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話 虛情假意
策馬北去,秋風蕭索。</br>
隨風、岳清影,簾外簾里,半晌無言。</br>
仿佛心緒如風,不得安寧——忽然,岳清影挑簾而出,坐在隨風身旁,面色沉靜,直直將目光甩向前方。隨風扭頭瞅了一眼,打笑道:“孫女,怎么了?”</br>
岳清影橫了他一眼,隨風心頭一凌,立刻心知肚明,如今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面上卻裝著輕松,道:“想什么呢?”</br>
岳清影不說話,任由秋風挑亂一頭青絲,眼中飄忽不定。</br>
隨風咽了口口水,道:“不說我也知道你想什么——”</br>
岳清影眼神一定,偏頭道:“想什么?”</br>
“你在想,方才那兩個究竟是什么人?為何要為難咱倆?還有,此事與煉鬼術(shù)士究竟有什么關(guān)系?”隨風自顧自地搖頭晃腦道。</br>
岳清影輕輕吁了一口氣,收了目光,抱膝而坐,半個臉埋在膝間,蜷作一團。自從與岳清影相識以來,隨風第一次被冷在一旁,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傾心相告,道:“那兩人到底是誰呢,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然而絕對是幻術(shù)高手,專門在此地檢查過路人。我估計他們是不想讓各地的術(shù)士進入并州城。”隨風說完,岳清影不為所動,依舊呆呆望著前方,隨風順著她的目光,拋眼看去,空空蕩蕩,有些尷尬,又道:“岳小姐,說實話,這事兒,真的讓人有喜有悲。喜的是,這兩人費這么大的勁兒在這兒堵人,說明并州城內(nèi),必定有鬼。悲的是,就連城外驛路之上都是如此的高手,城內(nèi)……恐怕更加恐怖?!?lt;/br>
“隨風,”岳清影忽然開口,語氣中幾分失落的溫柔,少女的嗔怪,“你錯了?!?lt;/br>
隨風眨巴眨巴眼睛,道:“錯了?哪兒錯了?我說得合情合理的——”</br>
岳清影無奈地哼了一聲,一低頭,腦袋幾乎全埋進了肘間,道:“不是,你猜錯了——”</br>
隨風還是沒反應過來,道:“我哪兒猜錯了?!”</br>
岳清影一抬頭,半瞇著眼,不耐煩道:“我心里想的東西你猜錯了!”</br>
隨風一怔,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道:“啊,我明白了,你,你是不是想著方才的情形——”</br>
岳清影道:“方才那究竟是哪兒?”</br>
隨風抿嘴道:“算是我心里吧——”</br>
岳清影恍然落寞道:“哦——那人……”</br>
隨風道:“哦——那位老前輩,我告訴你,可是江湖有名的趨夢使者,前幾日在夢里攪我的,就是他。不知今日怎么能突然出現(xiàn)——難不成車上被貼了符了?”說著便四處打量,忽然見岳清影瞪著眼睛,不滿地盯著他。</br>
隨風道:“怎么了?”</br>
岳清影有些失望道:“你胡說誰呢?”</br>
隨風真的有些懵了,道:“就那位老爺子啊?!?lt;/br>
“哪兒有老爺子?”</br>
“就是在茅屋里,和咱倆一塊兒坐著的那個老爺子??!”</br>
岳清影一瞪眼:“原來你們家把貓叫‘老爺子’?”</br>
隨風手中一緊,勒馬驚道:“貓?!什么貓?”</br>
岳清影直起身子,道:“就剛才在屋子里坐在你對面的那只雜毛老貓啊——那么大一只,直愣愣的——”</br>
隨風張著嘴,半晌無言,道:“我對面?我對面是只老貓?你看清楚了?!”</br>
岳清影伸手一拍,嚇了隨風一跳:“你別往開岔話!你心里倒是想得遠,想得美,娶了你那枝兒姑娘……孩子都會打醬油了。”</br>
隨風有些恍惚,這下真有些暈頭轉(zhuǎn)向了,方才生死一線,驚險非常,且與追查煉鬼術(shù)士有莫大關(guān)系,沒想到這姑娘的注意力全然不在這些之上,只想著與她自己對視一眼的帶著倆孩子的林枝兒!</br>
女人心,海底針,隨風不禁搖搖頭。</br>
“你還真是想得美?。 痹狼逵霸捳Z之中盡是酸酸的醋味兒,臉上卻是一股不屑之情。</br>
隨風未作答,心底卻滑過一絲冷意,自己心間的私密情形被別的不相干的人窺探,自然不是什么讓人舒服的事兒。不幸中的萬幸,自己心里難免的那些腌臜事兒可沒讓她瞅見,不然得把姑娘嚇壞。</br>
“你,很是喜歡林枝兒,是么?”岳清影沉默中,忽然開口問道。</br>
一句話,隨風如若重錘擊在心間,面上帶著幾分微笑,卻全然是勉強之意。嘆口氣,不知為什么,一向鬼精的隨風,面對著岳清影,卻涌出一陣不由自主的真誠之意——和她有什么好裝的?</br>
——“喜歡,喜歡得要死?!?lt;/br>
岳清影忽的轉(zhuǎn)頭,嗯了一聲,道:“看出來了,一看見林枝兒,你滿眼就是放光?!?lt;/br>
隨風嘿嘿一聲,半是尷尬,半是心痛。</br>
“你們認識好久了吧?”岳清影道。</br>
“當年我八歲,她六歲。”隨風臉上浮起一陣稚氣的滄桑。</br>
“那時候就喜歡了?”</br>
隨風眉頭一抖,似乎在想一件很難很難的事兒,點頭道:“是,不過喜歡得和現(xiàn)在不一樣,那時候屁都不懂?!?lt;/br>
岳清影淡淡一笑,問道:“她喜歡你么?”</br>
隨風忽然沉寂,道:“岳小姐,你知道什么叫哪壺不開提哪壺么?”</br>
岳清影一撇嘴,心下忽然一片蒼涼,不知是替自己,還是替隨風。想了想,道:“你喜歡她,為什么又離開她?”</br>
隨風眉目一緊,這些周游百轉(zhuǎn)、兒女情長之事,不管是鐘大哥,還是師傅,從未有人能與之分享,可謂是郁積已久。有時想得輾轉(zhuǎn)反側(cè),徹夜不眠,有時想得暗自悲戚,泣不成聲。然而,從未能有人問起此事,也沒有人想聽他講。今日,忽然有個姑娘,主動問起來,仿佛在洪水來臨時的河堤上開了一個缺口,頓時有些滔滔泛濫之意。</br>
隨風嗓中輕輕一咳,道:“她在摘星閣,好吃好喝好玩……過得多好,我在那兒不過是多添煩惱罷了?!?lt;/br>
“就是說,只要她林枝兒過得舒服了,你也就舒服了是嗎?”岳清影眉毛一挑。</br>
隨風點了點頭。</br>
“哼哼——”岳清影微微一笑,帶著幾分嘲諷之意,“真虛偽,假得連邊際都沒有了?!?lt;/br>
隨風吃了一驚,道:“怎么了?”(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