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汪汪汪
青樓,是庭芳身上不可抹去的印記與恥辱。在黨爭這般無事掀起三分浪的地界兒,沒有把柄都要創(chuàng)造把柄,何況庭芳的過去瞞不了人。昭寧帝臉色鐵青,腦子里想的全是怎么弄死這貨。
庭芳卻是十足淡然的道:“對啊,圣人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不為老幼,圣人講的不過是將心比心的道理罷了?!睹献印繁乜?,張御史你的官捐來的嗎?”
臥槽!臉皮太厚!自愧不如!
既是已經(jīng)撕破臉了,張祺也不后退,反而道:“我若是你,且用不著將心比心,早一頭碰死了?!?br/>
庭芳道:“我若是你,那才是一頭碰死了。堂堂左都御史,圣人言都記不住,活著還有甚意思?”
另一個左都御史李錫書立刻聲援:“下官看太傅不是將心比心,且是感同身受吧!”
昭寧帝臉色更為難看,娘的揪著過去的事沒完沒了了是吧?正欲說話,庭芳十足流氓的道:“非要感同身受,才能生出仁德之心,我也不妨成全李御史一回。袁閣老,您親戚家的樓子還開著吧?”
昭寧帝差點叫口水嗆著,當眾恐嚇朝廷命官!算你狠!
李錫書指著庭芳:“你!你!斯文掃地!”
庭芳嘲諷道:“在乾清宮里正經(jīng)議事,直往青樓上拐。我在會芳樓住了三年咋地?你們誰沒去逛過?站出來叫我瞧瞧!”
全場:“”尼瑪!逛青樓跟在青樓賣是一回事嗎?
庭芳冷笑,嫌棄妓.女臟,你們有種別去上??!
袁首輔真是五體投地,世人都愛痛打落水狗,庭芳如此理直氣壯,反倒不好說她。她又不是自甘下賤去賣的,分明是被先太子害的?,F(xiàn)如今李興懷在做宗人令,都察院是想被宗室暴打還是咋地?
庭芳又道:“若說節(jié)烈,我現(xiàn)要在落去那等地方,當場就去死。為何?我為太傅,朝廷命官,忠孝節(jié)義不可或缺。然此前我僅為閨中女子,三從四德,我夫婿又沒叫我去死了,我干嘛要去死?”
昭寧帝:“”好有道理,竟無法反駁!
張祺怒道:“厚顏無恥!”
庭芳冷笑:“我是不要臉,你還不要命呢。我提廢賤籍,你便上竄下跳的拿往事堵我的嘴。我一說賤籍,你們滿腦子全沖著窯子里去了。合著只有窯子里的姐兒才是賤籍?那多賣身葬父的孝子被你們活吞了?烈女傳里的奴婢你們讀書人自己編的,這會子又不算數(shù)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誰準你們拿著陛下的子民賣來賣去了?你家里的管家把你小老婆賣了,你也不許人提一句不曾?”
張祺目瞪口呆,有個屁關(guān)系?。?br/>
內(nèi)閣打醬油的諸人:“”我去,好狠!好一句莫非王臣!誰再敢駁,同謀反何異?
庭芳卻是畫風突變,沖昭寧帝拱手道:“陛下,臣以為,人非牲口,何以買賣?若要使人,雇工即可。人分三六九等,是因其能力。非要論貴賤,只在陛下與臣等之間。陛下為萬民之父,臣萬萬不敢辱及姊妹。臣懇請陛下,愛憐子民,廢其賤籍,圣澤千載,德行萬世也。”
戶部郎中田邦奇垂死掙扎:“照太傅所言,那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的話也不消遵守了?!?br/>
袁首輔道:“太傅之意,乃有尊卑無貴賤。譬如我等,見了太傅豈能禮儀都不講!”
媽的,江南黨都是馬屁精!掐著架還不忘見縫插針的拍馬屁!
