老婆煮了滿桌的菜并且坐在位子上等著他,他不由得感到欣喜。
「冰…容…你……回來了。」一字一頓、滿是猶豫,陳灝老實的性格讓他不知該拿什么當開場白,只得笨拙地說出這么一句。
「是啊,我回來啦!瞧你那副矬樣,還不趕緊過來吃飯,當心午休時間過了趕不及回去上工。來,過來吃飯了。」冰容沒了平時的銳氣,柔聲地招呼丈夫用餐。
重重點下頭,陳灝三步并作兩步的沖到妻子對面的位子坐下,端起碗筷狼吞虎咽的開始用餐。
正當陳灝吃的高興時,李冰容冷不防的問道:
「耗子,你那面從跳蚤市集買來的鏡子你有用過嗎?」
「呃……那面鏡子,從那天之后我就沒再拿起過它。」陳灝說話變得囁嚅。
「你不是因為喜歡才買的嗎?怎么買了又沒用呢?」李冰容不能理解丈夫的想法。
「那……那面鏡子……其實是要買來送給你的。只是那天你那反應我不知道……你……」話越說到后頭音量益發(fā)小聲,最后更是所有的聲音都不見了。
「要給我的?要不拿來我瞧仔細好嗎?」試著完全放柔自己的聲線,冰容希望自己的老公不要再害怕自己。
「真的?我馬上去拿!」放下手中碗筷,陳灝不由分說即刻跑進屋內臥房取出鏡子。
陳灝一走進客廳便揚了揚手上的鏡子興奮地對李冰容說:
「冰容你看……這鏡子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了,但是看起來光潔如新,一點也不像是古董吧?」
「我看看。」李冰容伸手從丈夫那接過的鏡子,仔細的觀察起這面梧桐鏡。
陳灝漫不經心的扒著碗里的飯,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正看著鏡子的妻子,雙眼里盡是期待——期待李冰容接下來的反應。
「耗子,這面鏡子的確很漂亮。不管是雙頭麒麟的雕工,還是銅鏡與梧桐木的結合,在在都表現出制造者卓越不凡的高明技巧。只是既然這是面如此精致的古董鏡,為什么那個老板肯一百元就賣給你?」李冰容在仔細的看過鏡子后,質疑起這個問題。
當初自己認為丈夫花一百元是浪費,現在想來反倒是覺得撿到了便宜。但是……真是撿到了便宜嗎?陡然,稍早在房里拿起這面鏡子時所看到的畫面,“嘭”地一下閃現在腦海里。臉色微微一變,李冰容隨即把鏡子塞回丈夫手里。
「怎么了?你不喜歡?」沒有正面去回答李冰容的疑惑,陳灝見到李冰容的動作,急急問道。
「不,不是!是怕不小心把鏡子摔壞。你一向對這些東西很寶貝,要是摔壞你不心疼死。」李冰容敷衍的扯了個笑容,胡亂找個理由搪塞,心中思量著是不是該把自己看到的告訴陳灝。但是,如果只是自己眼花呢?
李冰容雙手就擺在碗旁,既像是要端起碗又不像是要端起碗。陳灝疑惑的看著坐在對面的老婆,但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問她是怎么了,因此就這么看著她。直到………
「當——當——當——」
「哎喲!耗子,你下午上工要遲了!」李冰容驚呼一聲,焦急地在陳灝面前揮了揮手。
墻上的鐘聲響起,將兩人拉回現實。
「欸——真遲了!老婆那我先回去做事了,鏡子在麻煩你幫我收進房里。辛苦你啦!」陳灝抓起回來時丟在椅子上的公事包,急沖沖地跑出門,留下李冰容收拾桌子。
…………
當晚11:40
晚上兩人吃過飯?zhí)稍谂P室床上看電視,電視里正播放著一部林正英演的僵尸片—暫時停止呼吸。劇情正演到僵尸跳來跳去追著林正英演的道長和他的兩個徒弟,接著眼前突然一黑,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停電了!
「唉呀!這是怎么搞得?演的正精彩呢。」陳灝為這突來的狀況感到相當生氣。
「好了好了!別氣了,咱們早點睡也好啊!你明兒還得工作……算了。早點睡吧!」李冰容輕聲安撫著陳灝,說完就睡了。
不多久,陳灝身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透過窗外灑進室內的淡淡光線,陳灝側頭看到李冰容已經完全熟睡,不由得露出幸福的笑臉。
陳灝在床上又躺了一會兒,怎么樣就是睡不著,于是“嚯”地一下翻起身坐到床邊。
靜靜的坐了幾秒后他決定借著窗外微弱月光摸到化妝臺那點蠟燭,他想就著燭光看看書,也許這樣會比較容易睡得著。
小心翼翼地靠近梳妝臺,拉開抽屜摸了摸,取出一支前些日子停電時沒用完的蠟燭,然后點燃。
當陳灝將蠟燭固定到梳妝臺的臺面時,他看到下午被妻子收進來放在梳妝桌上的梧桐鏡。不知為何,他此時竟對這面鏡子產生一股強烈的感覺,他覺得他想,他想——他想照鏡子!
