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沖出張家大院老遠了，任來風身邊七尺之內也只有馮文英一個人。沒辦法，這女人渾身上下血腥味兒太重，誰離她近了心里都不舒服，連帶著任來風身邊也沒人敢靠近了。
    任來風目光復雜的看她一眼，隔一會兒又看一眼。看了幾次之后馮文英忍不住了，“我是不是很兇惡，很難看？”
    “英英，你以后要做什么都事先和我商量好嗎？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看見你回來，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英英，我知道你受不得氣，但像這種可能會傷害到自己的事今后還是要少做。我不想看你受到傷害。”
    任來風像個老太太一樣苦口婆心的勸解，馮文英嗯了一聲，身子忽然晃了一晃差點兒從馬上摔下來。任來風趕緊靠近了她的馬，拉住韁繩讓兩匹馬都停了下來。再看馮文英已經鳳目微閉呼吸急促了。
    任來風看看她身上，借著月光能看見一塊一塊的血跡，但看不清她是不是受了傷。這可怎么辦呢？這里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想找個地方洗洗澡換身衣服都沒有，尤其現在室外天寒地凍的估計氣溫都能到零下二十度！在這兒脫衣服檢查，那簡直就是自殺！
    琪琪格默不作聲的遞過來一件裘皮襖。任來風把馮文英的外衣扒下來，上面全是血跡了，也分不清哪塊是她的哪塊是敵人的。少了御寒的外衣，馮文英身子一抖睜開了眼睛。
    任來風趕緊把裘皮襖把她裹上，下了自己的馬，坐上她的馬，從身后抱住了馮文英。兩個人的身體貼在一起，感覺暖和了一點兒。“駕！”腳后跟一磕馬的小肚子，胯下馬繼續(xù)前行。旁邊那匹馬自然有人接過。眾人迎著冬夜的寒風向南進發(fā)。
    “砰！砰！”清晨，趕路的人們正是困意當頭的時候，前方的兩聲輕響霎時間讓戰(zhàn)士們警惕了起來。有敵人？乒乒乓乓的聲音越來越響，任來風趕緊勒住了戰(zhàn)馬。前面是哪兒？誰跟誰在打仗？
    “到年關了，百姓們都開始放鞭炮了。”
    姚文龍的一句話讓任來風恍然大悟，年關了？要過年了！一九四三年的新年如約到來了。細聽，可不是嘛，雖然響聲和槍聲很相似，但鞭炮聲音里的那股喜慶氣息卻是槍聲根本就不能比擬的。
    “今天是除夕？”任來風問旁邊的黃天。
    “是呀，今天除夕，明天大年初一。要是在部隊，估計就該包餃子了吧。還有大拜年。”黃天臉上露出了一絲憧憬。
    是呀，要是在部隊一切都好，可現在？看看在懷里昏睡著的馮文英，任來風露出一絲苦笑。他已經確認馮文英肯定是中了槍傷，但具體手上的位置卻不知道。
    天太冷，也不敢在野外露天檢查。任來風現在急需找到人家，哪怕只有一間能避風擋寒的房子就行。鞭炮聲雖然讓人產生了一種過年還在外奔波的傷感，但同時也讓任來風心里燃起了希望。只要有了村子，馮文英就有了救！
    “駕！”一催胯下馬，任來風是一馬當先直奔前方炊煙繚繞處。將士們亂抖韁繩齊催戰(zhàn)馬緊緊的跟上。過年了，找個地方歇歇腳休息兩天，感受一下過年的氣氛也不錯吧？
    任來風率領眾人靠近村莊的時候，遇見的第一位村民是一個拾糞的老頭。
    老頭穿了一身深色的棉襖棉褲，擔子兩頭各有一個籮筐。老頭手里拿了一把小鏟子，在鏟地下的一坨糞。天冷，糞凍得像塊石頭，老頭用鏟子鏟起來放到框里。一抬頭，正看見面前來了一支馬隊，拾糞老頭頓時呆住了。
    任來風策馬上前，在離老頭不到十步的地方停住了戰(zhàn)馬，“大爺，前面是什么村呀？”
    “啊？噢，牛家屯。”
    “牛家屯有郎中嗎？”
    “有哇，我們村的牛祥一可是附近十里八鄉(xiāng)最有名的神醫(yī)。”說起牛醫(yī)生，拾糞老頭瞬間變得神采熠熠了。
    “凡是有個跌打損傷、頭疼腦熱的，找到牛祥一一準藥到病除！你們是找郎中看病的吧？去找牛祥一吧。順著這條路往前走，進了村子第二個路口往左拐，看見門口晾的有碾藥槽子的就是了。”
    “那太感謝了，謝謝大爺啊！”任來風一高興，伸手扔一枚銀元進了老頭的糞簍。“駕！”興沖沖催馬進村！
    老頭愣了片刻，湊近糞簍往里看了一眼，伸手捏出那枚銀元端詳了一番，在衣襟上蹭了蹭用力一吹，再趕緊湊到耳朵邊一聽，裂開嘴笑出了滿臉的褶子。
    任來風按照拾糞老頭的提示，騎著馬進村直著往前。路上早起的村民好奇地打量他也不顧。一直走到第二個路口了往左一拐，果然，走了不到五十米就看見一家門口放了兩個長石頭槽子，一股的中藥味兒。顯然這就是牛祥一的家。
    既然找到地方了，自然不用這么多人都陪著了。任來風讓姚文龍帶隊去找村里的大戶人家要借宿，他只讓阿日斯蘭和烏蘭、琪琪格留下來看馬。黃天主動要求留下，任來風也顧不上管他，想留你就留吧。
    姚文龍馬上敬了個禮，“我?guī)е讼热フ业胤剑液昧酥笤龠^來接你們。”說完是調轉馬頭就走。這么多人都留到這兒沒用，還不如先找地方安頓住呢。
    姚文龍帶著人走了，任來風上前叫門：“牛醫(yī)生在家嗎？牛大夫在家嗎？”
    “誰呀？”房子里傳出一個粗啞的男聲。
    “我是病人家屬，帶著人來請牛醫(yī)生看病的。是急病！”
    門吱呀一聲開了，從里面走出個瘦瘦高高，穿短衣白白凈凈的中年男子。這人一出來看見任來風這些人就是一皺眉，“我說，你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我是個窮郎中，家里沒錢。”敢情他把任來風看成是胡子了！
    “我真是來看病的！牛大夫，救命啊！”任來風回身就把馮文英從馬上抱了下來，“她昨天夜里受了外傷，請牛大夫趕緊給瞧瞧吧。”說話之間，抱著人往屋里就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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