昭寧帝最不擅吵架,被一群文臣吵的腦仁兒疼。他且不知庭芳為何突然要廢賤籍,然而庭芳至少比那起子巨貪可信,當機立斷道:“就聽太傅的?!?br/>
皇帝一錘定音,中間又夾著天家威嚴,眾人也只得認了。
王雄英乘勝追擊:“田土括隱,人口亦要括隱?!?br/>
田邦奇冷冷的道:“不若太傅起個頭兒吧?!?br/>
庭芳爽快的道:“那邊從我家點起?!?br/>
張祺心中不服,不好再提青樓之事,又道:“太傅不解釋一下前日收的那多銀錢么?”
庭芳從袖中抽出一張紙來,道:“我今日本就是來議此事,偏叫你打岔打到天邊去了?!闭f著把賬目呈上,“陛下,此乃前日臣與同僚一同湊的數(shù)兒,專用于五軍紡紗廠并成衣廠的建設(shè)。朝廷財政吃緊,處處用錢,也不好盡數(shù)填了五軍。我等謝五軍守護京城,無旁的本事,聊表心意罷了?!?br/>
江南黨:“”你狠!若論拍馬屁,只服葉太傅!尼瑪!當眾給皇帝行賄!缺錢缺瘋了的昭寧帝,松口更容易??烧媸前輰α藦R門!
眾人沒醒過神來時,庭芳又笑嘻嘻的奉上了厚厚的一疊紙:“我等臣子,是替陛下分憂的,不是替陛下添堵的。若想出個新政來,就須得把不妥之處都描補上。臣提議廢賤籍,若陛下首肯,教坊司立刻不復存在。內(nèi)庫國庫皆有損傷,臣不敢徒增煩擾,特獻上玻璃作坊,并淡水珍珠養(yǎng)殖思路、船舶運輸改良技法、縫紉機圖紙等,以充內(nèi)庫。恕臣無能,且只能想這么些許,待來日再補充吧?!?br/>
眾人又是:“”趕上個賺錢能手的太傅,他們能說什么?玻璃、珍珠、船舶皆是暴利!運作的好只怕比教坊司還賺。教坊司自然是日進斗金的,但這斗金能有幾錢落入內(nèi)庫,就不得而知了。庭芳以新革舊,至少三五年內(nèi),其利都牢牢扣在昭寧帝手中,昭寧帝如何不愿?庭芳少有出現(xiàn)在乾清宮,眾人也是頭一回見她哄昭寧帝的手段,確能拍到點上,怪不得昭寧帝如此寵幸!連造反都不計較了。這活脫脫是個財神爺啊!就算是皇帝,也沒有跟財神爺過不去的!
庭芳接著道:“臣聞唐朝時,罪官家眷皆入掖庭,以示懲罰。臣以為,三綱五常之下,三從四德之女子并無大過。盡管因其父兄夫婿貪墨,吸食民脂民膏,也不過是從犯。罰定是要罰的,卻是罪不當死。籍沒入教坊司,按照張御史的意思,那是要去死的。然主犯還未必個個都死,從犯卻是要命喪黃泉,很是不公。主犯自有制度,臣以為從犯便都罰去勞改。替用血肉之軀保百姓安寧的兵丁們做衣裳鞋襪。她們受了罰,兵丁有了衣裳,豈不兩益?再則她們親身體會了百姓之苦楚,才知一粥一飯得之不易。方才御史們說我感同身受??墒廊硕嘤掴g,自己不曾經(jīng)歷過,便無法感同身受。如今她們也同百姓一般勞作,幾年后定然改過自新、重新做人。那年幼的女孩兒,日后嫁了夫君,也能勸諫一二。陛下覺著呢?”
王雄英抽抽嘴角,這太傅真是鐵豆子里還能間出油來,偏還說的光明磊落。當眾賄賂了昭寧帝,順手嘲諷了御史臺,還指出一條明路叫江南黨從此對她感恩戴德她一口氣救了不知多少女眷的命,便是不以為然之人,也不得不裝作欠了她一個大人情。厲害!
