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恃寵而驕
說是都由公主親自教導,但也不可能真的事無巨細全讓她來,比如現(xiàn)在,扎馬步這個任務是她布置下去的,但每一位少年還有專門的夫子跟著,糾正動作,以及監(jiān)督。
可到底是擔了個師傅的由頭,她也沒好意思直接回自己的宮殿,在屋內(nèi)待了一會兒又覺著悶得慌,她索性拿了一卷書捧著一邊看一邊踱步去了不遠處的涼亭。
涼亭的四周她都讓人支了紗幔,里面還有軟墊,又臨著水,往里面一躺,再來點小風吹吹,實在很是催眠。
她強打著精神看了一小會兒書,立即決定棄明投暗,直接睡了過去。
伺候的人沒有她的吩咐不敢進來,是以她這一覺睡得很安心。
但醒得就不是那么安心了。
睡著睡著,總覺得有什么人在看著自己。
她睜開眼,對上一雙干凈的,黑色的眸子。
“放肆”二字已到嘴邊,少年在她之前開了口,還頗有些嫌棄的意味:“你流口水。”
“……”
她伸手摸了摸嘴角,干干凈凈的,什么也沒有。
“誰讓你進來的?”
她坐起身,聲音已是有些冷。
人人都說姬氏公主脾氣好,但卻沒人說姬氏公主沒脾氣。
少年默了默,迎上她的目光:“上午的課已經(jīng)結束了,他們端了飯菜過來,但不讓吃,我猜是因為要等你,都不敢進來喊,所以我就進來了。”
她覺得好笑:“知道別人都不敢來你還來,仗著你膽子大嗎?”
少年誠懇道:“我仔細想過了,要么被你罰,要么餓死,與其餓死,不如被你罰。”
她輕嗤一聲,提醒道:“你可以想的更仔細一點,比如被我罰,然后餓死。”
黑衣少年難得的表情有些崩:“你先前不是說我是你們家的客人嗎,世上哪有這樣的待客之道?”
分明是嚇人的吧,是吧!?
她看著他,眉毛揚起,慢條斯理的恐嚇:“哦,那是你見過的世面太少了,我們家就是這樣的待客之道。”
“……”
他有心想要反駁,卻發(fā)現(xiàn)底氣委實有些不足,他今年才八歲,遠不到能見很多世面的年紀。
憋了半天,他張了張嘴,似乎覺得難以啟齒,所以聲音有些低:“那,我能不能是仗著你對我別,別有所圖,所以恃,恃寵而驕。”
她腳下一個釀蹌,覺得有些荒唐:“你說什么?”
他臉紅的厲害,有些急了:“你明明聽見了!”
“……”
行,她是聽見了。
她穩(wěn)住身形,抬腳往外走。
有一說一,睡了一覺還真的挺餓。
直到走出涼亭,身后才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她勾唇笑了笑,步子邁得慢了些。
午膳是一同在教習殿用的,公主獨自一人在殿內(nèi),少年們則全在院子里。
她支著筷子翻了翻眼前的菜,隨手夾了一筷,送到嘴邊,又放下了。
為了讓她以后能更好的同未來的夫侍相處,從少年們選出來那一刻起,她的膳食全換成了他們的家鄉(xiāng)菜。
她的嘴歷來挑剔的緊,喜歡的膳食十分有限,是以喜歡哪樣,就揪著哪樣一直吃,很少換新的,如今全是新的,不僅沒有新鮮感,反而半點胃口都無。
她又嘗試了幾次無果之后,索性丟了筷子,單手撐臉開始發(fā)呆。
她這廂沒有胃口,院子里的少年們卻吃的很香,累了一上午,誰來誰香。
黑衣少年吃著飯,卻感覺似乎有人在看著自己,他抬起頭,看見那個自稱為自己師傅的女子正看著自己,盤子里的飯菜擺放的整整齊齊,顯然是還沒吃。
他猶豫了一下,端著盤子站起身,往殿內(nèi)走去。
侍女見他來,本想把人攔著,但沒聽見公主下令,便也沒敢自作主張。
遲疑間少年已經(jīng)到了殿內(nèi)。
直到他將盤子放好并且坐在她對面之后,公主方才回過神來。
她看著他,有些不解:“你干嘛?”
