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顧長衣:“大俠你輕功這么好,能不能捎我一程,我愿意付你報酬,大俠行行好吧,晚一天到就是天人永隔了。”
沈磡額頭青筋直跳,把顧長衣扯下來。
顧長衣抱不到沈磡的大腿,靈機(jī)一動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痛苦萬分:“這幾天連夜趕路,動了胎氣,實(shí)在是走不動了。”
沈磡:“確定孩子是你未婚夫的?”
顧長衣意識到自己“兩年”的口誤,找補(bǔ)道:“我一本分人,怎么敢給他戴綠帽子,過年他回來時懷上的。”
顧長衣跟本分就沾不上邊,沈磡硬邦邦道:“你未婚夫也在杭州?”
顧長衣聽見了這個“也”字,欣喜地直點(diǎn)頭:“對對對。”
沈磡:“那捎你一程吧。”
顧長衣興奮的站起來,從懷里(無涯境)摸出一個花卷:“恩公餓不餓?”
沈磡一看顧長衣孟浪的舉動就頭痛:“不餓。”
他在顧長衣身前蹲下:“上來,我急著趕路。”
密林之中不好跑馬,等出了這座山頭,沈磡就買兩匹馬。
“謝謝大俠。”顧長衣不好意思在人家背上吃花卷,想把花卷扔回?zé)o涯境,轉(zhuǎn)念一想,把花卷揣進(jìn)懷里,手掌捂著胸口,不多時,掌心又多了一個花卷。
咳咳咳。
假裝孕婦嘛,表面功夫一定要做足。顧長衣不會騎馬,早就步行累了,歡喜地抱住了大俠的脖子。
沈磡起身的時候僵硬了一下,閉了閉眼,道:“不要貼著我的背。”
顧長衣不解:“啊?”
沈磡咬牙:“男女授受不親。”
顧長衣恍然,松開一只手?jǐn)R在兩人中間,細(xì)心地問:“可以了么?還有被擠到嗎?”
沈磡簡直沒脾氣了,為什么顧長衣能這么坦然地問出來?還是個女的嗎?
沈磡不答,將注意力集中在腳下,提氣運(yùn)功,足尖一點(diǎn),背著顧長衣飛躍山林。
如墨的青絲在風(fēng)中揚(yáng)起纏綿,顧長衣纖細(xì)的手指順著大俠的領(lǐng)口攏了一圈,將對方和自己的頭發(fā)捏在手里,減少風(fēng)吹來的阻力,然后乖乖伏著不動了。
這小動作沒逃過沈磡的感知,假裝不知道兩人“結(jié)發(fā)”,悶頭趕路。
到了山腳,天色擦黑,沈磡估摸追兵沒這么快到,便把顧長衣托付給一戶農(nóng)家,迫不及待去鎮(zhèn)上買兩匹馬。
顧長衣看著大俠來去如風(fēng)的背影,感嘆一聲英俊,然后看著農(nóng)家院子里發(fā)呆。
農(nóng)戶家里只有老頭老太太,白天下了一場大雨,沒去田里勞作,正在做晚飯。
“姑娘再等等,啊,快熟了。”老婆婆催著老頭去把兩個雞蛋拿來,她看見顧長衣長這么好看,打心眼里喜歡。
顧長衣在灶臺邊轉(zhuǎn)了一圈,這對夫妻吃飯都是在灶臺邊,一張矮桌子,兩碗黑乎乎的咸菜咸筍。
“姑娘你想怎么吃?”
顧長衣第一見識到古代農(nóng)民的貧窮,心里無法言說的酸脹,想讓老婆婆雞蛋自己留著吃,“我、我?guī)Я烁杉Z的,你等我一下。”
顧長衣跑出去,把無涯境里剩下的三個肉包兩個花卷都拿了出來,他自己都省著吃的肉包,也想讓老人家嘗嘗,就像老人家給他弄雞蛋。
“我們吃這個吧。”顧長衣把食物交給老婆婆,“我吃一個肉包就夠了。”
老婆婆:“傻孩子,你跟你相公在趕路吧?哪有路途不過半就把干糧都拿出來的道理?”
她見顧長衣除了這些包子之外兩手空空,篤定顧長衣只有這些了。
顧長衣確實(shí)沒剩了,但他還有銀子,路上可以再買。看見生活這么艱苦依然熱情的二老,顧長衣不把肉包拿出來分享心里過意不去。
“沒事,大俠——相公他去買新的了。”
顧長衣的肉包子特別有分量,自己吃一個足夠,兩位老人一人一個肉包一個花卷,莊稼人飯量比他大,但也夠吃。
方才沈磡走的時候,說是顧長衣懷孕了,自己要去買點(diǎn)東西,托老婆婆照顧,自然被誤解成是一對。
顧長衣懶得解釋,默認(rèn)了。
老婆婆看著顧長衣,很是好奇:“幾個月了?”
