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效率還是相當可觀的，那天想到醫(yī)治墨云殤的辦法后沐晰晴就趕緊畫出了一幅簡易手術(shù)室的構(gòu)造圖，各方面的要求也寫的十分詳盡。白總管親自監(jiān)工，三天就將一切建造完畢。沐晰晴也抽空去驗收了成果，很讓她滿意。
    無論怎樣，要想治好墨云殤，手術(shù)室必不可少，而手術(shù)室建造的質(zhì)量如何也直接關(guān)系到室內(nèi)的無菌程度——這個時代可沒有什么抗生素，如果發(fā)生了術(shù)后感染，那她就是害了墨云殤的一條命。現(xiàn)代的消毒方法在這里并不可行，沐晰晴只好在理論的基礎(chǔ)上稍加改造，設(shè)計出了一套新的消毒手術(shù)室的辦法，然而并不確定這樣能達到何種程度，盡管她把消毒時間延長了數(shù)倍。
    所需的手術(shù)器械都是按照沐晰晴的圖紙用上好的玄鐵打造，這些小東西消毒起來很方便，她對這些倒沒有什么不放心。
    一切準備妥當后已經(jīng)是六天后了。沐晰晴的計劃是第七日正中午來施行手術(shù)，這個時候的光線是最好的——手術(shù)室的天花板是用琉璃做的，雖然昂貴，但也只有這個能達到和玻璃一樣的效果了。她只能最大程度的運用自然光，蠟燭光什么的在手術(shù)上太不靠譜了不是嗎？
    手術(shù)室一左一右有兩間廂房，一邊睡著個九歲左右大的小男孩，他原是路邊的一個乞兒，昨日夙之漓出去辦事時在路上見著的，他正因為偷搶了路邊小攤販的銅板而被打的渾身是傷奄奄一息，夙之漓靈機一動，與其用一個死刑犯的角膜讓人覺得膈應(yīng)還不如用這個孩子的呢，于是就派人悄無聲息地把他從破廟帶回了府里，逆天行正寸步不離地照看著他，吊著他的最后一口氣等待手術(shù)的那一刻。
    另一邊，墨云殤正靜靜地斜倚在軟榻上，沐晰晴猶豫了下終于走了進去。
    “要開始了嗎？”墨云殤云淡風(fēng)輕地問道，仿佛一會兒要接受那個在世人看來驚世駭俗的手術(shù)的并不是他一般。
    “快了，等火已經(jīng)停了幾個時辰了，再等會兒讓屋子里的溫度再降些就可以進去了。”沐晰晴輕聲說，“云殤，萬一，我是說萬一的話，我失敗了怎么辦？”她在現(xiàn)代雖是醫(yī)學(xué)生，但到底還沒畢業(yè)，也并未做過這樣的手術(shù)，曾經(jīng)她是一心想要給予墨云殤一片光明，可是，萬一失敗了，那嚴重的后果是他們可以承受的嗎？
    “晴兒，你不必緊張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負擔(dān)，我這殘破的身體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拖不了多久，還能壞到哪兒去？只一樣，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死了，我會安排人送你去南御，那里不像北寧對女子有諸多要求……”
    不等他說完，沐晰晴就伸手捂住了墨云殤的嘴有些生氣道：“沒想到堂堂煜親王爺竟然有這么寬廣的胸懷，自己死后居然能容許他的王妃帶著他所有的遺產(chǎn)跟別人跑路？”
    “若是我不死，你可就要一輩子面對著我這個殘廢的人，不煩么？”
    “唔，我見你第一面時也不知道你是王爺啊，你看起來的形象比現(xiàn)在似乎也更差，還不是跟著你了。還是說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勢利小人啊？”沐晰晴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可是墨云殤看不見。
    “才沒有，晴兒在我眼里是最好的女子。”墨云殤淡淡笑道，“我會努力活久點，那樣晴兒就沒機會帶著我的遺產(chǎn)跟別人男人跑路了。”
    沐晰晴在床邊坐下，緊緊環(huán)住墨云殤的腰身，用惡狠狠的語氣說道：“無論如何，你都要好好的，如果沒活到一百歲，就算是死了我也不會讓你入土為安。”
    “好，為了不讓你背上虐待本王尸體的罪名，我絕對不會死的。”墨云殤伸出手揉揉她的腦袋，沐晰晴扭頭躲開，說道：“我先去準備了，等會兒到時間了蘇老先生會送你進去手術(shù)室。”
    “嗯。”