他:“吃飯。”
說完,他夾了一筷子菜喂到嘴里。
她抬手指了指殿外:“你的位置在那里。”
他將食物咽下去,這才道:“但你一直看著我,我吃不下。”
“?”
她覺得有些荒唐,她剛剛除了發(fā)呆,明明什么也沒干!
正想趕人出去,又忽地反應過來,難不成是她發(fā)呆的時候盯著人看了?
她有些摸不準,索性換了個角度。
“既然我看看你你就吃不下,那你跑我身邊來做什么,想絕食?”
少年又一次咽下嘴里的食物,這才認真道:“哦,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里吃飯還挺香的。”
他停了停,像是在猶豫什么,過了片刻終于下定決心:“當然了,如果你想繼續(xù)看也不是不行,我都明白。”
“你明白什么了?”她很是茫然。
“娘親說過的,秀色可餐,雖然鮮少有男子被如此說,不過你畢竟是我?guī)煾担心阏键c便宜也不算什么。”
她差點一口血吐出來。
難為他一邊說著這些大逆不道的話,還一邊記得她是他師傅這件事兒。
“那我是不是該謝謝你?”她咬牙切齒道。
他大方道:“小事一件,不必如此客氣。”
“……”
“嗯……如果真要謝,能不能讓你的侍女再給我添些米飯?可以的話,菜也再添一些。”
“……可,以。”
她沒找侍女,直接將自己面前那份給了他。
她一共有七份呢,少這一份不算什么。
誰知少年卻沒有接。
他先前在外頭就注意到了,每個人領到的飯食都不一樣,別人的他不太了解,他的還有那個北各人的都是各自的家鄉(xiāng)菜,以此類推,應當沒人都如此。
而師傅面前擺著七份飯食,每人的一份。
他不是很懂,師傅為什么特意準備了這些食物,但又不吃。
“拿著呀。”
她催促道。
他猶豫了一下:“我想試試別的。”
她愣了愣,而后收回手,無所謂道:“隨你。”
“嗯。”
他看了一下,伸手將其余六份一一端到自己面前,端完了,又把北各的那份拿出來放到角落里。
“?”
他一本正經(jīng)道:“這個太難吃了,不要。”
“哦。”
她笑笑,沒有揭穿他的小心思。
其實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同人同桌用過膳了。
大抵是在她成為儲君人選之前吧,那會兒她還時不時的到母親那里同她一起用膳,后來成了儲君,就一個人搬進了圣宮,圣宮里是沒有一起用膳這件事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地方。
歇息時有寢殿,用膳時有幾案,各自為政,互補干擾。
初初進宮時還有些不習慣,如今卻又不習慣有人同桌,人心真是個易變的怪物。
反正她也沒胃口,便由著他去好了。
她托著腮,繼續(xù)發(fā)呆。
少年卻忽地道:“羊肉做出來可能有些膻味,你頭回吃不必要吃這個。”
她隨口問:“哦,那我該吃什么?”
他拿起她的筷子,在她面前唯一的一份漠北菜里挑挑揀揀,幾乎把肉都扒干凈了,方才停下:“好了,吃這些就成。”
“?”
她怎么覺得,他是在變著法子騙她碗里的肉吃呢。
“嘗嘗。”這回輪到少年催她了。
她拿起筷子,給面子式的吃了點兒。
她沒有嘗過這道菜原本的模樣,不過說實在的,羊肉味的膻味已經(jīng)融進了菜里,縱然剔除去,也改變不了有膻味的事實。
給給面子,也就算了。
正打算停筷,便聽少年又道:“不過味道肯定還在,下回讓他們換一道菜吧。”
話說的很中聽,她便又給了一次面子,吃了一口。
“也別光吃菜,配些米飯一起。”少年補充道:“不過我覺得你也不必要如此,縱然你是個好師傅,可你只要能教好我們就成,哪有必要連口味也要習慣。”
少年的話說個沒完,她的面子也給個沒完。
不知不覺的,竟然用了大半碗米飯。
于是當天晚膳,公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幾案上添了一個人的碗筷。
下面的人不敢不經(jīng)她的允許擅做主張,只能是上面人的命令。
她嗤笑一聲,真是好一個圣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