顧長衣尷尬:“唔,兩月吧。”
“前三個月可得擔(dān)心!”老婆婆年輕時流過一胎,忍不住跟顧長衣說起各種禁忌,包括不能行房,“我看大相公疼你得緊,千萬要克制住。”
顧長衣頭皮發(fā)麻,胡言亂語地接話:“哪里疼我了……”
“不疼你能背著你走一路?”老婆婆搓了搓顧長衣的腕子,“乍一看瘦,居然也會藏肉,斤兩夠足,背著可累。你相公很會養(yǎng)媳婦,你也好養(yǎng)活。”
顧長衣一個男子,身高體重當(dāng)然不是女子可比擬,他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把包子最后一點(diǎn)塞進(jìn)嘴里,含糊道:“我去看看他回來了沒。”
“哪有那么快,小兩口的,離一會兒就舍不得了。”老婆婆收拾廚房,沒繼續(xù)打趣顧長衣。
顧長衣站在院子門口消食,突然一人遠(yuǎn)遠(yuǎn)地跑進(jìn)村,他嚇一跳,以為追兵來了,但看他們慌張的神色,覺得不像。
一個中年人跑近,夜色濃厚看不清臉,以為扶籬笆的顧長衣是主人家,低聲道:“鐵三,王武山的活兒干不完了,府尹發(fā)怒,要?dú)⑷縿诠ぃ蠹覝?zhǔn)備跑外地躲,你家鐵柱讓我捎句話,以后有命再盡孝了。”
他跑回來傳話,也準(zhǔn)備跟著大家伙流亡。勞工全部登記在冊,跑回家就會被抓。
顧長衣駭然,朗朗乾坤,一個小小府尹就敢殺勞工?
鐵柱是老婆婆的獨(dú)生子,要是鐵柱出事,這老兩口以后就沒指望了。
顧長衣上前抓住中年男的衣服:“怎么回事,你說清楚點(diǎn)。”
中年男這才看清顧長衣的樣子,性命攸關(guān),他也沒心思看顧長衣多美貌:“你一女娃娃懂什么!”
顧長衣心念電轉(zhuǎn),眉目一厲:“女娃娃?沒聽說過微服私訪么?府尹算什么,你睜大眼睛看看我是誰!”
中年男看著他這一身氣度,他們山村不會出這樣的金鳳凰,也有點(diǎn)病急亂投醫(yī):“難道是……公主?”
顧長衣:“你快說,府尹也不能置律法于不顧。”
中年男快速將事情說了一遍,他們這一帶的府尹是個酷吏,特喜歡抓人,牢里天天都是滿的。且這府尹十分迷信,聽了大師的話,想在王武山頂修一座通天廟,保福壽延年。
王武山就在六里之外,用的大多是附近村子的壯年勞動力。王武山陡壁料峭,只有一條羊腸小道能上去,工人需將木材、石柱、雕像等巨大無比的建筑材料運(yùn)上去,困難無比。
府尹欺負(fù)大伙不識字,在生死狀上畫押,必須在一個月內(nèi)完工,否則府尹會將他們打成流民。鎮(zhèn)壓流民巧立罪名,這是他慣干的事情。xしēωēй.coΜ
因著府尹在這一方勢力極大,勞工苦不堪言,都拼了命在干。
今日一下雨,好不容易運(yùn)到一半的柱子木材嘩啦啦全部滾下山了,還砸死了幾個人。
這下真的完不成了,勞工去求情寬限,府尹毫不松動,還下了殺令,說他們故意偷懶謊報,明天就來教訓(xùn)他們。工程進(jìn)度回到原點(diǎn),“教訓(xùn)”恐怕就是殺頭了。
今晚所有人一商量,打暈了監(jiān)工,決定跑路,派了幾個人回村偷偷通知家里人。
顧長衣當(dāng)機(jī)立斷:“這樣,你帶我去王武山,明天府尹過來,我看看他敢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真的?你有辦法?”中年男有點(diǎn)不敢信。
顧長衣:“信不信隨意,你帶著大家先躲起來,等我解決了這事,你們看看風(fēng)頭再回來。”
中年男馬上同意了,總歸他跑路也要經(jīng)過王武山,把顧長衣帶過去不麻煩。
顧長衣進(jìn)屋跟老婆婆說自己遇見故人,要出去一趟,若是“相公”回來,讓他愿意等就等半天,實(shí)在著急就自己先上路。
白天在山林間行路,沈磡沒走尋常路,而是翻了一座山,全走捷徑,顧長衣估計他就是拖上半天,追兵也追不上。只要大俠愿意等他,完全可以逃脫。
同時,他心里也很清楚,萍水相逢,沒有誰有必要等誰,明天他回來,最大的可能性是恩公已經(jīng)走了。
顧長衣自己趕路,大概率被追上。
但是他被追上,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嫁給傻子或者什么,而這邊卻有許多條人命和他們身后的家庭。
孰輕孰重,還用猶豫?
