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帶著康班主、劉老大和華林、靜靜來到褚龍?bào)J府。
    此時(shí)的褚府已經(jīng)過了喪期，家主守孝，所以大門都封閉了，門前一片冷清。
    李魚等人從角門進(jìn)去，領(lǐng)著他們徑直奔向蘇有道的住處。
    李魚現(xiàn)在把自己的住處讓給了蘇有道，就是一進(jìn)府門右轉(zhuǎn)，那幢優(yōu)雅嫻靜的院落。
    剛到月亮門口，就見院中一道倩影，坐著個(gè)石凳，纖腰如折，體態(tài)窈窕，背對著月亮門兒，手臂優(yōu)雅地?cái)[動，不知在做些什么。一瞧那背影，除了劉老大和華林，其他三人就已認(rèn)出這人身份。
    靜靜歡呼一聲：“深深姐！”
    “靜靜？”
    深深還未回頭，只聽聲音就歡喜地跳了起來，兩姊妹雀躍地?fù)肀г谝黄穑瑲g喜得直蹦。
    “你怎么找到我的？啊！是小郎君！”
    “深深姐，我都擔(dān)心死你了，沒想到你居然在這里享福，也不告訴我一聲，真沒良心。”
    李魚走過去，往深深身前瞄了一眼，石凳前是一張石桌，石桌上擺著五六本書，其中一本正翻開著。李魚詫異地問：“深深，你不是不識字嗎，居然看書？”
    李魚伸手去拿書：“這上面又有沒有畫。”
    “別亂動！”深深趕緊放開靜靜，緊張地按住書頁：“蘇先生讓我曬書呢，可別翻亂了。”
    康班主翻了個(gè)白眼兒，道：“曬書跟翻亂了有什么關(guān)系？”
    深深認(rèn)真地道：“蘇先生說，曬書，可是很風(fēng)雅的事呢。要平心靜氣，神情專注，舉止優(yōu)雅。翻一頁，捱個(gè)一盞茶的功夫，便再翻一頁，要讓陽光均勻地照在每一頁紙上，曬去潮氣，灑去蠹蟲……”
    康班主又是一個(gè)大大的白眼兒：“這是哪個(gè)白……”
    李魚一把拉住康班主：“來來來，讓她們小姐們聊著，咱們?nèi)ヒ娨娞K先生。”
    李魚拉了康班主就走，一邊走一邊小聲道：“深深那性子，你該比我清楚。蘇先生怎么受得了她，定是想了這個(gè)法子，打發(fā)她出來，免得在身邊聒噪，擾得他不得清靜。看破，莫說破啊。”
    康班主撫了撫及胸的長胡子，乜了李魚一眼，微笑起來：“呵呵，魚兒，你真有一顆憐香惜玉的心吶。”
    劉老大和華林已經(jīng)跟了上來，聽到這句，劉老大忍不住嘆氣道：“有甚么用呢？九月九就開刀問斬，一命嗚呼了。跟女人浪費(fèi)什么功夫！”
    康班主為之一窒，對李魚道：“煞風(fēng)景者，莫有及此人者！”
    劉老大茫然地問華林：“我說錯(cuò)話了嗎？”
    華林忍笑地道：“你說對過話么？”
    這時(shí)節(jié)，屋中書室內(nèi)，一個(gè)年輕人正向蘇有道匯報(bào)著他們誘引饒耿的人如何整治道德坊勾欄院。蘇有道聽了雙眼微微一瞇，又想了一想，點(diǎn)頭道：“我知道了。你們……”
    他剛說到這里，語氣忽然一頓，耳聽得外邊腳步聲響，緊跟著李魚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蘇先生，正在忙嗎？”
    蘇有道向那年輕人擺擺手，起身走了出去，那年輕人馬上尾隨其后。
    蘇有道漫步出了書室，見李魚帶了幾個(gè)人正站在廳中，便微笑拱手道：“小郎君回來啦？”
    李魚道：“有勞先生了。我為先生引介一下。”
    李魚將劉云濤、康班主和華林引見給蘇有道，旁邊那年輕人窺個(gè)空隙，欠身道：“先生，那我這就告辭了。”
    蘇有道點(diǎn)點(diǎn)頭，那人便退了出去。
    李魚也未多想，只道這人是蘇有道請來的幫閑，心中愈發(fā)地過意不去，便道：“我們是陪深深的表妹來看她的，一會兒，要擇一酒家小酌幾杯，先生這些時(shí)日辛苦了，不妨一起？”