昭寧帝耗了幾日,知道江南根基深厚,處置到現(xiàn)在,已是極限。庭芳能替他解決問題,他樂的給庭芳顏面,轉(zhuǎn)了笑臉道:“太傅所言極是,便依太傅的法子辦。事多繁雜,太傅身子骨還不見好,袁閣老你派人協(xié)助太傅辦理吧。”又溫言囑咐庭芳,“你只管大方向,瑣事都要下頭人去做,萬別累著。”
庭芳與袁閣老齊齊稱是。
昭寧帝呼出一口濁氣,道:“安徽水利規(guī)劃,工部那起子榆木腦袋,死活算不分明。徐都督又不得閑兒,太傅留下來替我算算吧?!?br/>
眾朝臣紛紛告辭,乾清宮內(nèi)只留下庭芳時,昭寧帝又道:“屋里呆著著氣悶,太傅陪我去御花園里邊走邊說?!?br/>
御花園里相對開闊,昭寧帝帶著庭芳在涼亭里坐下,趙太監(jiān)站在十步外,把其余的太監(jiān)宮女與起居注都阻隔開來。昭寧帝才道:“回頭就收拾都察院!真是越發(fā)放肆了!”
庭芳笑道:“前日同陛下說的話,陛下還記得否?”
昭寧帝滿臉疑惑。
庭芳道:“找茬兒?!?br/>
昭寧帝瞪大眼:“你!”
庭芳輕笑:“我早想廢賤籍了。王雄英等人固然是想保自家親眷,然他們尋的理由卻是正當。人口兼并不是好事。江南黨是拔不起來的,不若利用他們的私心,謀求一點利益。都察院那幾個,也就放個嘴炮罷了,掐起來引經(jīng)據(jù)典,到底還是要陛下權(quán)衡。便是他們吵贏了,陛下又真能把江南黨怎樣呢?吏部、戶部布滿了江南人。尤其戶部,心里存了怨恨,只消把賬本毀上幾本,重建就不知到猴年馬月。王田的界限更是沒了憑證。全是事兒?!?br/>
昭寧帝道:“宋朝的雇工制,也是沒人可使吧?!?br/>
庭芳點頭:“五代十國打成什么樣了都。凡是自由身,人家做幾年就想走。出去嫁了人,生的孩子又是良民。似家生子那般,人數(shù)再多也是在家里淘氣。我小時候兒也不記得是什么事了,家里裁撤了一半的下人,竟還夠使。權(quán)貴白占著那么多人,盡擺譜兒,不若把他們弄出去做工更劃算?!?br/>
昭寧帝笑道:“論算賬,再沒人能與你比的?!?br/>
庭芳又道:“還有一事,原該皇后說的,我不好寫折子,私底下同陛下說吧?!?br/>
“何事?”
庭芳道:“宮女子到了年紀就放了吧,一輩子關(guān)在里頭白耗了青春,何苦來。陛下又不缺人使。同我們家一般,五六歲上頭從外面雇進來,教到十二三歲就可以使了。使個七八年,二十五歲前放出去,她好生嫁個人,有什么不好?宮中侍衛(wèi)也多,五軍光棍更是數(shù)不清。索性弄個官媒婆,專管宮女的婚事。看著要出宮了,她自家有能力說親呢,便不消管。自家不著調(diào)兒的,就叫官媒婆替她置辦了吧。也是服侍了陛下一場,給些體面,皆大歡喜不是?!?br/>
昭寧帝看向庭芳:“你當真很在意賤籍!”
庭芳爽快承認:“是?!?br/>
昭寧帝搖頭:“便是廢了賤籍,一時半會兒也奈何不得他們。世上還有打死兒子的老子呢,仗勢欺人何時都不會少?!?br/>
庭芳笑道:“我掉一句書袋?!?br/>
“嗯?”