顧長衣不打算跟府尹對上,他的計劃是用無涯境直接幫勞工完成任務(wù),躲過這一劫,再寫信給穆興文,問他能不能向朝廷參這個府尹一折。
嗯,如果穆興文辦不到,他再想辦法問問其他備胎……咳咳,還有個挺厲害的從軍的官二代。
或者,等他自己壯大實(shí)力了,親自取府尹狗頭。
顧長衣跟著中年男趕到王武山,累得氣喘吁吁。
“就是這里了,公主大人,小的先跑了。”中年男把顧長衣帶到,說一句扭頭就跑。
顧長衣看著凌亂的山腳,建材到處亂堆,往上看,巍峨的王武山從半山腰一處開始顯現(xiàn)“滑坡”的跡象,那是建材從半山滾落時摧枯拉朽的力道造成的。
往遠(yuǎn)處看,幾名為虎作倀的監(jiān)工被勞工打暈掛在拒馬上。
凌亂陰森。
顧長衣先確認(rèn)了一遍監(jiān)工醒不過來,然后開始干活。
王武山三面峭壁,怪石林立,草木不多。顧長衣松一口氣,如果上面草木蔥蔥,他害怕有蛇蟲猛獸,這樣好多了。
跑了一個時辰,終于通過觸摸把建材都收入無涯境。
顧長衣開始爬山,羊腸小道被毀了大半,只能手腳并用地爬上去,幸好從山頂往下,掛著幾條粗繩,是工人用來吊東西的。
一個人爬尚且艱辛,府尹要他們把這么多建材運(yùn)上去,簡直喪心病狂。
顧長衣扯著繩子,一個時辰后,滿身泥濘地爬到山頂,這里是一大片整理好的空地,他把建材一口氣放了出來,坐在地上直喘氣。
在如此陡峭的山頂建造廟宇,不怕被雷劈嗎?
顧長衣不敢多休息,抓緊時間下山。
他實(shí)在沒力氣了,下山用的時候竟然跟上山一樣多。
有幾段路他恨不得滾下去。
顧長衣抵達(dá)山腳的時候,渾身是土,就剩一雙眼黑白分明。他從無涯境里拿了一套干凈的衣服,在一個避風(fēng)處換上。
他在無涯境里儲備了一盆清水,當(dāng)真十分機(jī)智。
洗臉什么的,太重要了。
……
沈磡出去了三個時辰,足夠顧長衣睡一覺起來趕路。
他牽著兩匹馬回來,農(nóng)家小院黑漆漆的,聽見動靜后,主屋亮起一盞燈。
老婆婆急得很,一直躺在床上烙煎餅,看見沈磡回來,心急如焚道:“你媳婦跟人跑了還沒回來呢!”
沈磡一瞬間以為自己幻聽,人生地不熟的,顧長衣能跑哪兒去。等老婆婆解釋了一通,沈磡想了想顧長衣遍地開花的藍(lán)顏知已,一時沉默。
前有穆興文,后有暗夜客,顧長衣知己的分布量是不是太密集了些?
既如此,他這個未婚夫倒沒什么用處了。
沈磡把剛拴好的馬繩解下來,給顧長衣留了一匹馬,準(zhǔn)備離開。
說實(shí)話,他并沒有多余時間浪費(fèi)在顧長衣身上,方才他在鎮(zhèn)上和幾個下屬聯(lián)絡(luò),得知經(jīng)過永州地界的一批木材被當(dāng)?shù)馗哿耍谏纤借T兵器的名頭,非說沈磡這批木材是用來做刀槍的木柄。
可笑,哪朝哪代會用金絲楠木做兵器?
沈磡本把這件事交給屬下,現(xiàn)在想親自會會府尹。
顧長衣逍遙得很,一直帶著也不是事,哪天被抓了他再去救人吧。
沈磡翻身上馬,被老婆婆攔住了。
“你就丟下媳婦不管啦?她還懷孕呢!”老婆婆不可置信,扯著馬鞍不讓走。
沈磡漠然:“她有其他人了,我沒必要留下。”
他沒興趣見顧長衣的知己。
老婆婆瞪大眼睛:“吃味兒了?”
沈磡:“沒。”
老婆婆:“還不承認(rèn)?男人心胸大氣一點(diǎn)!媳婦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不了!”
沈磡一噎,還真是他的。
但還是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