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木嘎
清晨的空氣里充滿著重重的水汽,將路邊的草木洗刷的翠綠一片。舒雙翼疾步走在這樣的空氣里,迎面而來的濕潤將他的皮膚都染上了微微的涼,他伸出了手撫摸了一下那些冰冷的水汽,輕笑一下,更快的朝車站走去。
舒雙翼是坐得最早的一班車去大理的。他靜靜的坐在靠在車輛的中間,靠在左側(cè)窗戶。舒雙翼將身體放松的靠在座椅上,能買到票真的不容易。
由于是放暑假的緣故,七月的麗江已經(jīng)是迎來旅游的旺季了。不,應(yīng)該說,相對于全國絕大部分都是高溫天氣的省份來說,云南簡直是涼爽得有些人神共憤了,所以,數(shù)不清的游人蜂擁而至沖到了云南,讓這個本來就人口不少的省份現(xiàn)在看起來更是人多到心煩。就好比舒雙翼今天坐的早班車來說,還是昨天晚上南真紫鷺給自己在車站當(dāng)調(diào)度的同學(xué)說了不少的好話才留下來的座位。
舒雙翼嘆了一口氣,人啊,真的是世界是最復(fù)雜的動物。他抬頭看了看四周的乘客,多半都是外地的游客,不過,他自己看起來也不相識云南的本地人,這讓他多少有些郁悶。他的皮膚和南真紫鷺一樣,無論怎么曬都是蒼白的,仿佛是不見天日的僵尸,在高原上普遍黝黑皮膚的人群中怎么看都是一個異類。
因?yàn)樵缟蠜]有什么車,所以車子開起來特別的輕松順利,幾乎沒有遭遇到堵車的情況,很快就到了大理。下了車子,舒雙翼就著就買了去到南澗的車票。中午一點(diǎn)的車子,看看時間還有兩個小時,他也懶得到處溜達(dá)。只是在附近吃了點(diǎn)東西,就賴在候車大廳里看無聊地電視直到中午發(fā)車。
到了南澗后。舒雙翼一刻也不敢耽擱,直接就找了一輛私營的小面包車,一路開向了寨子。在距離寨子還有些路程的地方,舒雙翼下了車,付了錢。留下了司機(jī)地電話后,他便打打發(fā)走了司機(jī),囑咐他過些天給他電話,請他再來接他。
舒雙翼看著司機(jī)的車子開到?jīng)]有了影子后,才旁若無人地走到了一棵巨大的樹下,然后輕輕一躍,便消失在了空曠的樹林里。空氣中只剩下了淡淡的風(fēng)聲在撩撥,哪有剛才的人影,好在這里分外地偏僻。基本是沒有人經(jīng)過的,要不是難不保有人看見。(,wap,,更新最快)。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去,舒雙翼靠在粗壯的樹干上。看著星星逐漸的明亮起來,晃晃悠悠的照在大地上。落下了一個又一個影子。舒雙翼狠狠的吸了一口香煙。伸出修長的手指將煙頭掐滅,往樹下一丟。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仰望著天際,那一抹暗沉的黑色越來越濃郁起來,舒雙翼地心也跟著焦躁不安,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總是有一點(diǎn)忐忑的感覺。這樣的忐忑到底是多長時間沒有存在過了?這讓舒雙翼有點(diǎn)難以想象。
舒雙翼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如同雕塑一樣筆直的站在樹枝上,任憑時間水一樣地濕滑地流淌了過去,直到他的衣服都被夜里地露水微微打濕為止。
睜開了眼睛,舒雙翼抬起了手腕看了一下時間,已經(jīng)快凌晨四點(diǎn)了,這個時候正是蠱最喜歡活動的時候,他就是等得這個時候。低頭拍了一下有些僵硬的雙腿,舒雙翼如同一只再靈巧不夠的猴子一樣,從一棵樹向著另一棵樹跳躍過去。
舒雙翼站在這棵粗壯的樹枝上,他已經(jīng)是第二次站在這里了。他似乎曾經(jīng)跟這家的女人說過再見,只是沒有想到這個再見是這樣的快。舒雙翼嘆了一口氣,但凡他是還有一點(diǎn)機(jī)會他都不愿意來這里的,可是現(xiàn)在真的是沒有別的辦法了,不過他現(xiàn)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這個女人能知道一些他并不知道的東西。
舒雙翼伸手從茂密的樹冠上摘了一片綠油油的葉子,在手指中翻滾著,玩弄了一會,他把那片葉子放進(jìn)了唇邊,一種細(xì)微的聲音就立刻從他的嘴唇邊的葉子上飄逸了出來。這種聲音極為的奇怪,綿軟的出奇,有時候幾乎讓人覺得是要斷氣的聲音,可就在下一秒鐘就又高昂了起來。舒雙翼無奈的笑著,其實(shí)要不是因?yàn)檫@個聲音是用來召喚養(yǎng)蠱人的話,他倒是覺得很像是召喚蚊子的聲音。
