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知女莫若母
死不如賴活著。【閱讀網(wǎng)】zui1u書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之所以有這種警句無非是因為人的怕死。坐擁八荒**之秦皇漢武尚且難免信賴方術(shù)就不用說尋常小民了。只不過尋常小民沒能耐追求長生只能在生老病死之間掙扎。而居于金字塔上層的權(quán)貴們雖說比不上皇帝但對于生死的執(zhí)著仍然相當(dāng)可怕。
相比對生死異常豁達(dá)的李績許敬宗就異常怕死。倘若要他許愿他大概會愿意放棄這些年千辛萬苦積攢下來的無數(shù)家財只要能換取自己再活十年。然而在李賢和許嫣的注視下這一位往日話頭異常多的老頭此時此刻卻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
秦鶴鳴和崔元昌都來了。即使不看李賢的面子也要看在許敬宗如今官居一品朝廷第一人的面子即使這個第一人也只是名譽上的。兩人輪流把脈私底下又商量了很久最后才對這許家的長孫和孫女孫女婿開門見山道出了實情。
“油盡燈枯就算勉強醒轉(zhuǎn)來大約也很難再離開病榻若是三日之內(nèi)能醒轉(zhuǎn)尚有希望否則……”
“否則”之后的話就是不說在場三人也自會知曉。
對于這個祖父許彥伯和許嫣可以說都是情緒復(fù)雜。他們的父親是被許敬宗硬生生趕到嶺南去的好容易放回來沒多久就病故了;許彥伯自己也因為一丁點小事被流放了出去許嫣和妹妹最初更是不受待見只是許敬宗換取高額聘禮的工具。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許敬宗對兩人的態(tài)度都大大改善總算維系了祖孫之間的親情。
李賢沒有嘆氣因為他知道這時候嘆氣于事無補。在不知道許敬宗這一昏迷是否能醒來的狀況下他不得不認(rèn)為妥善處理好之后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許敬宗沒有李績的人望沒有李家興旺達(dá)地人口和幫襯。zui1u書院這一去之后若是只靠許彥伯一個人幾乎可以想見許家的迅敗落。
可憐的許老頭你這一生忙忙碌碌摟財其實何必呢?財富這東西就應(yīng)該及時享受反正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李賢把許嫣留在了許家。自己則立刻進(jìn)宮然而李治和李弘都見著了他卻沒有找到最想見的武后。據(jù)李治說就在他進(jìn)宮前不多久。有人傳信給武后結(jié)果她匆匆就出去了。
雖說如今眼疾已經(jīng)有所好轉(zhuǎn)。但不知道是完成了最大的心愿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還是舒心地日子對人腐蝕性太大總而言之李治如今的反應(yīng)比以前慢了很多。在兒子氣急敗壞的追問下他歪頭思量許久這才用不確定的語氣說:“我看那信使似乎像是你外婆家的人。你母后應(yīng)該是去積德坊了。”
李賢猛然間感到頭皮一炸莫不成老外婆也出什么狀況了?
這一點讓他一下子陷入了深深地不安之中。連忙謝過自己的老爹轉(zhuǎn)身拔腿就走。他前腳剛剛走出大殿李治便露出了惘然地神情似嘆息似感慨最后終于還是吐出了一句話:“這孩子重情重義果然像我!”
李賢走得快壓根沒聽見這句很快消失在空中地話即使他聽見也絕對會不以為然然而他既然沒聽見也就沒那么多煩惱了。出了洛陽宮打馬直奔積德坊到了地頭他幾乎連說話的空都沒有就徑直往里頭沖雖然沿途有無數(shù)仆役但愣是沒有一個敢攔的。然而就在他即將踏入楊氏居住的那座小院的時候卻被一左一右一男一女?dāng)r了個正著。
“殿下您現(xiàn)在不能進(jìn)去!”
“對不住了榮國夫人有言在先今兒個就算豁出命我也不敢放殿下你進(jìn)去!”
女地是阿芊男的是燕三雖說這兩人八桿子打不到一塊去但臉上那副執(zhí)拗勁卻不容置疑。zui1u書院因此李賢雖說滿心焦躁但還是只得怏怏地在外頭等候。昔日韓國夫人去世的時候他和她沒多大感情與其說悲戚姨娘不如說是替賀蘭煙難過可現(xiàn)如今老外婆卻不同。感情是一回事敬佩是一回事但忌憚也是一回事。
那可是武后地母親一等一心狠手辣的角色!他實在無法確定這老外婆要對武后說些什么說心中不慌那就是假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從李績的例子就可以看出這完全是屁話他那老外婆雖說是女流但誰知道會不會在大限將至的時候說出點了不得的東西!
老外婆知道的東西那可遠(yuǎn)遠(yuǎn)比他老媽更多!
