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亂麻
林映月笑道:“等她病好,已經(jīng)沒工夫跟娘親鬧了。”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諷,“爹在外頭青樓有一個相好,叫做粉蝶,還是清倌人呢。可惜因為柔姨娘一直百般阻撓,不得進府,所以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得手。我已經(jīng)同意把她接進來了。”
“啊!”李氏大驚失,臉色一陣陣的白。
她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一茬一茬的,都忘了該生氣還是惱火,連哭也忘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慌張道:“你爹還有別的相好?你、你……,不說把狐貍精往外頭趕,怎么還接進來啊?哎喲,你是嫌娘不夠添堵呢。”
林映月淡淡道:“粉蝶想進林家享受榮華富貴,想得發(fā)瘋。我雖然幫了她一把,但是也不讓她白白撿便宜,條件是……,讓她寫了賣身契。”
李氏急道:“那有什么用?”
“當(dāng)然有用!”林映月斷然道:“往后粉蝶的賣身契在娘手里,自然要聽命于娘。她和柔姨娘有仇,自然會主動替娘去跟柔姨娘斗的。就是娘手里的一把劍!”
“這……”李氏猶豫了。
“娘。”林映月拉著她的雙手,用力緊握,“你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女兒我都要馬上出嫁了,別再做少女懷春的傷風(fēng)悲秋,好嗎?爹早就在京城學(xué)壞了,混野了,想要他一輩子守著你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就要拿出主母的手段和心術(shù),穩(wěn)住自己的地位!”
李氏張了張嘴,“你爹他……,都是被小狐貍精勾引的。”
林映月沒好氣道:“就算被狐貍精勾引,也要他肯上鉤才行啊!總不能是柔姨娘、珠兒強了他吧!”
李氏臉色微紅,窘迫道:“什么強不強的?你這丫頭,嘴里說的都是什么胡話。”
素月更是羞得不行。
林映月見她們還在這里害羞,真是無語。
滿心的恨鐵不成鋼,咬牙道:“娘!你聽我?guī)拙鋭瘛,F(xiàn)如今,爹已經(jīng)是被外面的女人迷花了眼,你跟他生氣沒用,吵架沒用,只會跟他越走越遠被疏忽。即便你自己不在乎,也不要拿著兒女們的前程去作踐啊!”
“你這丫頭,說得都是什么啊!簡直像是被鬼附身了。”李氏驚道。
林映月知道娘親的性子懦弱,善良,對姬妾的斗爭也沒有經(jīng)驗。可是她,在霍府是見識過姬妾斗爭的,心里清楚的很。
“娘,那些女人為了利益,什么下作的手段都有!你若是和爹生分了,怎么生弟弟?你若是太太的地位不保,怎么保護你的兒女們?你覺得我性子潑辣不用管,總要管一管素月和錦月吧?再者,你就不想給我們生個弟弟,一輩子有依靠嗎?所以,千千萬萬不要和爹爹鬧生分,更不要被姨娘們踩一頭。”
李氏懵懵懂懂聽明白了她的話,卻又不很信,“你爹不是那樣狠心的人。不管怎么說,我都是妻,那些丫頭粉頭之流,再強也不過是一個妾啊。”
林映月冷笑譏諷,“要是妾生了兒子呢?要是你不幸被人投毒下刀子陷害了,妾被扶正了呢?爹再娶去一個繼室呢?你叫素月和錦月怎么辦?”
“你呀。”李氏嗔怪道:“怎么把你爹說的那樣壞?”
林映月有點無力了,累了,口水也說干了。
父親見利忘義,連女兒都可以賣給白家,妻子又算什么?況且,升官發(fā)財死老婆,這可是男人的三大喜呢。
林映月和李氏說不通,也懶得說。
她決定用事實跟李氏上一課。
天黑時分,林世昭回來便聽說柔姨娘挨打了,被太太吩咐打了。趕著去了小院,聽柔姨娘哭了半天,說了事情起因,“嗚嗚,老爺你要給婢妾做主啊。”
林世昭不免沉了臉。
在他看來,女兒之前一直和柔姨娘相處的好好的,怎么會突然打人?肯定是李氏假借女兒之口,處罰柔姨娘,因而便氣沖沖到了上房。
李氏快有一年沒見著丈夫了,趕忙迎接,“老爺……”
林世昭沒有問妻子路途辛苦之語,而是劈頭蓋臉罵道:“李氏!你這么多年沒有給我生兒子,我不吭聲兒,你反倒張狂起來了是不是?一來京城就喊打喊殺的,好好的柔姨娘都給你打壞了!簡直無法無天!”
李氏嚇得臉色慘白,“老爺,我……”
林世昭怒道:“你再這么不懂規(guī)矩,過了年,我就讓人把你送回?fù)P州去!”
“不。”李氏頓時嚇得癱軟了。
素月也慌了,央求道:“爹,你消消氣。”
林世昭對二女兒談不上啥感情,特別是見她懦懦弱弱的樣子,像極了李氏,不免也遷怒起來,“你在你娘身邊,怎么不勸著她一點?由著她胡作非為?”
