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交易(修錯字)
傍晚時,粟陽鎮(zhèn)刮起了風(fēng)。
薛瑞安一人坐在客棧大堂,喝著熱茶,聽著屋外呼嘯的風(fēng)聲,思考著接下來該如何撈財。
他不過一個五品縣令,靠著與山匪的交易賺些銀兩。若非顧騁出手相幫,承諾將剿匪功績讓他一人獨享,他還不會這么快就把邱雷給處理掉。
顧騁足智多謀、百戰(zhàn)百勝,是皇上的愛將,只要他出言贊賞幾句,薛瑞安就有升官發(fā)財?shù)臋C會。但這遠(yuǎn)遠(yuǎn)不夠,薛瑞安不想放過到手的任何一塊兒肥肉。
比如粟陽鎮(zhèn)。
如今,粟陽鎮(zhèn)形同無主空城,只要顧騁一上報,官府很快會將這里的房屋官賣。但南國的官員被禁止購置房宅。與其看著這塊兒肥肉進了別人的碗,不如自己吃了最放心。
他要找個人,替自己買下這塊兒肥肉。
思索間,薛瑞安想起了顧冉說“想留在鎮(zhèn)上”,一飲而下杯中茶,他心里有了定奪。
天色變暗,寒風(fēng)凜冽。
留宿的住客耐不住饑腸轆轆,都到大堂來找吃食。薛瑞安果真讓人準(zhǔn)備了熱菜熱湯,人一入坐,就端上了桌。
他原本就長相清俊,笑起來更顯溫潤如玉,就這一頓飯的功夫,便收了民心,很難再讓人對他生出厭惡。
可這些人里,唯獨不見顧冉。連許子杰都坐在飯桌邊了,顧冉卻依舊沒有帶著沈?qū)幝睹妗?br/>
薛瑞安看著樓梯,決定親自送上晚膳。
屋里點著燈,卻出奇地安靜,沈?qū)幷碓陬櫲降男目冢逦陕勑厍焕锏恼饎勇暋?br/>
他數(shù)著顧冉的心跳,難得的放松愜意,被突然傳來的敲門聲打破。
顧冉緩緩起身,要去開門。沈?qū)幜⒖谭恚p手環(huán)上她的腰身,阻止道:“別去。”
“我們一起去看看是誰。”顧冉輕拍著他的背,見他仍是不動,便將人抱起,看到他一臉不快,便揉著他的發(fā)頂,道,“阿寧不愿意去,就在這里等我。”
“一起去。”說完,沈?qū)幯杆僖浦链策叄瑢⑿┖谩?br/>
顧冉開門一看,是薛瑞安,手里端著食盤,食盤上擺著四菜一湯。
無事不登三寶殿。顧冉側(cè)身,主動將人讓了進來。
這人自打年輕時就好看,二十年后,也依舊氣質(zhì)不俗。可惜他愛財掠財,做了一個貪官。
薛瑞安將食盤放在桌上,看著顧冉將門關(guān)好,才開口:“姑娘說想留在粟陽鎮(zhèn),倒也不是不可。”
“多謝薛大人成全。”顧冉一邊走,一邊道謝,顯得有些沒有禮數(shù)。
薛瑞安也不介意,等她到了桌邊,請她入坐后,自己也跟著坐下。
他開門見山道:“若要留下,就得有所貢獻。本官覺得姑娘是個聰明人,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大人請說。”顧冉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只要我能拿得出。”
“粟陽鎮(zhèn)上的酒家客棧,現(xiàn)今無主,官府會對其進行官賣。本官想讓姑娘將這些房宅全部買下,選出幾間為己用,做個生意。剩下的,廣發(fā)賃貼,租用給其他商人。”薛瑞安喝一口熱茶,繼續(xù)道,“粟陽鎮(zhèn)是入都要道的出入口,每年打這里經(jīng)過的商人、學(xué)子、旅者等不計其數(shù)。在這里做生意,賺不賺錢,姑娘應(yīng)該明白。”
顧冉的手在桌下,被沈?qū)幠笾种福人樦缚p與自己十指相扣時,才問:“薛大人想在這里做什么生意?”