“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蓖シ嫉?,“第一步跨出去了,才有第二步。朝廷三令五申不許打殺奴婢,一年到頭權(quán)貴人家也不知有多少條人命。可是也不能因為權(quán)貴橫豎有法子隱瞞,就連枉顧人命的法令都沒有了。因朝廷有法令,總讓人顧及一二,便有人能逃出生天?!?br/>
昭寧帝道:“沒了賤籍照例難逃,不過聊勝于無吧。?!?br/>
庭芳笑道:“嗯那,我從良可不容易??!”
昭寧帝的臉又掛了下來,冷笑道:“都察院那兩貨作死!我便成全了他!”庭芳乃太傅,當眾在乾清宮扇臉,扇誰呢?君辱臣死,辱君者他不弄死丫的,也配叫皇帝?
庭芳道不甚在意,在文人心中,死太監(jiān)比妓女的地位還低,可自古以來沖著太監(jiān)搖尾乞憐的臣子還少了?九千歲在時,誰能與之爭鋒。張祺與李錫書確實是活膩歪了,她如今是昭寧帝跟前一等一的寵臣,夫君不獨管著錦衣衛(wèi)還寵的她要上天,求問她跟劉瑾有毛區(qū)別?你喵的敢在乾清宮當眾罵九千歲?膽兒真肥!她都不消出手,自有長眼的替她收拾。
昭寧帝瞥了庭芳一眼:“你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若不提廢賤籍,我即刻就讓他們二人的家眷籍沒教坊司?!?br/>
庭芳噗嗤笑道:“陛下,休欺負女人?!?br/>
昭寧帝哼了一聲,又道:“你那借力打力的手法當真純熟!我都叫你算計了去。又是五軍紡織廠,又是玻璃作坊,誘的我不得不應。”
庭芳笑道:“陛下學會否!”
昭寧帝沒好氣的道:“誰跟你似的長那么多心眼。”
庭芳又笑:“他們未必想不到,只不如我簡在帝心,哪里敢朝陛下的私庫下手。奴婢的人頭稅且收不上來呢,教坊司那處叫貪的再狠,一年下來諸位娘娘的脂粉錢都是夠了的。便是獻計,哪有同我似的討價還價,砍了內(nèi)庫,又給補上。換個臣子不敢這么玩,換個陛下臣亦不敢這么玩。再趕上江南黨想要脫罪的當口,陪著仁德教化的牌坊,才能勉強一試罷了?!?br/>
昭寧帝呵呵:“夸你自己眼光毒辣呢。你不覺得自家少說了一條么?”
“嗯?”
昭寧帝道:“此回有實權(quán)了。”
庭芳:“”媽的,皇帝對權(quán)力真敏感!
昭寧帝總算找回了點場子,笑道:“把你說的那一攤子管起來。秋日里收租,京畿的租子又悄悄漲到了六七成。你說的那些結(jié)合起來,總算能解決一些人的吃穿用度,省的一天到晚給我造反。我要被京畿煩死了,家門口埋炸藥,當真是睡覺都不安!”
庭芳道:“京城里的規(guī)矩也該立立了,商業(yè)環(huán)境不好,‘商稅’盡數(shù)交到朝臣手中。放個口子給他們,也得悠著點兒?!?br/>
昭寧帝笑道:“你那十兩銀子一顆的茶葉給我來一箱。從今日起,我的茶葉就指著你了?!?br/>
庭芳沒好氣的道:“當我想收!袁閣老家的本錢,拒了不好看?!?br/>
昭寧帝擺手:“罷了,就如你說的,別太過分。我還能叫你們兩口子餓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好歹是我的狗腿子,怎么樣都得金尊玉貴才有體面。人家送什么你且收著唄,譬如這回,我信你的分寸?!?br/>
如今的官場上,想做一朵白蓮花,是真的不可能。就如昭寧帝想以教坊司補內(nèi)庫,也得放任人家貪了他的大頭,否則保管連教坊司都能虧損。庭芳一旦有了實權(quán),辦起實事來,就得誘之以利。別看她是太傅,地方設(shè)廠,雞零狗碎的,要么仗著徐景昌的兵碾過去,要么就得跟地頭蛇打好關(guān)系。怎么打關(guān)系?錢!都是會算賬的,給錢終究是比調(diào)兵花銷少,只能認了。
昭寧帝頭痛欲裂,銀子是朝堂上的硬通貨,庭芳若不按規(guī)矩玩,她就要被所有人排擠。如此,即便心腹如庭芳,人家送了禮來,也只得收。能請動她的各級官員家的三節(jié)兩壽,她也得送。否則進不了社交圈子,就只是個教書先生了。如此風氣,休說定力差的,就是定力再好,也被腐蝕進了骨頭。想要吏治清明,比廢個把賤籍難多了,甚至比王田還要難。徐徐圖之,是辦事的手段,亦是無可奈何的自我安慰。反腐倡廉,談何容易啊!