被自己這突如其來強烈的念頭給嚇了一跳,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那沒有什么,不過就是照照鏡子,有什么可怕。他已經完全忘了三天前買下這面鏡子時老板對他的警告;也許是他從沒將老板的警告記住過。
緩緩地將鏡子拿起來,把鏡面轉到面對自己的方向……此時,客廳墻上的掛鐘敲響了!
「當——當——當——」不多不少,鐘響十二聲,午夜子時終於降臨。
窗外云層飄動,天際一抹潔白如玉盤般光潔的圓月從云層中完整顯現。
當鐘聲敲到最后一響時,陳灝看著鏡子的雙眼陡地睜大,接著縷縷青煙從鏡身周邊透出,緩緩地竄進陳灝的鼻子,隱沒到陳灝體內。
鏡子里此刻顯現出的并不是該照映在鏡面上的陳灝,而是一名穿著輕紗羅衫、發(fā)長及腰臉上還掛著一抹得意的詭譎笑容的古代女子。而陳灝也在青煙全部隱到身體里后“砰”地一聲仰面倒下。
鏡子隨著陳灝的傾倒也隨之落地,朝上的鏡面已無任何影像,就連天花也映照不出來了。
…………
這是什么地方?為什么一片黑暗?啊!對了,剛剛停電了。可我不是應該點著蠟燭了嗎?為什么看不到燭光?就算是蠟燭滅了,照今天月圓之夜也該有些光線,沒理由是這樣的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啊!
陳灝睜著雙眼但是卻看不到任何東西,周圍是一片純粹如墨般的黑。他覺得他應該是在房里,但是卻沒有任何熟悉的感覺,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現在他只想看到東西,任何東西都好,只要可以證明他還看得見,就算這時看到的不是活物也沒所謂。
就像是要回應他的祈求般,他感到有氣呼在他的門面上,眨眨眼,試圖看穿那股氣呼來的方向是不是有人在,可是徒勞——他仍舊什么也看不見。
「呼呼……」霎那間,陳灝感到頸項處有人在吐氣。猛地一扭頭,卻什么也看不到;黑……一種莫名的黑,一種讓人打從心底感到恐懼的黑。于是,他開始緊張、惶恐,懼意占領著他的神經、他的意識。恐懼伴隨著黑暗向他鋪天蓋地的卷來。
我到底在哪里?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我是不是死了……?死了?我死了!?
「啊啊啊啊啊——」一聲撕裂心肺,絕望的慘叫從陳灝的心中、口中發(fā)出。
…………
『啪!啪!』兩下清脆的聲響,帶來臉上一陣麻辣。
「痛!」陳灝吃痛不由得喊出口。
緩緩睜開雙眼,陡來的光亮使得陳灝不能適應,下意識抬手要遮住光線。一會兒后,終于可以完全張開眼睛。等他定睛一看,刺目的白映入眼底,空氣中帶著刺鼻的藥水味,這里是……醫(yī)院?為什么我會在醫(yī)院?怎么回事?剛剛是夢?
「耗子,你是怎么回事?昏迷了兩天,剛剛突然掙扎著大叫起來,那聲音凄厲的讓不知道的人以為你是受什么刺激了。」聽到熟悉的聲音,陳灝尋著聲音來的方向看去,他看到妻子站在自己右手邊。
「我這是怎么回事?」陳灝疑惑問道。
「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那天早上起床看到你不再床鋪上以為你去上班了,誰知一下床就看到你倒在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嚇的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你已經在醫(yī)院昏迷兩天了。」李冰容向陳灝述說他會躺進醫(yī)院的經過。
「那醫(yī)生怎么說?」陳灝問。
「醫(yī)生幫你做過很多檢查,都檢查不出是什么毛病。只說你身體機能正常,不像是有病的人,還說應該只是你太過勞累體力透支才這樣。」李冰容對醫(yī)生的解說不置可否,總之現在丈夫醒過來就好,其他的就沒必要深就了。
「既然這樣,我看我還是出院了。躺了兩天,很不舒服。」陳灝對妻子表示。
「好吧!既然沒事,那我現在去幫你辦出院。」李冰容擔心的看了眼陳灝轉身離開病房,留下陳灝一人在冰房里。
「好在只是一場夢!」李冰容離去后陳灝喃喃地說出這么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