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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利的是，這兩日沒有再下雪了。
    積在樹梢、墻沿上的白雪，被寒風(fēng)一吹，落了些下來，但畢竟有限，清早起來，簡單一掃，就收拾出來了。
    溫家人在胡同里搭幕次。
    前幾回都搭過，但這一回的顯然比之前的規(guī)制更高一些。
    禮部那兒，兩個(gè)官員上午一趟、下午一趟，來確認(rèn)進(jìn)度。
    正屋里，曹氏再一次與桂老夫人確認(rèn)宴請的單子。
    嫁姑娘也要擺酒。
    桂老夫人早就給武安侯府以及她那群老姐妹下了帖子。
    正兒八經(jīng)、揚(yáng)眉吐氣的機(jī)會，老夫人可不對錯過了。
    酒席能廢多少銀子？
    收回來的賀禮，才是真真的。
    以烏嬤嬤的好手藝，和安氏進(jìn)京、從臨安帶過來的一些易于保存的食材，能做出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呐f都菜肴。
    京城那些酒館，全都要被比下去。
    就是這宅子地方小，擺不了幾桌。
    桂老夫人干脆把席面擺到胡同里，流水宴席，熱熱鬧鬧的。
    曹氏已經(jīng)一家一家遞了帖子了，胡同里擺宴席，對鄰居們出入都有影響，主動說些好話，請人赴宴，也免得起些不必要的紛爭。
    鄰里都好說話，當(dāng)官的知道這婚事不一般，不當(dāng)官的、不清楚里頭彎彎繞繞，起碼也曉得是侯府嫁姑娘。
    辦喜事嘛，誰家都有要辦的時(shí)候，沾些喜氣也好。
    桂老夫人對曹氏辦事很放心，聽她講了一遍，樣樣有條理，便不再多問了。
    “宴姐兒爹娘都不在了，得你做叔母的多費(fèi)心。”桂老夫人道。
    曹氏挺直了腰桿。
    無論是做嫡母還是做伯母、叔母，她認(rèn)為自己都是拿得出手的。
    還這么會管家，會處理各方關(guān)系，簡直是賢妻良母、一家女主人的典范。
    桂老夫人瞅了她一眼。
    曹氏一下子沒有被瞅明白，微微一怔。
    老夫人端著茶抿了一口，又瞅了她一眼，點(diǎn)撥道：“晚些時(shí)候，她們姐妹幾個(gè)都要去西跨院陪宴姐兒說話了吧？你早些過去，該說的、該教的，都跟她說說清楚。”
    話音一落，曹氏那張自豪的臉，瞬間成了猴子屁股。
    從正屋出來，曹氏雙手捂臉，愁得不行。
    這怎么說啊！
    她沒有經(jīng)驗(yàn)！
    走到月洞門，曹氏輕聲和胡嬤嬤商量：“讓三弟妹去說，你覺得怎么樣？”
    胡嬤嬤訕訕道：“您和三姑娘親近些，熟一些。”
    曹氏又問：“不如讓鳶姐兒教她？她們姐妹同齡人，好開口。”
    胡嬤嬤想笑又不敢笑：“您確定姑奶奶弄明白了？姑奶奶嫁人，滿打滿算都沒有百日。夫人，還是得您來。”
    曹氏深吸了一口氣。
    沒法子，能者多勞，還是她來吧。
    宴姐兒初潮時(shí)，也都是她教的，一回生兩回熟，雖然教得東西不一樣，但臉皮，能熟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
    西跨院里，炭火燒得暖和起來。
    曹氏一進(jìn)去，還沒東拉西扯地說兩句話，后脖子就冒汗了。
    她清了清嗓子，逼自己嚴(yán)肅起來。
    男婚女嫁、子嗣繁衍，這是極其嚴(yán)肅的事情，她必須正視。
    溫宴靠著引枕，揉著懷里的黑檀兒，笑盈盈看著曹氏。
    從曹氏進(jìn)來后這坐立難安的模樣，溫宴就猜到她的來意了。