    蘇有道本想拒絕，轉(zhuǎn)念一想，卻又微笑起來：“好啊！我瞧諸位，都是意氣男兒，彼此一見投契，正想與諸位攀交一番。我知道有家酒樓，菜品味道極佳，今日我做東……”
    他還沒說完，李魚已打斷他的話道：“使不得，使不得。地方你找，帳嘛，一定得我來付。”
    蘇有道笑道：“那兒距此遠(yuǎn)了些，但菜品酒品，風(fēng)味絕佳。咱們不妨即刻出發(fā)。”
    蘇有道說著，與眾人便往外走。李魚道：“長安我不熟，只有康班主是本地人，只是整日里忙于勾欄園中營生，怕也不知此等妙處。”
    蘇有道忽地想起一事，不禁佇足，道：“啊！對了，小郎君，你原說深深姑娘要在此小住幾日，卻不知何時(shí)會帶她離開啊？”
    李魚一怔，道：“怎么，可是有甚不妥？”
    蘇有道苦笑道：“倒也無甚不妥。說起來，深深姑娘蠻可愛的，青春活潑，單純開朗，只是性情秉性與蘇某相去甚遠(yuǎn)。雖說深深姑娘照顧蘇某起居甚為熱心，其實(shí)反倒諸多不便……”
    康班主幸災(zāi)樂禍地笑道：“哈哈，難為蘇先生了，居然說的這么委婉。那丫頭，我最熟悉不過了，經(jīng)常是越幫越忙，總幫倒忙。先生讓她出去曬書，怕也是實(shí)在煩不勝煩，再想出的主意吧？哈哈，旁人是一本本地?cái)[開了曬，她是一頁一頁地曬，還以為這是風(fēng)雅。這個(gè)缺心眼兒的傻丫頭……”
    大廳外面，隔了一道紙糊的障子門兒，十八深和蛇骨靜正貼著門兒站著，側(cè)耳傾聽廳中動靜。
    深深本來滿面笑容，聽到這番話，心中好不難過。
    她一直以為蘇先生是看重她，才把最重要的事情交給她去做。曬書，一頁頁地曬，原來……她只是一個(gè)傻瓜。
    深深的臉蛋兒火辣辣的，羞得恨不得找道地縫鉆進(jìn)去。
    她那又難過、又羞窘的模樣兒，靜靜看在眼里，平時(shí)和她打趣慣了的人，都沒敢多說話。房中談笑聲還在繼續(xù)，深深已經(jīng)躡手躡腳地走開了，走到石桌旁，猛地抓起一本書，就要扔到旁邊的池水中。
    靜靜一臉緊張：“姐，書很貴的！”
    深深馬上泄氣地放下書，眼淚汪汪地看向靜靜：“我是不是真的很討人厭啊？”
    靜靜納罕地道：“不會吧，園子里的人都說咱們姐兒倆很可愛，特討人喜歡，總能逗大家開心，只要有了咱們姐兒倆，就別擔(dān)心不熱鬧……”
    深深泄氣地道：“你是說咱們六歲時(shí)候的事嗎？”
    靜靜不服氣地道：“也不是啊，現(xiàn)在也有人這么說。”
    深深摸挲著下巴，沉思地想：“所以，我開始懷疑，小時(shí)候這么說咱們，是真夸，長大以后……”
    靜靜眨眨眼睛，道：“同樣一句話，長大以后再說，就不對了？”
    深深看了她一眼，兩人都慢慢低下了頭，陷入沉思狀態(tài)。
    李魚和蘇有道等人從廳里走了出來。
    正低頭反思的兩位姑娘馬上抬起了頭，臉上迅速漾滿了燦爛陽光的笑，甜美的很，一如她們不管受了多少羞辱、有著多少苦難，但是一登上戲臺，卻都能迅速拿出無比甜美可愛的笑臉……
    出了坊門上了大街，蘇有道就叫人雇了兩輛大車來，加上李魚他們來時(shí)乘坐的那輛，一共三輛車，李魚與蘇有道共乘一輛，康班主和華林、劉云濤共乘一輛，深深靜靜兩姐妹共乘一輛，向北而去。
    蘇有道選的這家店著實(shí)不近，居然在修真坊。整個(gè)長安城最西北角處，距長安城北門光化門很近，再往右拐，就到玄武門了。
    而道德坊卻在長安城的最南面，一南一北，相去八十里……
    (三七中文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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