庭芳回到家中,苗秦氏急急迎了出來,張嘴便是:“郡主,才您不在家,上回送禮的竟又補了禮來。我不敢自家做主,送禮的人全蹲在大門邊的屋里,死活不肯走。這又是唱哪一出?”
庭芳道:“收著吧,他們謝我呢。先前送的我轉(zhuǎn)手給了陛下,事兒就辦成了。不給我點好處費,他們怕下回再有事求我,我不搭理?!闭f著一笑,“今兒你們郡主,一戰(zhàn)成名?。⊙鄢蛑菹碌幕饸饩拖氯チ?,錢到功成,他們將來可認準了廟門了!”
苗秦氏問:“那將來要不要收?”
庭芳道:“再瞧吧,似這回的定然要收。若非怕人揪著我貪墨,我也不會當眾給了陛下。朝中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叫他們捐點子錢是再不肯的。到了求人辦事時,萬兒八千兩就不算個事兒?!?br/>
庭芳一行說一行走到房中,徐清跟葉晗都不在,庭芳便問:“孩子呢?”
春逸答道:“太太帶去園子里看收桂花了。”
聽聞陳氏帶著,庭芳就丟開手。坐在書桌前寫紡織廠的計劃表。說是紡織廠,其實是紡紗、織布、成衣三廠。廠房可照搬南昌,然選址、選管理層,又是麻煩。庭芳想了一回,還是提筆寫信給君子墨,叫她擇幾個得用的人送過來,并問詢娘子軍建設(shè)的進度。如今江西的兵力實在難看,周圍一圈兒有湖北與廣東不是自家勢力,就現(xiàn)地方官刮地皮的能力,當真有備無患。
庭芳前腳出宮,徐景昌后腳就被宣召入御花園。昭寧帝道:“你媳婦兒被欺負了,你使人去查張祺與李錫書,不獨他們自己,家里人有任何違法犯紀的統(tǒng)統(tǒng)嚴查。我非弄死他們不可?!?br/>
徐景昌道:“謝陛下?!?br/>
昭寧帝眼神陰郁:“不是為你,便是太傅同你毫不相干,我也不會放過他們!那兩貨是清流,未必就貪墨到凌遲的地步,實查不出來了,栽贓也使得。我不凌遲了他們,全當我是泥塑木雕的菩薩。今日敢辱我太傅,翌日就敢肖想挾天子以令諸侯!再后日”昭寧帝冷笑,“呵呵?!?br/>
徐景昌一個激靈,被昭寧帝的聯(lián)想力震驚了。
昭寧帝又叮囑了兩句,徐景昌領(lǐng)命而去。
華夏的王朝里,通常是不殺言官的。昭寧帝看著脾氣不大好,實則只別觸犯律令,他也就是發(fā)過便忘。都察院多年來蹦噠都不曾遇到鐵板,想說什么便說什么。昭寧帝也就文化成績差了點兒,都叫他們?nèi)杖毡薏?,也沒見昭寧帝當回事。張祺與李錫書口沒遮攔慣了,刺了太傅全不當回事。
哪知不出兩日,錦衣衛(wèi)就拿著一疊罪責上門。錦衣衛(wèi)的刑訊手段,史上能扛的住的臣子有一個算一個,皆明明白白的落在史書里。絕大多數(shù),還不待他們使出看家本領(lǐng),便說什么是什么了。都察院的言官,論貪墨倒真沒有多少,徐景昌查出來的是仗勢欺人與土地兼并,遠夠不上死罪,何況凌遲。張祺與李錫書如此囂張,底子干凈也是底氣。偏偏昭寧帝要拿他們做筏子,是不死也得死了。