    沐晰晴輕輕關(guān)上門，深呼吸幾次后才走進手術(shù)室大門。她設(shè)計的手術(shù)室呈長條形，除了大門外中間還有兩個小門，把整個長條形的手術(shù)室分成三間，手術(shù)的施行在最里面那一間，兩個小門都有專門的人負責(zé)開門。第一間供進入的人沐浴用，沐浴后換上高溫煮沸了足足三個時辰的中衣進入第二間，在這個房間內(nèi)脫下剛剛穿的衣服換上高溫煮沸了五個時辰的中衣，戴上口罩帽子，進入第三間，穿上同樣高溫煮沸了五個時辰的手術(shù)袍。
    小乞兒已經(jīng)收拾妥當躺在了手術(shù)臺上，沐晰晴望著剛剛咽氣的小孩，心里酸酸的，這般的年紀，本該是最幸福快樂的童年時光，他卻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嘗遍了世間冷暖，最終為了填飽肚子而偷竊，凄凄慘慘的死在別人的拳腳之下。沐晰晴吸了吸鼻子眨巴眨巴濕潤的眼睛，她很想知道小乞兒為何會小小年紀流落街頭，他的父母親人在哪里，還有那些人，只不過幾個銅板而已，怎忍心對一個饑腸轆轆的孩子下這般狠手？
    或許，她可以為那些和小乞兒一樣的孩子們做些什么，也必須做點什么。
    下定了決心，沐晰晴收拾好心情，全神貫注地投入到手術(shù)當中去——小乞兒，愿你的眼睛能讓云殤重獲光明，讓他代替你繼續(xù)看盡這世間繁華。
    半個時辰過后，一直寂靜的房間里終于出現(xiàn)了腳步聲，仿佛等了一個世紀那般久的墨云殤忽然有些緊張了。
    “王爺。”流云行了一禮后說道，“蘇老先生說該是進去的時候了，讓屬下先送你去手術(shù)一間沐浴，他在手術(shù)二間接你，然后送到手術(shù)三間移植角膜。”
    “嗯，走吧。”墨云殤從榻上翻身而起就想走出門，完全忽略了他的雙腿現(xiàn)在根本沒有知覺這件事，好在流云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才沒讓他摔在地上。墨云殤有些尷尬地咳了兩聲，他以為已經(jīng)沒什么事能讓他急躁了，他以為他已經(jīng)習(xí)慣世界一片黑暗了，沒想到他還是很向往光明的。
    流云很盡職盡責(zé)地做好一切分內(nèi)的事，對于主子的少許異常全當沒看見。沒過多大一會兒，一切準備妥當?shù)哪茪懸呀?jīng)躺在了沐晰晴面前的手術(shù)臺上——那是從煜親王府密室里抬出來的暖玉床。世間寒玉易得，暖玉難尋，當初夙之漓、白彥他們?yōu)榱司徑饽茪戵w內(nèi)血鬼玉毒發(fā)作時帶來的無盡寒冷，找遍世界上他們能找的地方才終于湊夠了能雕琢一座暖玉床的數(shù)目，或許從那以后，世間除了暖玉床外就再無任何一塊兒暖玉了。
    墨云殤是個相當聽話的病人，交代他在手術(shù)臺上不可亂動他果真就一動不動，但是心卻不爭氣地加速亂跳——是有些緊張不假，失明了這么些年，看遍了天下神醫(yī)都言無救，他早就已經(jīng)認命的接受他這輩子都要在黑暗中度過了，可是沐晰晴突然出現(xiàn)了，給他帶來了六年來的第一絲光感，讓他的心不再甘居于黑暗之中。
    “云殤，你……緊張？害怕？”準備把脈的沐晰晴察覺到墨云殤整個手臂的肌肉都是緊繃的，有些擔(dān)憂地問道，“如果你有顧慮的話現(xiàn)在反悔還是來得及的。”
    “沒事。”墨云殤掩飾道，“我只是不喜歡這般任人宰割的感覺。”
    “哦？你可知道三綱五常在我這里是有些不一樣的？最后句是‘妻為夫綱’，所以呢，不單這次任我宰割，你這輩子剩下的時光都要謹遵妻命，記住了？”
    墨云殤輕笑：“晴兒這時候還能記得說笑話？”
    “才不咧，我是認真的。”沐晰晴用藥酒泡過手后拿起手術(shù)刀沖墨云殤揮了揮，“想好了嗎？要開始不？”
    “既然如此，那本王似乎只有聽王妃的了，要不要開始也請王妃拿主意吧。”
    沐晰晴輕笑，示意逆天行用浸了麻醉藥的手帕蓋住墨云殤的口鼻，這可是她親手調(diào)配的，這里的世界根本沒有靜脈麻醉藥可用，只能用氣體麻醉了，托九皇兄的福，才知曉恭王府有曬干的罌粟花，千方百計連偷帶搶地弄了出來，不然可真就不成事了。怕只怕東西雖然弄到手了，以后日子里要后患無窮了。
    “可以了。”逆天行查看了下墨云殤各項身體情況，確定已經(jīng)達到了沐晰晴先前說的標準，接下來他唯一的任務(wù)就是保證手帕上的藥量不多不少地剛好維持在這個量即可。
    從先前的思緒中回過神，沐晰晴清空大腦，一心一意的開始手術(shù)，是她給了墨云殤希望，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再讓他重回黑暗的絕望中去。