只不過面前橫著兩尊大門神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來。阿芊就不說了這一位雖說擋著但一直在和他打眼色
神中間流露出無數(shù)關(guān)切;至于燕三則是在東張西望有人趁著這工夫偷雞摸狗上去偷聽。
正當(dāng)他等得極度不耐煩時院子中忽然有了動靜緊跟著他就看到自己的老媽臉色陰沉地走出來那眼圈紅紅的顯然剛剛掉過眼淚。雖說這種極度感情化的表情他很少看到但這時節(jié)也來不及有什么其它想法因此他連忙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
武后看見了李賢面色這才稍稍緩和了一些:“你怎么來了?”
雖說心中還揣著許老頭昏迷的消息但這當(dāng)口李賢不好再撂出一個壞消息遂解釋說是入宮的時候從老爹那里聽到的風(fēng)聲。這話原本是極其妥當(dāng)?shù)恼l知道武后剛剛陰轉(zhuǎn)多云的臉色忽然再度轉(zhuǎn)成了陰天而且是暴風(fēng)雨前烏云密布的陰天。這時候就算李賢再遲鈍也能想象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對頭絕非僅僅是老外婆光景不好那么簡單。
“你父皇早上對你五哥說要復(fù)長孫無忌趙國公爵位陪葬昭陵。”
李賢聞言登時愣住了他和長孫無忌這位舅公從來沒有正式照過面更提不上什么感情倒是和長孫延前后有過一段恩怨。當(dāng)然這都是老早的事情了他早就沒放在心上卻沒想到老媽如此耿耿于懷。不過細(xì)細(xì)一想當(dāng)初長孫無忌等人為了廢王立武之事也不知道在正式場合揭過武后多少瘡疤這女人原本就記仇何況他老媽從來不是什么大肚量。
“母后這父皇的秉性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想到什么就是什么。這當(dāng)口人老了想到了昔日長孫無忌好的時候也就忘了人家專權(quán)的時候畢竟總歸是母家不是?”對于勸解的勾當(dāng)他如今已經(jīng)是嫻熟至極因此又笑嘻嘻地補充說“再說了這長孫家如今統(tǒng)共就沒剩幾個人了就算有趙國公爵位又怎么樣?洛陽的國公難道還不夠扎堆?”
“就你嘴貧!”盡管因為李治的舉動而感到一陣心寒但被李賢兩句笑語一激武后免不了嗔怒了一句旋即想到剛剛楊氏說的話。
“媚娘我這年紀(jì)只要一病幾時去都是說不準(zhǔn)的事以后也就幫不上你什么了。武家其他人沒什么大才干昔日那六個人也只剩下了一個許敬宗指不定哪一天也要去的。如今那些人你用得雖然得心應(yīng)手可終究是隔了一層。要我說兒子是自己生的你不信他們還能信別人?弘兒已經(jīng)是皇帝顯兒貪玩旦兒還小但賢兒卻還是牢靠的。
重情重義對于皇家人來說是最難得的有這么一個兒子你至少可以少操心一些。”
對于母親楊氏的話武后幾乎是言聽計從而且楊氏所說差不多也就是她內(nèi)心所想因此這時候愈覺得母親的話一點不錯。她素來就是玲瓏心肝情知李賢若是沒事不會忽然跑到洛陽宮找人遂板著臉又逼問了兩句待李賢猶豫著說許敬宗也有些不好她剛剛好起來的心情頓時變得極壞。
任憑是誰聽說自己的母親很可能活不過多久以及曾經(jīng)的心腹也指不定要一腳去的時候都不會有什么好心情。因此這遷怒之下李賢登時領(lǐng)受到兩道冷冽的目光。
冷就冷吧反正他也不是領(lǐng)教一兩回了!
“太醫(yī)怎么說?”
面對這樣言簡意賅的問題李賢索性把崔元昌和秦鶴鳴的診斷原封不動地報上下一瞬間他就看到自個老媽的臉?biāo)莱了莱恋摹V灰娝琅f猶如編貝般地潔白牙齒咬著下嘴唇似乎一下子陷入了失神狀態(tài)一雙手死死地絞在一起雙肩也在微微顫動著。
呆愣了一會考慮到周圍沒有外人李賢便輕輕抓住了武后的手覺得那手冰涼沒有一絲溫度心中不由感概萬千——除非是死人否則誰能真的沒有感情?
“母后就算外婆和許老都不在了你還有我們這些兒女在。再說如今也還沒有定論不是么?外婆和許老都是多福多壽的人未必就不能撐過這一次的病災(zāi)。總之就算別人都不貼心至少還有我呢!”
看到李賢挺起胸脯作大丈夫狀武后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盡管知道這都是安慰但她還是忍不住心頭一陣暖意融融——人人都說女兒貼心似乎在她身上這一點恰恰倒過來了。也罷也罷橫豎如今她的日子還穩(wěn)當(dāng)不該多想的就暫時不多想好了。</dd></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