審訊第三日,“證據(jù)”確鑿,二人皆判凌遲,即刻行刑。家眷盡數(shù)被關(guān)押在牢里,同前番貪墨的江南黨家眷做一處,等著紡織廠開工,再攆去做活。
此例一出,都察院霎時就似剪了舌頭的鸚鵡,彈劾的折子都不敢再寫。朝中一時鴉雀無聲。待到又有兩個官員因私底下傳小話,被錦衣衛(wèi)逮著后,照例凌遲時,眾人猛的驚覺葉太傅竟是昭寧帝的逆鱗,誰碰誰死!街邊賣話本子的連夜自查,生怕那本書有一句半句的映射,致使自家送命。一時間風氣肅然,京中再不聞朝臣之風月了。
庭芳勾起一抹冷笑,她就知道是如此結(jié)局?;斐镁尤话阎巧袒斓焦范亲永锶?,這幫高分低能她也是服。不提她是太傅,只說昭寧帝最寵愛的大公主,先生是個低賤的妓女,這話能聽?言官日常罵皇帝,無非是些不痛不癢的瑣事,正?;实鄱疾挥嬢^,養(yǎng)著他們恰好當“心胸廣闊”的門面。若真以為皇帝心胸廣闊了,凌遲就是下場。
徐景昌回來時,就見庭芳用手撐著下巴發(fā)呆,俯身親了一記:“想什么呢?”
庭芳笑的見牙不見眼:“想師兄怎么這么好呢?”
徐景昌笑著摟住庭芳:“又打什么壞主意?嗯?”
庭芳歪著頭靠在徐景昌的肩窩處,笑道:“世上如你這般心胸寬廣的人著實不多。是你,我才能在乾清宮理直氣壯的說夫君不叫我去死,我干嘛去死?!?br/>
徐景昌道:“又不是你的錯?!?br/>
庭芳道:“不是我的錯,可沒卵子的東西卻要我承擔。也是在乾清宮,我不好踩陛下的顏面。他這般正氣凌然,怎不去把平郡王挫骨揚灰?當日我被擄走,可是一封參平郡王的折子都沒有?!?br/>
徐景昌滿臉嘲諷:“太上皇那般人剩下的臣子,有幾個好人?!庇中奶鄣膶νシ嫉溃坝质芪??!?br/>
庭芳笑道:“我受一回委屈,他們送一回命,卻也不虧!”
徐景昌嘆道:“我有時候也不知他們是怕死還是不怕死了。我掌管著錦衣衛(wèi)吶!”
“我還是郡主呢!以下犯上,夠他們死一百次了。仗著是言官,仗著日常欺負陛下成習慣,就為所欲為?!蓖シ祭湫Γ坝辛颂档谋菹?,還真當是才登基時的菜鳥,由著他們混鬧么?”
聽得此話,徐景昌不由笑出聲來:“太傅好手段!”
庭芳突然嘟著嘴道:“徐都督,你管著錦衣衛(wèi),就不曾查過太醫(yī)院的脈案么?”
徐景昌點了點庭芳的額頭:“你同陛下串通好的吧?才他叫兩個宮女捧著脈案來與我,還說宮女送我了,生了孩子就打發(fā)走,保管神不知鬼不覺,你半分也察覺不了。”
庭芳吐吐舌頭:“哎呀,被發(fā)現(xiàn)了。”
徐景昌又捏庭芳的臉:“葉太傅,你長大了,再裝小孩兒可不像了。”
庭芳一把將徐景昌撲倒在炕上:“徐都督,大人該辦大人的事兒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