舒雙翼并沒有吹奏太長的時間,就看見那道房門幽幽的開了一條縫,然后從里面探出了一個顫巍巍的身軀,她的身上披著一件藏青色的外衣,借著皎潔的月光,舒雙翼甚至可以看見那外衣衣領(lǐng)袖口上精美的花紋。
只見她小心的走出了房門,然后轉(zhuǎn)身輕輕的關(guān)上了房門,站在院子里的她朝四周緩緩的打量了一下,像是在找剛才那聲音的來源一樣。
舒雙翼微笑了起來,他掏出了一只香煙放進(jìn)了嘴里,輕輕的點(diǎn)燃,狠狠吸了一口后呼出了一口氣,他看著還在樹底下抬著頭到處張望的女子,捏著樹葉的手指微微一張,那片翠綠的葉子就朝著樹下晃晃悠悠的落去,瀟灑極了。
女人似乎是聽見了樹葉在空氣中摩擦出來的響聲,猛地抬起了頭,那片瀟灑的葉子就落這么肆無忌憚的落了下來。女人抬起了手,不費(fèi)什么功夫就接住了那片樹葉,順著樹葉飄落的方向看去,一個忽明忽暗的紅點(diǎn)在空氣中閃動著,像是一個隱秘的信號燈。
女人輕輕的咬了一下嘴唇,嘆了一口氣,臉上閃過了一抹極為復(fù)雜的表情。她握住了領(lǐng)口,胃里翻江倒海一樣的疼痛起來。無力的蹲在院子里的地上好一會以后她在又站了起來,抬頭看了一眼那依舊明暗不定的光,像是費(fèi)盡了全部的力氣一樣,猛地朝屋頂上一躍,然后就著院子里的窩棚,輕松的站在了房頂上。
她看著還有一段距離的舒雙翼繼續(xù)嘆氣著,只見她張開了雙臂,像是迎風(fēng)而開放的一朵花,很快就從屋頂跳到了距離舒雙翼最近的一個樹干上。
舒雙翼看著女人利落的動作,輕佻的吹了一個口哨,然后輕輕的鼓掌起來,那有一下沒有一下的掌聲在寂靜的夜色里顯得尤為的刺耳。
女人只是看著舒雙翼并不說話,她的臉上罩著重重的冰霜,嘴唇抿成了一條硬直的線,皎潔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讓她原本并不潔白的皮膚看起來有些慘淡。不過她的目光卻異常的亮,雖然她的眼睛并不大,可是從那微微瞇著的眼睛里射出了讓人無法忽略的精光。這抹光里有著尖銳的抵抗和異常執(zhí)著的怨念。
舒雙翼那飄忽不定的目光掃過了那雙眼睛微微笑了起來“你一定是非常非常不想見到我的對嗎?”
女人只是冷冷的哼了一下鼻子,并不想回答舒雙翼的問題。
“其實(shí),我也是一樣的,我也是非常不想見你的。”舒雙翼又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只煙,用剛才的煙頭點(diǎn)燃了,掐滅了煙頭,順勢就丟了下去。他看著女人瞇著的眼睛繼續(xù)的笑著“是不是覺得我很像在說謊?”
女人被人說中了心事,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一臉的厭惡的表情“那你還來做什么?”
舒雙翼看著她的表情不介意的笑著“我要來與不來為什么要告訴你?你是養(yǎng)蠱人,我是抓蠱人,你如何能管得了我?”舒雙翼看著女人因?yàn)閼嵟⑽堥_的鼻翼嘖嘖的搖頭“不過,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我怕我再不來就見不到你了。”
女人臉上的表情一瞬間有過幾個很奇怪的表情,或者驚訝,或者詫異,或者生氣,最終全部都轉(zhuǎn)成了沉靜如水“你什么意思?”
舒雙翼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很意外的表情,有著一種故意的虛偽“怎么?你不知道嗎?”女人咬牙切齒的看著舒雙翼,嘆氣“你在說什么?我不知道。”
“搓桑死了。”舒雙翼狠狠的吸了一口煙,然后緩緩的吐了出來,在空氣中飄蕩成了一個淡淡的煙圈,曖昧而飄忽。
女人只是愣在那里,怎么也無法接下一句,就那樣雙眼無神的愣在那里,幾秒鐘以后,她的身體忽然不可抑制的顫抖了起來,抖動的頻率最終連整個樹枝也生生的搖晃了起來,她張了張嘴,發(fā)出的聲音很是怪異,如同在地上磋磨的金屬“你說搓桑死了?”
舒雙翼笑著點(diǎn)頭“是的,如果我沒有記錯,而你又沒有聽錯的話,搓桑確實(shí)是死了。”他看著女人淡淡的說著“我其實(shí)并不知道你認(rèn)識不認(rèn)識這個叫搓桑的女人,因?yàn)槲也⒉徽J(rèn)識她,不過,據(jù)說她死的很離奇。”
“離奇?”女人看著舒雙翼很自然的接下去問。
“是的。”舒雙翼輕輕的吐出了一口煙霧,看書女人微笑“她的蠱死了。”
女人看著舒雙翼的笑容,只覺得一瞬間天旋地轉(zhuǎn),她站在樹枝上踉蹌了一下,要不是抓住了一邊的枝干就會掉了下去。“你叫什么?”舒翼看著她的樣子微笑。
“木嘎。”女人猶豫了很長的時間終于張開了雙唇微微的吐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