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秋節(jié)院離太子寢宮最近,回去的路上寶兒撞見了太子妃,太子妃一向深居簡出,這一回難得的用上了全幅儀仗,遠遠的看著就是一條長龍,看儀仗的方向是往太子寢宮去的,寶兒心里咯噔一聲,跪在地上縮著脖子,一直到儀仗過去才敢抬起頭。
回到家的時候天還沒黑,膳房的菜已經(jīng)送到了,寶兒把菜一樣樣端到桌上,不知怎的一點胃口都沒有,撐著下巴坐在桌邊等長青。
和秋節(jié)院不同,桌上點的是尋常的白蠟,寶兒聞了半天也沒聞出白蠟和荷花蠟的區(qū)別。等了許久,一直到桌上的菜全都不冒熱氣了,濃白的排骨湯上結(jié)了一層淡淡的油花,長青還是沒回來。
想起太子妃冷著臉朝著太子寢宮去的模樣,寶兒有點擔(dān)心,這會兒天色暗沉,外頭下起了蒙蒙的細雨,實在放心不下,寶兒撐了一把傘,鎖了房門,朝著秋節(jié)院走。
一路上也沒迎到長青,到了秋節(jié)院,只見太子妃的儀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恼驹谠鹤永锪苤辏B一把傘都沒有,卻沒人動,小松子正侯在外頭,寶兒連忙把他拉到一邊,壓低聲音道:“太子妃進去了?”
“都來了半個時辰了,本來殿下正幸著良媛主子,就等入夜排個當(dāng)值的,沒想到太子妃一腳把門踹開了……”小松子苦著臉說道:“殿下都氣瘋了,良媛主子也鬧,還動了手。”
寶兒嚇了一跳,就聽小松子湊在她耳邊小聲道:“殿下護著良媛主子,扇了太子妃巴掌,結(jié)果沒打過太子妃,傷了手臂,掌印去請?zhí)t(yī)了。”
沒想到事情會鬧這么大,寶兒雙手緊緊握著傘柄,見她緊張,小松子連忙道:“寶兒姐姐,沒事,你沒來之前,鬧得多著呢,最狠的一次,太子妃把太子的腿打斷了,太子劃了太子妃的臉,當(dāng)時跟在太子身邊的人全挨了板子。”
被他這樣一說,寶兒更擔(dān)心了,小松子連忙補救道:“不是,都是熟人,塞點銀子,打得輕飄飄的,幾天就能下地。”
越描越黑,小松子圓圓的臉蛋皺成了一團,迎面瞧見長青正帶著太醫(yī)往這邊走,可算見了救星,拉拉寶兒的袖子。
長青看到寶兒,對她搖搖頭,寶兒想上前的腳步就頓住了,他身后的太醫(yī)似乎是一路疾走過來的,在門口喘勻了氣,理了理衣襟,跟著長青進了秋節(jié)院。
秋節(jié)院里燈火通明,太子坐在上首,衣衫都還不太整齊,捂著手臂臉色陰冷,太子妃盛裝正服坐在旁邊,她妝容明艷,神情冷傲,燈火照著那張如花面龐,美得不似凡人,相比坐在下首垂眸咬唇的李良媛,不知高出多少,卻換不來太子的一個眼神。
太子的傷是被太子妃砸的,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手臂上一圈青紫痕跡,看著嚇人得很,要是尋常人,不用藥,幾天就消了,可這是太子,柳太醫(yī)不敢說沒事,毫不含糊的把了脈,用了最好的傷藥,包了幾層,還開了藥方。
太子冷聲道:“今日的事情我不跟你計較,回去好好想想,什么叫三從四德,我還從沒見過跟夫君動手的女人……再有下次,我即刻上書奏請父皇,休了你這惡婦!”
“江承,你少拿話嚇唬我,這輩子我要是能見著休書,笑都要笑醒了。”姬婉冷笑,“匹夫之勇,婦人之仁,手無縛雞之力,胸?zé)o經(jīng)世之才,連眼睛都是瞎的,你以為你有什么值得我看上的?”
太子氣得一把砸了茶盞,姬婉連個眼神都沒給他,目光落在李良媛身上,“管好你哥哥,再有下次,斷的就不是他那條腿了。”說完,拂袖而去。
手臂還疼著,一腔怒火無處發(fā)泄,瞥一眼臉色委屈忍著哭意的李良媛,不知怎么的再也提不起興致來,就好像高高在上的天仙落了凡塵,那股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跟著煙消云散了一樣。
寶兒等在外間,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終于等到太子妃一行離開,本以為安定了,可沒一會兒太子也跟著離開了,長青跟在太子身后,對她微微投來一瞥,寶兒立時會意,有點失望的點了點頭。
長青不回去,寶兒也沒了回去的興致,回到秋節(jié)院,李良媛攏著雪白的荷花披風(fēng)站在窗前哭,一頭散亂的青絲被雨水打得透濕,蘇荷急得一個勁兒的安慰,寶兒勸了幾句,不由分說的把窗戶關(guān)上了。
“都別管我!”李良媛低聲哭道,“他究竟把我當(dāng)成什么,當(dāng)成什么……”
李良媛哭得傷心,蘇荷也忍不住跟著哭,一主一仆哭聲此起彼伏,寶兒實在怕李良媛哭出什么毛病來,勸道:“主子,殿下一貫心軟,您等他下次來的時候,好好的認個錯,說幾句好話不就成了?”