素月哪里見過這等陣仗?嚇得不敢說話,直掉淚。
“怎么了?”林映月從外面進來,看了看,然后朝著父親道:“爹,你可算回來了。”拉著林世昭的衣袖,就開始哭,“爹,你要給我做主啊。”
林世昭連忙安撫她,“莫哭,莫哭,爹知道不是你的錯。”
林映月卻不依不饒,哭道:“爹,你評評理。今天娘剛到家,柔姨娘就跑過來鬧事,說女兒不孝,不把娘放在眼里,嗚嗚……”
“啊?還有這等事?”林世昭一臉吃驚。
林映月拿了蔥汁帕子擦眼睛,眼淚一汪汪的,“我知道,因為我從小在揚州長大,比不得柔姨娘是京城的人。她瞧不起我,當(dāng)面就敢頂撞我,也瞧不上娘和二妹,內(nèi)宅的對牌也不肯交出來,嗚嗚……,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林世昭趕忙哄道:“好了,不哭了,回頭爹去教訓(xùn)柔姨娘。”
林映月哭道:“我今天丟臉?biāo)懒耍瑔鑶琛也幌朐诰┏谴糁恕!鞭D(zhuǎn)身去拉李氏和素月,“我……,嗚嗚,我要和娘她們一起回?fù)P州去。”
林世昭頓時慌了,“胡說什么?你和白家訂親就在眼前,白公子又舍不得你,好端端的去什么揚州?別鬧脾氣了。”
林映月知道他擔(dān)心這個,故意抽泣道:“那你爹說,今天的事是誰錯了?要是柔姨娘錯了,讓她給我認(rèn)錯,我就不走。若是我錯了,那我給柔姨娘認(rèn)錯,我走!”
“胡說!哪有大小姐給姨娘認(rèn)錯的。”林世昭只拿女兒當(dāng)小孩子哄,生怕她發(fā)脾氣,影響林家和白家的姻緣,當(dāng)即吩咐人,“叫柔姨娘過來,給大小姐賠個不是。”
丫頭們趕緊跑去傳話。
半晌回來,為難道:“柔姨娘說,她的腿都被打爛了,走不動。”
林映月頓時趁機上眼藥,跺腳道:“爹,你看!柔姨娘的架子多大?居然連你的話都不聽了。我知道,她是京兆尹府里的出來的丫頭,身份不一般,看不起我這個鄉(xiāng)下姑娘,不肯給我賠罪的。”
林世昭惱道:“她敢?”喝斥下人,“把柔姨娘抬過來!”
以前林家是仰仗京兆尹做生意,但是現(xiàn)在,女兒馬上就要嫁去白家,----京兆尹在白家那種豪門望族跟前,只能算是一個芝麻綠豆官兒,連舔鞋都不配呢。
他自認(rèn)是白逸之的岳父老泰山,如何還看得起京兆尹?因而柔姨娘更不是一盤菜了。
不到片刻,柔姨娘被婆子們用藤條椅抬了過來。
李氏在旁邊嚇呆了,看呆了。
不明白,丈夫怎么就跟中了邪似的,劈頭蓋臉的罵她,反倒安慰起大女兒來?還陡然反轉(zhuǎn),強行把柔姨娘抬過來賠罪?忍不住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哎喲,真疼!不是做夢。
柔姨娘也懵了。
她欲哭未哭,哽咽道:“老爺,我疼死了。”
心下惶惶,不明白怎么事情忽然變了?明明是老爺怒氣沖沖,過來找太太算賬的,竟然變成讓她給大小姐賠罪了。
這變故,實在讓她回不過神。
林世昭一聲斷喝,“還愣著做什么?趕緊給映月賠罪。”
“賠罪?”柔姨娘懵了,又是委屈,又是心酸,還有隱隱一股子憤怒,“老爺你把話說明白,我要賠什么罪?挨打的人是我,我還有罪了?”
林世昭也是一怔。
林映月根本不給父親多想的機會,紅著眼圈哭道:“爹!你看她囂張的,仗著她是京兆尹大人府里出來的,就眼睛長到頭頂上去了。不僅不把我和娘親、妹妹放在眼里,當(dāng)著爹你的面居然也這種口氣,哪里像是做姨娘的?簡直就是祖宗!”
林世昭聽了這話沒錯,朝柔姨娘喝斥道:“反了你了!”
當(dāng)初柔姨娘在京城林府一人獨大。
即便外面有粉蝶之流勾搭,她也有對策,直接把珠兒獻給了林世昭,根本不許他沾惹粉蝶。李氏不在京城,柔姨娘便自封當(dāng)家太太,誰敢說個不字?加之她是京兆尹府里出來的丫頭,林世昭不免多了幾分客套,而且單門獨戶相處久了,越發(fā)慣出她的脾氣,受不得一點兒委屈。
像今天這么當(dāng)面和林世昭對質(zhì)叫板,私下里,也不是沒有過的。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更何況,在閨房里叫板是樂趣,當(dāng)著眾人的面叫板就叫林世昭有點難堪了。再有林映月在旁邊煽風(fēng)點火,越發(fā)火大,不由厲聲道:“看你個主子說話沒有半點規(guī)矩!連我跟前都敢叫囂,對映月肯定更是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