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花自飄零(3)
,最快更新鳳隱天下 !
雅室頓時(shí)一片寂靜。
“大哥,你能告訴我,你為何會(huì)忘記我嗎?”對(duì)于這件事,花著雨一直很想知道。
蕭胤笑了笑,“這些,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姬鳳離說是在醉仙坊等著我,為何他沒有在這里?”
蕭胤凝眉道:“這個(gè),我就不知道了,是有人告訴我,你約了我在這里的!”
花著雨心中一沉,姬鳳離為何要這么做?他為何安排她和蕭胤見面,明明知道,蕭胤若是見她,肯定會(huì)要帶她走的。
“大哥,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大哥。”她清聲說道。
“不要叫我大哥,我不是你大哥!”蕭胤眉峰深擰,大步跨到她面前,伸手抓住她的手,深邃的紫眸中,一片悲烈,“丫頭,你用妹妹這個(gè)身份騙了我那么久,到如今,你還要做我的妹妹?我已經(jīng)有了卓雅了,不想再要什么妹妹!”
花著雨心中一滯,抬眼看著蕭胤,凄然一笑,道:“大哥,你值得更好的女子,不要再等我!”
她推開蕭胤,快步離去。
她不知他為何要忘記她,如今又為何要記起她。現(xiàn)在,她只愿他沒有再記起她。那樣或許對(duì)他和她都要好,可是他偏偏記起了她。
這一世,她終究是要辜負(fù)他了!
花著雨坐著馬車,一路回了皇宮,迎面遇到銅手,她攔住銅手,凝聲問道:“姬鳳離在哪里?”
銅手撓了撓頭,目光閃爍著說道:“王爺在棲鳳宮!”
花著雨心中一沉,棲鳳宮?之前皇甫無雙做皇帝之時(shí),溫婉是住在棲鳳宮的。姬鳳離做了攝政王之后,溫婉便搬回了溫府。如今,棲鳳宮是閑置的。
花著雨沿著宮中甬道,一路到了棲鳳宮門前,剛剛走到宮苑門口,就被執(zhí)事太監(jiān)毫不留情地?cái)r住,“攝政王在內(nèi),閑雜人等一律不準(zhǔn)打擾!”
花著雨駐足,隱約聽到院內(nèi)傳出來女子的嬌笑聲。她側(cè)首打量了一番執(zhí)事太監(jiān),冷冷笑了笑,推開他快步?jīng)_了進(jìn)去。
院內(nèi),池塘邊。姬鳳離臨水而立,一襲珍珠白色袍服隨風(fēng)輕揚(yáng)。他身側(cè),凝立著一個(gè)身著淺藍(lán)色羅裳的女子。風(fēng)起,衣衫糾纏,相依相偎,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duì)璧人。
花著雨猶記得,當(dāng)日在青湖夜游時(shí),便是看到姬鳳離和溫婉站在船頭,白衫藍(lán)裙,甚是般配。
眼前這一幕太過刺目,花著雨怔住,如被一把利刃刺破心臟,踉蹌著后退一步,扶住身側(cè)的花樹穩(wěn)住身形。胸口好似被針扎了一般,腳底如灌了鉛,沉重得邁不開腳步,良久方漫步前行,一直走到兩人身后不遠(yuǎn)處,駐足,凝立。
被花著雨推倒在地上的執(zhí)事太監(jiān)早已一路小跑奔了過來,在姬鳳離身后躬身稟告道:“王爺,奴才實(shí)在攔不住,讓她進(jìn)來了。”
姬鳳離似乎才發(fā)現(xiàn)有人來了,他緩緩轉(zhuǎn)過身子,修眉微挑,望了一眼花著雨,笑吟吟道:“你來了!”張開手,將手中的魚食撒在水中,粼粼水光之下,湖中紅色的錦鯉爭先恐后地涌了過來。
他攬著溫婉的腰肢,漫步走到一樹杜鵑花下,那里擺著幾案,他慢慢坐下來,指了指身側(cè)的位置,朝著花著雨笑道:“過來坐吧。”
“你叫他們都下去。”花著雨淡淡說道。
姬鳳離薄唇輕勾,些許慵懶,一縷輕風(fēng)掠過他俊美的容顏,令人心蕩。他在溫婉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口,笑語道:“有什么話就說吧,婉兒不是外人。”
“我讓你叫他們下去!”花著雨瞇眼冷冷說道。
陽光透過樹木的枝杈灑下來,在姬鳳離身上投下一層淡淡的光暈。他望向花著雨,唇角稍稍勾起,淡淡的笑里,帶著一股邪氣。“寶兒,你這樣的脾氣,要我怎么說你呢,女子還是溫柔一點(diǎn)的好,像婉兒這樣的。”
溫婉依偎在姬鳳離懷里,側(cè)首朝著花著雨淡淡一笑,那溫柔婉然的笑容里,分明帶著一絲挑釁和得意。
花著雨的目光淡若浮云般從溫婉臉上掃過,便凝注在姬鳳離臉上,“你為什么讓我跟蕭胤走?”