李良媛抽噎著道:“我沒錯,為什么跟他認錯?剛才太子妃那樣兇神惡煞的對我,他連一句護著我的話都沒有!”
寶兒確定,剛才小松子明明說殿下是因為護著良媛主子才跟太子妃動手的,只是沒有打得過太子妃而已,原來在良媛主子的眼里,這就是沒有護著她嗎?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李良媛哭了半宿,連口水都沒喝,好不容易等她哭累了哄睡了,寶兒已經(jīng)精疲力盡,一轉(zhuǎn)身就見蘇荷偷偷的抹著眼淚,眼睛紅紅的。
“你也回去休息吧,我在隔間睡,主子有事我會應(yīng)的。”寶兒拍拍蘇荷,蘇荷淚水漣漣的點了一下頭,哭著回房了。
隔間并不舒服,一張小床占去大半空間,腿都伸不直,寶兒和衣而眠,聽著里間李良媛均勻的呼吸聲,有些奇怪的想,明明過著這么好的日子,怎么主子們就是不開心呢?她只要想到以前不用干活的日子,做夢都要笑出聲來的。
隔日李良媛病了,病中的美人別有一番風(fēng)情,本來就白皙的臉龐透著一抹病態(tài)的嫣紅,不上妝都美得讓人憐惜,蘇荷去請?zhí)t(yī),李良媛卻抓住了寶兒的手,“去,叫殿下,我想見他……”
寶兒有點為難,昨天才鬧了一場,太子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氣頭上,可是李良媛死死的抓著寶兒的手,一定要她去請?zhí)印?br/>
沒奈何,來到太子寢宮前,寶兒留了個心眼,只讓小松子去叫長青,不一會兒小松子出來了,長青走在前面。
寶兒連忙把來意說了,就見長青微微搖了搖頭,似乎有些奇怪道:“良媛主子不知道,殿下要早朝的嗎?”
這會兒正是早朝時分,太子還有戶部的職務(wù)在身,一般下了早朝還要去一趟戶部,至少也要中午才能回來,寶兒點了點頭,有些無奈的說道:“良媛主子病糊涂了,昨天哭了一夜,今早吐得昏天黑地,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大約是她臉上的憂愁太過明顯,長青笑了笑,低聲道:“主子的事不用太操心,只要牽連不到自己身上,敷衍著來,尤其是后宅的主子。”
寶兒連忙點點頭,“那我要趕緊回去了,良媛主子吐得厲害,身邊不能離了人。”
長青道:“等殿下回來,我會轉(zhuǎn)告,若是……”剩下的話,他還沒說出口,寶兒已經(jīng)跑得遠了。
離秋節(jié)院還遠著,就能聽見里面一片的笑聲,寶兒有些奇怪,進了院子,還沒等去向李良媛復(fù)命,蘇荷已經(jīng)一把撲過來抱著她,臉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凝脂,主子她有身孕了!柳太醫(yī)剛診的,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
寶兒愣了一下,見李良媛?lián)沃饋硭土颂t(yī),蒼白的臉龐上也是掩蓋不住的喜意,滿院的宮人都在笑著說恭維話,不知怎么的,總覺得有一股隱隱的,和別人截然不同的感受漫上心頭。
無法理解自己一瞬間心頭閃過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覺,寶兒很快調(diào)整過來,就聽李良媛問她:“凝脂,太子呢,不是讓你去請?zhí)恿藛幔俊?br/>
寶兒連忙把長青的回答說了一遍,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李良媛的臉色,又道:“殿下一回來就聽到這個喜訊,一定會很高興的!”
李良媛紅著臉,低頭摸了摸小腹,嘴上卻道:“才不理他,都不來見我。”
這邊正高興著,忽然外間跑進來一個小太監(jiān),撲通一聲就跪下了,磕頭道:“主子,叢春院那邊請平安脈,也得了喜訊!”
李良媛的臉色一滯,隨即薄怒道:“她有身孕關(guān)我什么事,我又不是太子,倒上趕著來告訴我!以后再不許提。”
小太監(jiān)苦著臉,連忙應(yīng)下,只是李良媛本來好好的心情也都被壞了個干凈,氣得來回走了幾步,又捂著心口要吐,寶兒吞了吞口水,遲疑了一步,蘇荷卻一點也不嫌棄,高高興興上去伺候。