薛瑞安放下茶盞:“粟陽鎮(zhèn)上有什么,就做什么生意。”
“鎮(zhèn)上全是客棧,但水滿則溢。總會有人的生意被搶,沒有住客,賺不到錢,最后老板卷鋪蓋走人。”
顧冉試圖要抽出自己的手指,卻被沈?qū)幑康盟浪赖摹?br/>
“賃貼發(fā)出去了,有人來了,他也未必是做客棧的生意。商人有自己賺錢的路子,姑娘何必為他們擔(dān)心。”薛瑞安看著顧冉,聲色也冷了幾分,“再者說,姑娘也只是在粟陽鎮(zhèn)討個生活,只管好自己便行。”
“薛大人的態(tài)度,一點兒都不像求人辦事。”顧冉笑著看他。
薛瑞安挑眉,給顧冉填了杯茶:“我們是在交易。如果姑娘不愿,此事作罷,當(dāng)本官從未提過。”
“可大人只說了一個條件。我留下來,就要幫你買下這里。第二個條件呢?”顧冉又問。
薛瑞安聽此,便覺事情還可繼續(xù)商量,放下茶壺,說出了條件:“我為你偽造身份,替你出錢,但你在這里所有的盈利,必須全部歸我。”
聽完,顧冉嘆息:“原來我一無所獲。”
薛瑞安起身,撐著桌沿傾身向前:“我薛瑞安的遠(yuǎn)房親戚,吃穿不愁。”
兩人距離極近,近到他可以看清顧冉的睫毛,卻也讓沈?qū)幟嫔喜粣偅鹕硖终诹祟櫲降碾p眼,擋住了她看薛瑞安的視線。
薛瑞安勾唇,又成了如玉公子模樣,一邊說著,一邊朝門的方向走去:“姑娘若是覺得可行,明日便留下來吃個午膳。”
門被關(guān)上時,沈?qū)幉欧畔率郑粗櫲剑瑢⑺拿佳郏坑吃谘壑小W詈笞ブ囊滦洌吐暤溃骸拔也幌肓粝聛恚幌矚g薛瑞安,也不喜歡許子杰。但是你想,我便陪你一起。你說的,生死相依,我沒有后悔。”
顧冉一愣,心臟像被海浪拍打著一般,疼得她有些想哭,隨即將沈?qū)帗砣霊阎校蛔杂X收緊手臂。
沈?qū)幈焕盏秒y受,依舊不舍得掙脫這個懷抱。
“阿寧,我只是不想再讓你與我奔波,同我受凍挨餓。我很笨,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該如何安穩(wěn)生活。原諒我一次,阿寧,我保證,往后只有我們,絕不會再有其他人來打擾我們兩個。”
永遠(yuǎn)不會。
沈?qū)帎瀽灢粯罚堃矝]吃多少。他一直趴在顧冉的心口,摟著她的腰,聽她的心跳。
顧冉將手搭在他的背上,輕聲道:“該睡覺了,阿寧。”
“不睡,你也不可以。”
顧冉一邊應(yīng)著好,一邊扯過棉被蓋在兩人身上。聽著燭火聲噼啪,暖意縈繞周身,她卻無一點兒困意。
沈?qū)幱致犃艘粫海闾傻筋櫲缴韨?cè),握著她的肩,讓她側(cè)身面向自己。
顧冉看著他被放大的臉,忍不住上手一戳,剛想抽手,就被沈?qū)幗o抓住。
“阿寧。”顧冉輕喚。
“嗯。”沈?qū)幰詾樗惺乱f,應(yīng)了聲后,顧冉又喚一聲。
“阿寧。”
“嗯。”沈?qū)幈憷^續(xù)應(yīng)聲。
來來回回重復(fù)了不知幾遍,顧冉才覺自己幼稚,輕聲笑了起來。分明是沈?qū)幠昙o(jì)要小,自己倒與他玩鬧了起來。
看著她笑,沈?qū)幬⑽惿锨埃种念~頭,道:“可以睡覺了。”
“不睡,你也不可以。”顧冉學(xué)沈?qū)幰粯泳芙^。
可沈?qū)幗K歸是不比她好說話,沉默了半晌,將棉被拉過兩人的頭頂,命令道:“睡覺。”
天一大亮,便有馬車自長街而過,軋著石板路,出了粟陽鎮(zhèn)。
顧冉與沈?qū)幍揭粯谴筇脮r,已過晌午,許子杰早在清晨離開,客棧里也坐了幾桌新客人。
粟陽鎮(zhèn)的客棧在官賣前,全部交由官府負(fù)責(zé)。薛瑞安下令關(guān)閉了大部分客棧,只留出幾家繼續(xù)提供住宿。
一看到顧冉出現(xiàn),他便走上前去,語含抱怨:“本官以為與姑娘的交易,要就此作罷了。”
“紅豆與阿寧,還要叨擾薛大人一段時日。”顧冉給他行了一禮,算作讓他久等的道歉,也算同意了他的提議。
之后,薛瑞安給她偽造身份,作為自己的遠(yuǎn)房親戚,替她出錢,將鎮(zhèn)上的客棧全部買下。
發(fā)賃貼時,已經(jīng)過了仲春二月,天氣開始轉(zhuǎn)暖。
薛瑞安讓人把燒毀的客棧,重建成一座宅院,給顧冉與沈?qū)幾 ?⒐r,已是四月。
這一年,顧冉與沈?qū)帲瑳]能趕上皇都的桃花盛期,但入住新宅時,沈?qū)幙吹搅嗽褐械奶覙涿纾老驳乇Я祟櫲皆S久。
六月初,粟陽鎮(zhèn)上,大大小小的店鋪全部開張。沒有山匪強買強賣,來這里住宿的旅人、商隊、學(xué)子,也越來越多。
鎮(zhèn)上有幾家商鋪,是薛瑞安用顧冉的名義經(jīng)營,生意也非常不錯;再加上,其他商戶每月交付的店鋪租費,薛瑞安更是收賬收得樂不可支。
九月,沈?qū)幍墓Ψ蛴辛诉M步,馬術(shù)也越發(fā)精湛。除了寫字背詩,顧冉教他更多。音律、棋術(shù)、作畫,凡是她會的,沒有不教的。
入冬時,薛瑞安升了官。年前去了皇都赴任,過年時才回來一趟粟陽鎮(zhèn)。風(fēng)塵仆仆,也沒能掩住他的溫潤如玉。
年初一,顧冉與沈?qū)幵谠鹤永锓疟夼冢椭鹛祉懙呐谥衤暎龁枺骸鞍帲愕纳绞菐自聨兹眨俊?br/>
沈?qū)幓氐溃骸罢率濉!?br/>
“我是正月初一。”
這一天,皇都顧家得一女,顧騁給自己的女兒,取一“冉”字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