    手術(shù)間內(nèi)靜悄悄的，連沙漏中細沙流失的聲音都能聽到，間或有幾聲沐晰晴手中器械碰撞的聲音，可是手術(shù)室外就沒那么安靜了。
    室外。
    只見流云、流風(fēng)、流火、流電還有其他二十幾名武功高強的侍衛(wèi)將不大的手術(shù)室團團圍住，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一絲一毫的風(fēng)吹草動。在看不見的地方更是隱藏著數(shù)不清的暗衛(wèi)。
    “第幾撥了？”看見大步走進來的蕭博裕，皮飛塵急忙走上前去問道。
    “二十七！”蕭博裕黑著臉道，“原以為這么多年了，小殤明明也都淡出朝堂了，怎么還有這么多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京城里的人何曾真正的放過煜親王府？只不過小殤受傷中毒失明之后呆在府中甚少出門，他們認為小殤命不久矣，而且有著皇宮中那位逼不得已的保護，他們也就不愿意冒太大的風(fēng)險，只等著小殤咽氣就好。但是眼下小殤開始一點點好起來，眼睛有了復(fù)明的希望，他們怎么還耐得住性子？”夙之漓嘆口氣，有些擔(dān)憂地望向手術(shù)室，但愿來的人不要再多了，能撐到手術(shù)結(jié)束就好。
    “可是知道這消息不是只有咱們嗎？怎么傳出去的？難不成我們中間有內(nèi)奸？”蕭博裕大聲道。
    “想多了，來這么多人是意料之中的。”皮飛塵說道，“王爺治療需要罌粟花，王妃聽說恭王府有所以連偷帶搶地弄了回來，恭王府的人也不傻，肯定猜得到，就是不知道他把這消息透露給了哪些人。”
    蕭博裕沉默，那沒辦法，如果他是沐晰晴他也會寧愿冒犯恭王府去弄來罌粟花，只是，若能夠做的更好不露風(fēng)聲就好了。但換個角度想想露出了風(fēng)聲也好，煜親王府沉寂了這么些年，也不知道如今的朝堂對煜親王府是個什么態(tài)度，經(jīng)此一事，那些人是敵是友就要分明一部分了，而且罌粟是只有南疆人才會培育的花，恭王府怎么會有這東西？這次得到了消息的也必是恭王府的交好，如此來了這么多刺殺的人，可見恭王拉攏的人還不少，他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計劃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蕭博裕只在凝波竹苑小坐了一會兒就回了外院和白彥一起指揮著整個王府的守衛(wèi)，抵擋著一撥又一撥的刺殺。其他人則是心焦地等在手術(shù)室外，翹首盼望的等著墨云殤的消息。
    “你們怎么都進來了？難道有什么不好？”看著神色疲憊的白彥和蕭博裕，夙之漓從椅子上一跳就蹦了起來，身上頓時除了一身冷汗。
    “沒有，從昨晚到現(xiàn)在總共來了三十九撥人，現(xiàn)在已是正午，早已經(jīng)不是適合刺殺的時間了，而且來了這么多人都沒有一個活著回去的，想必他們也死心放棄了吧，安靜了好一會兒了，我們才進來看看情況，侍衛(wèi)和暗衛(wèi)們好好的守著在，別這么緊張。”
    “哦……早說啊……”夙之漓重新坐回椅子里，松了口氣，“有抓到活的嗎？人呢？”
    “大多數(shù)是死士，抓到了也自盡了，剩下幾個人在地牢里。”
    “誰派來的？”
    “不知道！”
    “你抓了人怎么不好好審審……”
    “爺累死累活忙到現(xiàn)在，你哪只眼睛看到爺閑著了？你沒事做你怎么不去審？”
    對于蕭博裕不客氣的語氣夙之漓笑的十分不以為意：“也是，審問人這套我的確比你合適，讓你審人只怕你把人審死了都問不出什么來。”
    “你……”
    “王妃，王爺怎么樣了？”聽到白總管急切的聲音，蕭博裕和夙之漓也顧不上拌嘴一齊沖了過去。
    “一切順利。”沐晰晴摘下口罩帽子長舒一口氣笑意盈盈道，“這幾日眼睛還需裹著紗布日日換藥，三日后就可以拆開了，我想，那個時候云殤就能再看看這凝波竹苑的美景了。”
    “真的？那太好了！”蕭博裕高興地擂了夙之漓一拳，夙之漓揉揉吃痛的胸口斜了他一眼，看在小殤一切順利的份上不和他一般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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