“蕭胤喜歡你,你也喜歡他,難道跟他走不是你愿意的嗎?”他笑著說道,聲音散漫無情。
“姬鳳離,我再說一遍,這是我最后一次說,我喜歡的是你,不是蕭胤,不是斗千金,不是皇甫無雙,只是你。”
姬鳳離聽到花著雨的告白,他愣了一下,眼里像是有什么情緒,瞬間便一閃而過。
花著雨一字一句說完,不待姬鳳離說話,一俯身,一點(diǎn)征兆也沒有,揮拳就朝著姬鳳離臉上打了過去。
她用的力氣并不算太大,雖不是鐵拳,但比一般女子的拳頭卻是硬了許多。她毫不客氣地?fù)]在姬鳳離驚為天人的俊臉上,姬鳳離臉偏了偏,唇角處立刻滲出一絲血絲。
溫婉忙從袖中拿出帕子,為姬鳳離擦去唇角的血跡,柔聲問道:“離,你沒事吧?”
姬鳳離唇角噙著的笑意散漫依舊,并未因?yàn)楣舳鴾p損半分,只是眸中神色卻深邃了不少。他攬了一下溫婉的腰肢,用那柔得能滴出水的聲音說道:“婉兒,你下去吧!”
溫婉起身站了起來,在經(jīng)過花著雨身畔時(shí),微微笑了笑,便繞過池塘緩步走了出去。
姬鳳離的目光戀戀不舍地追隨著溫婉,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才驀然轉(zhuǎn)身望向花著雨,唇角微揚(yáng),一抹深沉的笑意從唇角泛開,點(diǎn)染在眸中,變成不易覺察的冷然,“寶兒,你喜歡我又怎樣?我不可能和一個(gè)前朝余孽在一起過日子,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誰知道你是不是恨我入骨,會(huì)不會(huì)在睡夢(mèng)中給我一刀……”
花著雨不等姬鳳離說完,又一拳揮了過去。
這一次,他也沒有躲,生生受了他一拳,笑容依舊凝在臉上,如同一張完美的面具。
“姬鳳離,你真的因?yàn)槲沂乔俺司鸵臀曳珠_嗎?”花著雨凝聲問道。
“不僅僅因?yàn)檫@個(gè),還有,我已經(jīng)厭倦了。”他勾唇,冷然笑道。
厭倦了!
一瞬間,花著雨猶如被萬箭穿心,刺骨地疼痛。她連連點(diǎn)頭道:“厭倦了,好,好啊,想必溫小姐現(xiàn)在已經(jīng)搬到棲鳳宮居住了吧?”
姬鳳離挑了挑眉,“這棲鳳宮本來就應(yīng)該她住的!”
棲鳳宮,歷代皇后所居住的宮殿。他終究還是要娶溫婉做皇后了。
“是你要我隨蕭胤走的,是不是?”明知道是他,花著雨還是不甘心地問道。
“寶兒,我沒權(quán)利決定你隨著誰走,聽說,斗千金也要帶你走,你惹的情債還真不少。你可以自己選擇。”姬鳳離坐在幾案后,把玩著手中的折扇,笑吟吟地說道。
“好,好!我再問你最后一句,你愛我嗎?”那日夜里,他在她耳邊說的,生死相隨、永不分離的話,難道是她的幻覺?
姬鳳離唇角一揚(yáng),似笑非笑地說道:“寶兒,你雖然穿上了裙子,但周身上下,透出來的依然是男人的氣息。我這樣說,你應(yīng)該明白了吧?”
花著雨倒抽了一口冷氣,低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春日清風(fēng)習(xí)習(xí),吹起曳地長裙輕舞。
淺紅色織錦長裙,寬大裙擺如煙似霧般鋪瀉一地,清風(fēng)輕揚(yáng),裙袂翻飛。廣袖纖腰,不盈一握,發(fā)髻上只插了一支珍珠白的發(fā)釵,其余如墨披散肩頭,腰懸碧玉佩,耳著明月珰。
為了見他,弄玉特意為她裝扮了好久。可是,他卻說她像個(gè)男子。
聽到他如此不留情面的話語,望著他唇角那抹淡漠疏離的笑意,花著雨只覺得原本因?yàn)槠诖卮鸲嚲o的心弦,在這瞬間,全部齊齊斷了。
花著雨驀然轉(zhuǎn)身離去,再也沒有看姬鳳離一眼。
這些日子,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穿裙裳,但今日,卻還是不小心踩住了衣角,踉蹌著差點(diǎn)跌倒在地上。身后,傳來姬鳳離放肆的笑聲。
這一瞬,花著雨忽然發(fā)現(xiàn),她其實(shí),并不懂他,她不懂她愛上的這個(gè)男人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她不知道他可以深情到何種程度,也不知道他可以無情到何種程度。她不懂,這些日子的疼惜和恩愛到底算什么,難道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讓她如此狼狽的離去?讓她嘗一嘗從被他寵到云端再跌到泥濘的滋味?若果是如此,那么,他贏了。
午后的陽光忽然變得很冷,照在身上如瀝冰雪,連一顆心也跟著冷了。
她一路步行著出了宮,沿路春色撩人,百花盛放,正是禹都一年最美的時(shí)節(jié)。所有的景物都好似從畫里面取出來的一般,姹紫嫣紅,美不勝收。
只是,縱然再美的風(fēng)景,此刻卻入不了花著雨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