    曹氏的表情，和前回來說初潮那些事情時(shí)，一個(gè)樣兒。
    果不其然，曹氏硬逼著自己開了口，從容易開口、就寫在議程上的新郎官、新娘子吃交杯酒開始，再往后頭講。
    緊張歸緊張，不好意思?xì)w不好意思，真起了頭了，曹氏說得也沒有那么磕磕絆絆。
    她幾乎是以先生上課講書的態(tài)度，把內(nèi)容都給溫宴說了一遍。
    溫宴本來還忍著笑，見曹氏如此用心，亦認(rèn)真聽了。
    懂不懂是一回事。
    曹氏的這份心意，溫宴要收起來。
    當(dāng)然，該裝羞澀的時(shí)候，她裝得很是那么一回事。
    至于臉上要有的紅暈……
    溫宴血?dú)獠煌樕騺聿缓茫灰晃葑犹炕鹂境鰜淼倪@點(diǎn)兒紅，足夠了。
    曹氏說完，怕溫宴不懂，又問了兩遍。
    而后，她沖邊上的黃嬤嬤笑著搖了搖頭：“我應(yīng)當(dāng)是說全了吧？有漏的，或者明兒她稀里糊涂的，媽媽就提醒她兩句。”
    黃嬤嬤笑著應(yīng)了。
    曹氏操碎了的心，總算能落地了，起身往外走，嘴里輕聲念叨著：“行了，這不是還有新郎官嗎？宴姐兒糊涂不怕，新郎官不糊涂就行了。”
    溫宴聽得一清二楚。
    等黃嬤嬤送走了曹氏，溫宴笑倒在榻子上。
    黑檀兒險(xiǎn)些叫她壓了個(gè)正著，整個(gè)貓身拉得老長，滋溜跑了。
    溫宴沒以后逮住它，她笑得直捶榻子。
    新郎官肯定比她糊涂！
    而且是糊涂多了！
    她怎么說，也是上輩子當(dāng)了八年已婚女子的人。
    大姑娘上轎，她要上第二回了。
    霍以驍，才是大爺們上馬頭一回。
    這話要是明兒說給霍以驍聽……
    溫宴眨了眨眼睛，她肯定能成為洞房夜就把新郎官氣跑的那個(gè)“倒霉”新娘子。
    這一通笑，把溫宴笑得好半天止不住，連用晚飯時(shí)都彎著眼。
    姐妹們來西跨院。
    溫鳶指著她道：“你笑成這樣，我們還怎么哭嫁呀？”
    這一個(gè)個(gè)的，本就是不擅哭，卻極其愛笑的，溫鳶這么一說，笑作一團(tuán)。
    事實(shí)上，就是個(gè)議程，也沒人真的哭起來。
    反倒是湊在一塊，說些樂子、笑話。
    話題從來不缺，也許是溫宴要出閣，說著說著，話題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各家公子身上。
    “大姐那天說得就極對，好與不好，得會挑，只有看得多了，才懂怎么挑，”溫慧道，“我以前就不懂，只當(dāng)季究那樣的就是一等一的好了，阿宴教了我，我才慢慢明白過來。
    待到了京城，我和四妹進(jìn)過宮，又去其他府上做客，與別人家姐妹結(jié)識的時(shí)候，也會遇上其他公子。
    遙遙一看，那氣度姿態(tài)，就知道我原來是怎樣一只井底之蛙了。”
    溫鳶聽得直樂。
    溫宴揶揄道：“現(xiàn)在看了那么多，哪位最出色？”
    這還用說嗎？
    這一點(diǎn)上，溫慧和成安是堅(jiān)定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
    誰也比不過趙太保的孫兒趙子昀。
    意料之中的答案一出，溫宴與溫婧樂得不行，而溫慧忙著與溫鳶介紹那趙子昀去了。
    溫宴支著腮幫子咬點(diǎn)心，笑容不減。
    她是第二次嫁人，但這一夜的體會，卻是頭一回。
    上輩子，出閣前夜，她身邊有黃嬤嬤、歲娘，有常寧宮撥過來的宮女嬤嬤，卻沒有姐妹。
    如今，這番全新的體會，讓她心里滿滿的，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